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从车上下来,看见停在临近车位的超跑,眉心一跳。

  走进办公室,果然看到吴昼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又在和谁聊着八卦。

  “你怎么来了?”程阮示意特助先出去,到吴昼对面坐下,“先说好,我现在可没时间陪你闲聊哦。”

  “怎么能是闲聊呢?”吴昼不赞同地拍了拍放在沙发上的文件夹,“我可是来跟你谈工作的!”

  程阮表示怀疑:“你的工作狂老爸老妈准备退休了?还是你的卷王老姐想要撤退?”

  “嘿,怎么不能是我自己自立自强呢?”吴昼急眼,抽出文件袋里的文件极力证明,“我真的是跟你谈业务的!”

  “行吧。”程阮靠在沙发上,“我就暂且听听吴总的来意。”

  吴昼放下文件,先表态:“我先老实交代,我只是受我姐之托,走个过场完成使命而已,你不一定要同意哈。”

  他喝了口茶,郑重道:“话说上回,你在公寓向我展示——”

  “打住。”程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是谈业务吗?”

  “你确定不听前情提要?”吴昼挠了挠鼻子,“好吧,那就一句话概括。”

  吴昼还是忍不住叨叨几句:“沈喻唯你知道吧?就是上次……嗯和骆酩之一起吃饭那个。”

  “他啊。”程阮点头,“是骆氏影业新签的艺人,之后应该也会是木遥镇文旅项目的代言人。”

  “是的。”吴昼接着说,“我就说之前看他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当红顶流。”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沈喻唯受邀录制了我家旗下影业的一个爆款综艺节目,刚好最近有场联合赞助商品牌方进行的拍摄活动……”

  程阮等着吴昼的下文。

  吴昼道:“沈喻唯表示想在浮雀山庄拍摄,我们这边的导演和赞助商……也有这个意思。”

  见程阮不语,吴昼又道:“你不要有压力小阮,不要把我当吴昼,只把我当普通的客户就行,想拒绝就拒绝,千万不要勉强!”

  “为什么要勉强?”程阮出乎意料地打断了程阮,奇怪地说,“赚场地费的事,我为什么不要?”

  吴昼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

  “吴总不想做生意了?”程阮笑着抽出文件夹里的合同,“这个拍摄看起来还蛮有意思,反正浮雀山庄平时也是空着,多点人气也不错。”

  吴昼仍不放心地问道:“小阮,你真的想好了?”

  程阮瞄向他:“你说的那个赞助商,是顾临吧?”

  吴昼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你怎么知道?”

  程阮放下合同:“平时不见你对自家经营那么热心。不过既然你都亲自来了,我总不能让你吃瘪回去。”

  “再说,你不来找我,估计骆氏的人也会来找我。沈喻唯现在是他家的当红艺人,当然不会亏待。”

  “可是……”吴昼额外道出了他的顾虑,“沈喻唯之前和骆酩之到底……”

  程阮无所谓地摇头:“我不干涉骆酩之的事。”

  “不过……前几天老爷子那么大张旗鼓地偷拍人家,我总不能老占便宜吧?”

  ·

  程阮的确前一晚才得知,原来授意各家媒体报道的人是老爷子。

  在此之前,他甚至怀疑是骆酩之动的手脚。自我鄙视了三秒,程阮走进了老宅。

  见程阮回来,老爷子面不改色地让管家把桌上的药收好,叠好手帕问:“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程阮故作不满地走过去:“看来您是不想我回来咯?”

  老爷子笑:“我倒是天天想让你回来,你肯回来吗?”

  “那不是您让我和骆酩之同居吗?还怪我不肯回来。”程阮语气一转,问道,“爷爷……您最近,没做什么坑蒙我的事吧?”

  老爷子急忙皱眉:“你这小子,说得什么话?我怎么会坑——”

  迎上程阮的目光,他停顿片刻,坦然道:“好吧,你和骆酩之的照片的确是我的示意。”

  程阮眼底露出得逞的笑。

  老爷子无奈:“你还真是,和骆酩之在一起后,越来越精了。”

  程阮否认:“那是我本来就聪明!”

  “前几天骆酩之也找过我。”老爷子干脆全盘托出,“他比你先知道那是我的授意。”

  程阮有些惊讶:“他没告诉过我……”

  老爷子至今回想起来还有些意外,意味深长地看向程阮:“他不是跟我谈判,而是问我,有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建议把报道都先撤掉。”

  “好像很关心你的感受。”

  程阮突然耳根有些发热,若无其事地想要转移话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爷爷,您晚上吃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待会儿就……”

  “小阮。”老爷子看出来他的逃避,和声道,“人的一生就如硬币的两面,不幸的另一面,也是幸运。”

  “虽然这场婚姻也是阴差阳错,但未必不是你的幸福。”

  “良人难寻,莫错时机。”

  ·

  两日后,拍摄在浮雀山庄进行。

  程阮这天刚好没有行程,那边在拍摄,他就被吴昼拉着四处走,几乎逛遍了整个山庄。

  吴昼指着不远处的停机坪,忍俊不禁道:“小阮,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半夜开着直升机来接我?”

  “当时我姐生病做手术,爸妈又闹离婚分财产,家里整天鸡犬不宁。我被关在楼上不准出门,哭着跟你说我想吃隔壁市的牛肉面,你二话不说开着直升机停到我家楼顶,阵仗大得我爸妈都中止了吵架上来看情况。”

  程阮认命地点头:“结果第二天我就上了津城八卦头条,说我成年之夜迫不及待炫耀拉风新座驾。”

  “现在想起还是会社死的程度。”

  吴昼眼泪都快笑出来:“你怎么这么傻。”

  “少来,咱聪明着呢。”程阮看着来来回回奔忙的工作人员,“沈喻唯眼光还真是毒辣,他老板家那么多豪宅不够造的,非盯准了我的山庄。”

  吴昼总觉得不太对劲:“我听顾临说,他之前一直想向骆酩之示好,搭了不少线想见面,却都被骆酩之各种忽视拒绝。”

  “你说……他这次是不是奔着你来的?”

  “那谁知道呢?”程阮盯着不远处笑得恣意的沈喻唯,“要是敢惹我——”

  “那他可算是惹对人了。”

  吴昼:“哇哦,这就是正宫的霸气吗!”

  程阮否认:“不,这就是旁观者的冷漠。”

  ·

  吴昼不久后就被他姐叫走,程阮正准备戴上耳机听歌,身后忽然有人上前拦住了他。

  “程先生?”

  程阮应声回头,叫住他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脖子上还挂着一张工作证,看样子是随行的工作人员。

  那人道明了自己的来意:“程先生您好,我是沈喻唯的经纪人,沈老师有事想请教您,方便请您过去一趟吗?”

  程阮笑了笑:“我应该没什么能供沈老师请教的吧?”

  经纪人道:“喻唯说是骆先生吩咐的。”

  骆酩之?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程阮摘下耳机,看向沈喻唯的经纪人:“带路吧。”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靶场,沈喻唯就在不远处,程阮挑眉:“这是?”

  程阮转头看见沈喻唯脸上的表情,心下了然:“沈老师有什么事要请教?”

  他热情提醒道:“要是关于木遥镇项目的代言,你应该问直接的负责人。要是跟骆酩之有关,你应该直接问他本人……”

  沈喻唯沉默寡言地戴上射击手套,拉上枪膛,扣动扳机射向不远处的枪靶。

  程阮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砰砰砰!”

  枪声响起,弹孔穿过靠近中心的靶位,沈喻唯放下枪,摘下护目镜:“程先生想来试一下吗?”

  “原来沈老师是想来给我当私教?”程阮忽略陪练递过来的护具,笑着看向沈喻唯,“可惜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不尝试了。”

  他抱着双臂:“骆酩之吩咐了你什么?”

  “他没跟你说吗?”沈喻唯像是捕捉到了重点,语气中莫名带着几分敌意。

  程阮察言观色十几年,不会看不出沈喻唯的心理,本来没几分的胜负欲忽地就升了起来,转而饶有意味地看向沈喻唯:“你好像很关心我和他的家事。”

  沈喻唯讽刺地勾起嘴角:“我的确关心骆先生。骆先生绅士周全,不会有比他更温柔的人。”

  程阮心里翻了个白眼:“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放弃他。”沈喻唯向程阮靠近了几步,“你不过是拿合作逼着骆先生联姻,这种卑劣的手段,入不了骆先生的眼。”

  “……”程阮冷冷看向他,“所以你说着请教,其实是来挑衅我的?”

  “随你怎么想。”沈喻唯眺向前方,“像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俗人,根本就不配得到骆先生的在意。”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咔哒。”子弹上膛声响起。

  沈喻唯惊讶地转头,只见程阮戴上了护目镜,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眯起左眼瞄准连射,枪枪正中靶心。

  程阮缓缓道:“我只知道今天是你自讨苦吃的日子。”

  “砰——”最后一发子弹从枪靶中央穿过,程阮收回手,把枪扔给陪练。

  “还是我家的靶场最趁手。”

  “沈老师这点技术,多练练吧,看都不够看的。”程阮笑着摘下护目镜,桃花眼里反射出潋滟的光,“至于骆酩之……”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喻唯:“你说对了,我和他的确是联姻。”

  “但他的户口本上……只能写着我的名字。”

  程阮满意地看着沈喻唯脸上吃瘪的表情,潇洒转身,这才发现骆酩之和顾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后面。

  突然就潇洒不起来了。

  顾临一脸的不出所料,故意对骆酩之说:“你的这位先生还挺霸气。”

  骆酩之全然忽视他,径直迈开腿朝程阮走去。

  见骆酩之过来,程阮的嚣张气焰瞬间消了一半,倒是沈喻唯像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对象,激动地向前迈出一步。

  “骆先生!您来了!”

  骆酩之站在程阮身边,态度冷淡地应对沈喻唯:“沈喻唯,事不过三。”

  “如果你再有越界的举动,骆氏将解除和你的所有合约。”

  “骆先生!”沈喻唯不服气地咬了咬嘴唇,“可是他根本就不爱您!他只是为了利益和地位,利用您炒作和宣传,他甚至连明天是……”

  骆酩之抬眼:“章离。”

  “等等!”程阮怕骆酩之真解除了和沈喻唯的合约,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角拽离靶场,“木遥镇的项目还要找他代言呢,冷静,冷静。”

  骆酩之停下来,盯着程阮有些无措的手:“你是以什么身份劝我?”

  程阮尴尬地站在一旁,低声道:“……合作伙伴?”

  骆酩之了然,抬开眼神,转身离开。

  “诶,别走那么快啊!”程阮迈着步子跟过去,气喘吁吁地拦住了要上车的骆酩之。

  骆酩之挑眉看向程阮,等待着他的回答。

  程阮左顾右盼了一下,红着脸小声问:“老,老公的身份,可不可以?”

  骆酩之眼中的情绪都快要喷薄而出:“这样啊。”

  他依旧上了车,但很快,车窗摇下。

  骆酩之看向正垂头懊恼的程阮:“那就听我先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