零玖小说>都市情感>无血之血>第24章

  这条时隔多年的新闻,让林宜青心绪不宁好一阵子,极深的忧虑压抑在他心头。这段时间里他没再去警校附近的出租屋, 也不再缠着对面聊天,当他发现断掉联系,那边也是一片寂静。

  那个星期过后,林屹言发过简短的短信,问他伤口的情况,当伤口痊愈时,就没了继续联系的理由。林宜青被思念折磨得辗转难眠,逐渐一点点化成死灰般的冷静,因为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那段时间他搬出了宿舍,更加沉默地上学,其间度过一个无聊的冬天,一个平平无常的春节,直到春天来临,寒意消散在枝头,一点点新绿点缀在校园间,去年夏天的一切都像一场幻梦。生活中也有不变的,室友齐歆还是老样子,每次遇见都春风满面地来打招呼,也热情邀请林宜青加入他的小组。

  没其他选择的林宜青只好加入,不过他参加了几次小组作业后,发现此人在学生会混成红人是有原因的,平常整日笑嘻嘻的,做正事时却滴水不漏,十分靠谱。齐歆作为组长,分配好每人的任务,还会在组员拖沓划水时巧妙地催人和沟通,几次下来,他俩就成了固定小组队友。

  齐歆没有再提那晚上的事,俩人见面多半是在图书馆,有次在图书馆做完课题作业,差不多到了闭馆时间,那层只剩他们两人,齐歆看着时候太迟,就跟在林宜青身边绕路回去。

  回去的路穿过种满梧桐的老路,此处路灯老旧,光线几乎没有,林宜青踩在深浅不一的黑影中,旁边提着挎包的齐歆跟在他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林宜青感觉到他似乎很想打探些什么,只是每次都忍住了。

  最后,林宜青和学校东门和他道别,齐歆看了看后面的路,“这路挺黑,你回去安全吗?”

  林宜青说,“没事。”

  齐歆抬抬眉毛,他总有点小表情显得俏皮,“好久没见你男朋友来接你了,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林宜青把眼睛移开了,显然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齐歆一下了然:“月有阴晴圆缺,聚散总有时,是他不珍惜你,如果你心情不好,想喝酒就找我。”

  林宜青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大胆的话,没想到还挺委婉,有些敷衍地说好的,他对喝酒没兴趣。

  齐歆可能是以为他很难过,走上来准备给林宜青一个拥抱,刚伸出手臂,林宜青就惊恐地躲开了,而他的手臂刚好举在空中,不上不下抱了个空气。

  齐歆干笑两下,收回了手:“我就是想给你打打气,分手挺正常的,说不定又和好呢,我和对象都分分合合都七八次了,上个月又和好了,但也不知道有没有个明天的,我确实喜欢他,所以每次他一道歉我就心软了。”

  连退了两步的林宜青也觉得姿势挺尴尬,从防御状态放松回来,只是现在话题越搅越浑,他已经没法解释,只好随便点两下头,“嗯,我没事。”

  齐歆深以为然,觉得林宜青虽然长得漂亮但一看就是个恋爱小白,很容易被男人骗,而他那个男朋友就不像个老实的人,长那么显眼的帅哥都是很坏的。

  而林宜青此刻想的是,我不找林屹言,他就不来找我,他以前本来就挺讨厌我的,我还说了一堆故意惹他生气的话,他既然恨父亲,所以他应该是恨我吧,他不恨我都算好了,我又为什么会对他有期待。

  两人在沉默中各有所思,都以为对面都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在认真思考中。

  这个沉默没多久,齐歆很快打破,笑盈盈叫林宜青安全回家后记得给他发消息,林宜青回到校外的公寓后,当然就把回消息的事抛在脑后。他本来是洗完澡准备睡觉,却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栋全是一居室的公寓,住的基本是本校大学生,墙壁薄而隔音弱,一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从走廊那头,缓慢地走近,然后那个人抬起手,开始敲门,声音并不大,一顿一顿的,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地响在黑暗中,周遭静悄悄的,却没有任何开门声。

  林宜青起先以为是噩梦,举起手臂咬了一口,然后他绝望地发现,那是切实的声音。那敲门声是响在门外的,但同时又是踩在他的心上,两个声音一起响起来时,林宜青就被绞到呼吸困难。

  敲门声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又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第二天林宜青十分警觉,可什么也没出现,他几乎整夜无眠,反复劝自己那是偶然时,第三天那个声音又回来了,清晰且空荡荡地响在鼓膜中。

  他这个公寓一梯四户,隔壁几户一点反应也没有,林宜青拨通了物业电话,保安疑惑地啊一声,说上来看下情况,上来一瞧,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保安裤带上挂一串钥匙,转身时叮当作响,他敲开林宜青的大门,望着捂住心口的租户说,“没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林宜青扶住门框探头出去,外边空空荡荡的走廊,一直延伸到尽头,楼梯拐角黑得凹陷进去了一块。

  没有人,也没有敲门声。

  他猜保安以为自己精神失常,林宜青上完课,实在不敢回公寓,也没法报警,只好背着包躲去了酒店。

  他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心里规划从那个公寓搬出去,搬家的规划让他身心疲惫,总窝在房间沙发反复想,会不会是听错了,难道自己精神出了什么幻觉。

  不对,林宜青觉得自己现在还没疯到幻听。

  在酒店住了一周,他焦虑得不行,眼皮直打转,一进酒店大厅闻到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就想发呕,周五上完晚课他靠在墙边等电梯,突然有个身影从他面前走过,脚步很快,衣角带风。

  他突然困意全无,像被抽了一鞭子般清醒过来。

  不远处,一个多月没见的林屹言,叉腰站在电梯口举着电话,只能看见刀削似的下颌。

  他语气那样的平淡,眉头却锁住,对那边说,“是1407房吗?”

  林宜青手脚不受控制地跟上去,坐上电梯到十四楼,看着林屹言走到1407房间前,门虚掩着,他一推就跨了进去。

  这边林宜青像被抽走了脊柱,背靠墙壁滑到地上,看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浑身上下都像被针扎,他抱着膝盖蹲下,脚步挪不开一点,爆发的情感瞬间将心脏吞噬,林宜青鼻子一酸,他想,我就要在这等着。

  等到他什么时候出来。

  零点过去了,那扇门还没有一点动静,酒店走廊内声控灯熄灭了,只有如水的月光照在地毯上,林宜青不觉得冷,但是他确实又浑身发凉,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已飘飘然消失在这个世界,十二点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想疯狂咬自己的手腕,咬到鲜血淋漓再认清这不是梦境。

  他昏昏沉沉,在墙角蹲了不知道多久。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林宜青在半梦半醒中想着。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忽然头顶出现亮光,林宜青打了个寒战,是走廊的声控灯亮起来了,模糊的一道人影朝这里走来,脚步落在他面前,然后自己被拎了起来,肩膀被捏得很痛。

  林屹言抓着他的肩膀,眼神冰冷:“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宜青抬起沉重的眼皮,心想,早就过了凌晨了吧,现在几点了才出来,出来干什么?

  他想推开,可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牙齿打战道,“那你又是在这里干什么?”

  林屹言猛皱眉,拉起他的领子就提走,林宜青挣扎着想跑,但是林屹言没用什么劲就拽了回来,然后刷开了1407隔壁的房间。

  他进门就将人横抱起来扔上了床。

  林宜青一下陷进被子里,他惊恐地看过来,闻到林屹言身上有股酒味,看起来是生气了,他哥生起气来气压很低,眉眼之间都压着一股狠劲。

  林屹言手压在床头,用审视的目光检查林宜青,却没想到林宜青一下子扑上来,使劲扯他衬衫的纽扣,一下露出胸口的一片。

  林宜青手臂有些发抖,看着那干净的胸口,眼睛血红,直直地瞪过来。

  林屹言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今天徐子东打电话说,张思齐在酒吧大闹,说是要殉情,人快按不住了,等他来时已经吐了几轮,期间趁人不注意掏出头孢想吃,林屹言眼疾手快给他夺了,然后两人齐力把他捆床头,寻死觅活好一会张思齐费光体力,终于倒床上睡得和死猪一样,作为精神病监护人的许子东留在房间里看守疯子,林屹要了隔壁房间准备休息。

  然后他一出来发现有人蹲在墙角,拎起来才发现自己没在做梦。

  此时林屹言就两个想法,一,他弟跟踪他,二,他弟也在酒店开了房,因为离他学校很近。

  前者由于过于荒谬,立即被他排除,但林宜青一上来就瞪红眼睛要咬人的样子,又不像来酒店消遣。

  他弟盯人时阴恻恻的,幽怨化成人形一般,他直接上手拧住林宜青下巴,“我问你,你为什么来酒店?”

  林宜青恨恨地盯住他,声音带怨。

  “你身上有酒味。”

  林屹言冷哼了一声,心想居然还好意思问他,他也烦这身味道,知道自己现在又在找气受,手一松,右手两下解开衬衫纽扣,随时一脱扔在沙发上,样子已经很不耐烦,“别乱跑,我出来时要看到你人还在这里。”

  说完他就去了浴室。

  林宜青坐在床上,酒店的被褥都是一股新且陌生的气息,那件衬衫上有酒精的味道,但是林屹言不像是喝了酒。

  他坐在床上,想跑回自己的房间,可是他不愿意,他觉得自己很难过,回去干什么,反正也睡不着,水声哗啦啦中时间就过去了,林宜青觉得自己现在像被太阳晒化的冰淇淋,一滩烂在地上黏湿的酸。

  林屹言在浴室冲了澡,随便擦了下头发,半湿着就出来了,可能真怕林宜青跑了,他腰上围着浴巾,裸着上半身,面色依旧不好。

  看到林宜青还穿着整齐地坐在床边,像个人偶一样冷冰冰地盯他,要把他盯出个洞。

  热水把他烦闷的心情冲走了许多,他准备再和林宜青好好说话,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弟一向是吃软不吃硬。

  他用手指敲了三下桌面,“你不说也可以,你要休息我重新给你开房,还是你自己有房间,你想回去睡?”

  “你又要回隔壁了吗?”

  林屹言奇怪道:“什么隔壁,你在说什么,隔壁又没我能住的地方……”

  突然他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对劲,他眯起眼,非常无奈地走过来,水顺着额头流下,眼神温和了许多。

  “你为什么会蹲在那里?”

  林宜青恍惚无比,难道真让他哥回去,那他怎么办?他抓住林屹言的浴巾,故技重施,开始眼泪汪汪。

  这招生效,他哥果然重重叹气后坐下了,接着他无声地滚出两行泪,并在合适的时候止住泪水,到处摸他哥的上半身,好像检查一样,发现没有任何的吻痕和撕咬的痕迹。

  林屹言一直沉着脸,没说话,估计还在生气。

  林宜青小心翼翼地蹭过来,说我不走。

  “我刚刚问的话你当耳旁风?”

  “你不要回那个房间了好不好?”林宜青咬着嘴说。

  这次林屹言彻底明白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林宜青立刻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真的好害怕。”

  他在发抖。

  林屹言搂住他,被怀里微微颤抖的人搞得彻底摇旗,他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幕。

  你不要走。

  他说,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