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彻底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程阮没再和沈喻唯碰过面,自己也乐得清静,正好挺长时间没回过浮雀山庄,干脆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

  他给骆酩之发了微信,对面很快回复了个“好”,是程阮料想中的答复。

  但程阮却不知怎地觉得有些空落落的,翻来覆去把那个“好”字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索性关掉了聊天页面。

  ……就只有一个“好”字吗?

  消息提醒声响起,程阮迫不及待地坐上沙发,显示的却是胡初扬发来的消息。

  “小阮,今天晚上有空吗?想找你聊聊天。”

  ·

  程阮心不在焉地坐在空中餐厅靠边的观景位,刚打开手机,胡初扬就带着笑意走了过来。

  或许是刚结束拍摄的缘故,胡初扬还带着妆发,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帅气,跟荧幕上的形象相比还要蛊惑人心。

  胡初扬自他对面坐下,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小阮,刚拍完戏,路上堵了会儿车,让你久等了。”

  程阮摇头:“没关系学长,我也刚到没多久。这么晚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胡初扬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落寞,轻声道:“对不起,差点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记得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们经常晚上出来吃夜宵,我以为……”

  程阮见胡初扬误解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跟结婚没有关系啦。只是很久没见了,有些感慨。”

  胡初扬松了一口气,眼神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程阮:“是啊,确实好久不见。”

  “我吃过晚饭了。”程阮把菜单推到胡初扬面前,“学长点吧,我陪你吃。”

  胡初扬笑了一下,点完单别过脸道:“今晚确实有些唐突了,只是忽然很想和你再聊聊天。”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程阮撑起脸俯瞰高空外的夜景,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我爸去世后,我的公司被老爷子收购,近几年进了集团,一路也算没什么障碍。”

  “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胡初扬由衷赞赏,“当初你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以后能够独当一面,现在看来你已经成功了。”

  程阮伸出手撑着下巴,轻快道:“学长现在也摆脱了家庭的干涉,成为了圈中的大明星。”

  胡初扬端起啤酒:“敬独立。”

  程阮举起柠檬水碰杯:“敬自由。”

  畅聊了一阵大学时的往事,见程阮卸下心防,胡初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小阮,你和骆酩之……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系?”程阮奇怪地看向胡初扬,放下柠檬水,“就是一张户口本的关系啊。”

  见胡初扬滞了一下,程阮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学长这个表情,我和他其实就是联姻。”

  胡初扬还没来得及松懈,程阮又说:“不过我和他虽然是联姻,刚开始也互相看不对眼,但最近还算比较和谐。”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的蛮奇妙。”程阮下意识地看向无名指的戒指,眼底不自觉地带着笑意,“除了家人和朋友,合作伙伴居然也可以介入你的生活,随时随地切换相处模式,搞得我都快分不清真假了。”

  胡初扬谨慎地试探:“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程阮像听到了什么烫嘴的词,连连摆手,“我还不至于喜欢上合作对象,结婚嘛,利益交换罢了。”

  胡初扬皱起眉:“利益交换?”

  程阮咳嗽一声,眼神变得飘忽:“好吧,这样看来我和他还挺臭味相投的。”

  走出餐厅,程阮闭上眼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睁开眼道:“谢谢学长,今晚感觉重回到了学生时代。”

  胡初扬笑得温润:“这段时间我会常驻津城,以后可以常见。”

  程阮点头,隐约间似乎看到有一辆熟悉的车开过,不自觉跟着转过了视线。

  胡初扬在身后问:“怎么了小阮?”

  才一瞬过去,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就不见了踪影,程阮回过头:“没什么学长,好啊,以后常见。”

  胡初扬眼尾上扬:“我的用车就在对面,要顺路捎你回去吗?”

  程阮婉拒:“我打车回去就好,学长再见。”

  坐进出租车,抬手和胡初扬告别的瞬间,他恍惚中看到了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白光。

  似乎觉察到他的视线,那道闪光再也没亮起过,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阮眉头微挑,回过头向司机道出地名,随后懒懒地靠在后座。

  ·

  回到浮雀山庄,走过记忆中的樱花大道,鼻尖传来淡淡的甜香,程阮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眼前的女人正满脸笑意地牵着蹒跚学步的小男孩走路,前面的男人举起相机,夸张地为小男孩走出的每一步鼓掌惊呼。

  一副和睦幸福的景象。

  说不定妈妈那个时候是真的幸福,程煅也是真心爱过他们。

  可人都是会变的。

  程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心躺着一片轻轻飘过的樱花花瓣,正好点缀在了他无名指处的戒指上。

  他忽然心头一动,想到了骆酩之。

  躺在浮雀山庄的床上,程阮辗转反侧了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骆酩之的脸和声音。

  他今天怎么会到浮雀山庄来?是因为工作吗?他对沈喻唯到底是什么态度?

  程阮翻身朝向左侧,点开和骆酩之的聊天对话框,戳了戳最后他回复的那个“好”,重新陷入了虚无的纠结之中。

  重新换了个方向睡,程阮闭着眼睛复盘,想起了今天沈喻唯说的那些话。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程阮惊然坐起,打开日历查看。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他颓然躺下,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被脑中混沌的想法折磨得快要发狂。

  半夜三点,程阮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道第几次打开了和骆酩之的聊天框。

  他无意识地用手点了点骆酩之的头像:“你睡了吗骆酩之……”

  “我睡不着。”

  ·

  程阮睡到日上三竿,忽然觉得也不是很想在浮雀山庄住下去了,于是麻利地收拾了行李装车回骆酩之的别墅。

  果然别人的才是最好的。

  程阮顺便看了眼停车场的车,骆酩之的车少了一辆,看样子应该是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程阮坐在花园的秋千晒背,桌上放着一杯一大半都是冰块的咖啡,杯壁也因为温差沁出了好几圈水珠。

  正惬意地晃着秋千,吴昼打来了电话。

  “还在浮雀山庄吗小阮?待会儿我来找你?”

  程阮咬了一块冰,摇头道:“没,我回骆酩之家了。”

  “啊?你不是还想在山庄多住会儿吗?这么快就回去了?”吴昼暗自纳闷,又想起正事,“对不起啊小阮,我才知道昨天沈喻唯……”

  “沈喻唯发疯关你什么事。”程阮不甚在意地晃动着杯里的冰块,“他是奔着骆酩之来的。”

  吴昼大叫:“这个妖艳贱货!”

  “不过……我听说骆酩之昨天都当场提出解约了,你又给拦了下来,这是为什么?”

  程阮在空中荡了一圈,说道:“怼几句就行了,沈喻唯之后是木遥镇文旅项目的代言人,我为了这个项目把自己都搭上了,才不会为了争风吃醋影响项目进度。”

  “小阮……”吴昼欲言又止,说道,“我发现你和骆酩之在某方面还挺般配的。”

  程阮也发现了:“确实,一张床睡不出两口人。”

  吴昼:“?”

  程阮:“……不好意思,撤回。”

  “对了吴昼。”程阮道出了折磨自己一晚上的困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吴昼似乎也在查日历,一无所获道,“今天就是今天啊。”

  “好吧。”程阮脚尖点地,“昨天沈喻唯质问我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还真不知道,今天能是什么日子?”

  身经百战的吴昼嗅到了一丝猫腻:“等等,这话是沈喻唯问的?”

  程阮点头:“是啊。”

  气氛瞬间变得紧迫起来,吴昼的声音变得紧张:“小阮,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啊……你要不查查是不是跟骆酩之有关的日子?凭我的直觉来看,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程阮皱起眉:“不会吧?”

  虽然没有完全相信,程阮还是老实地发动了手下的力量,全力挖掘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打开相册,他看到了曾经发给老爷子的一张结婚证照片。

  “我靠!”程阮赶紧打电话给吴昼。

  “吴昼!今天是骆酩之的生日!”

  程阮站起身,忽然觉得遭遇到了人生中的一项重大挑战。

  “吴昼,你说我装死怎么样?”

  吴昼实话实说:“我觉得不是很妥当。”

  程阮说:“可是他自己也没提,我又没和他谈过,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吴昼认真给他分析:“情谊不在买卖在,你们都一个屋檐下了,装傻不太行得通,还有半天,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程阮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大杯冰咖啡灌进去,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更是停止了运作,莫名联想到了老爷子说的正反硬币论。

  硬币的反面,今天是结婚对象兼合作伙伴的生日,距离今天过去还剩半天,他毫无察觉,甚至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就算是平时不常照面的生意伙伴,他都会让人提前准备贺礼……

  硬币的正面,距离今天过去还剩半天。

  他点开和骆酩之的微信聊天框,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正在给他出谋划策的吴昼发出了疑问:“怎么了小阮?”

  程阮捂住脸,无力地看向一行行雪上加霜的灰色小字。

  上午1:03:你“拍了拍”骆酩之

  上午1:32:你“拍了拍”骆酩之

  上午2:41:你“拍了拍”骆酩之

  上午3:33:你“拍了拍”骆酩之

  ……

  上午7:20:骆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