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的老师是宴梃爷爷宴重的私人医生,他跟宴梃也因此认识,到现在有七八年的友谊,关系也算不错。

  他不太清楚宴梃为什么会突然提离婚,感情的事外人也不好去问,只是看宴梃对巫以淙的态度,从中察觉到了什么,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说:“好歹是你的伴侣,结婚也三年了,对方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这幅态度合适吗?”

  宴梃抱着双臂,脸上无悲无喜,听了李恩的话,眉宇间隐隐约约浮现出烦躁。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现场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他就是遭受无妄之灾,早知道晚上的宴会我跟他一起回去,谁知道他会开我的车。”

  他的车巫以淙也有钥匙,一般两人都会一起走,哪曾想到他不过是想要冷处理一段时间就出了事。

  李恩敏锐察觉到宴梃的态度,秉着劝和不劝分原则说和:“你们俩感情那么好,突然一下子离婚,你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提起自己的爷爷宴梃也有几分无奈,之所以他会提前将离婚协议发给巫以淙,也是打着两人最好能提前沟通的主意,不要闹得那么难看,也好给爷爷一个交代。

  “他知道了吗?”这个他显而易见指的是巫以淙。

  “离婚协议已经发给他,现在差他签字,但是……”

  宴梃说到这停了下来,对方被查出基因病,如果这个时候提出离婚,是不是有些太残忍?更何况这一切也和他有关。

  宴梃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他也拿不定主意,李恩也没有再劝说什么,约了个时间详聊便去查房。

  巫以淙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方慕正坐在他的床边,手上翻着一份报告,见他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报告放在桌上,扶起他的后背坐起来,“感觉怎么样?”

  巫以淙只觉得浑身酸痛使不上劲儿,他试着动一动,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无力且酸软,挣扎一会索性懒得动瘫在靠枕上。

  “你怎么回来了?”

  方慕挑眉,对他这话泄露出一丝不满,反问道:“你觉得我不该回来?”

  眼看方医生要开始暴躁,巫以淙立马摆手:“不是,不是,我说错了。”

  说完他朝着方慕使了使眼色,方慕明白他的意思走到门口确认外面没什么人,才点了点头。

  巫以淙沉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软绵绵地赖在病床上捂着眼睛,“我也没想到这一次发病会这么早,往年都是下半月开始。”

  方慕递给他一杯水,扶着他坐好,淡淡开口:“这次实在太突然,你进医院的消息传出我才赶回来,基因病的事宴梃已经知道了,你想想怎么解释吧。”

  “解释个屁,直接签字走人,玩了三年的感情游戏,腻了。”

  巫以淙喝着水,开始策划下一个暂居地。

  方慕看他兴高采烈地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你别高兴得太早,之所以这次发病提前,是因为之前的药剂已经在你体内产生抗药性,我需要时间继续做实验。”

  巫以淙放下水杯,诧异道:“最新实验结果出来了。”方慕前几天还给他说最新批次的药实验效果不错。

  “实验室传来消息副作用太大,实验失败了,对不起以淙。”方慕无比自责,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巫以淙再也不用受基因病折磨。

  巫以淙心里也很失望,面上还是安慰着方慕,他知道完全解决基因问题有多困难,“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下来对我的生活也没多大影响,马上我们就要离开伽亚,不用继续伪装。”

  “真现在离开?”方慕不由自主提高声音,他不觉得现在离开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巫以淙看着他:“你不是早就劝我离开吗,在一座城市呆三年,这可从来没有过。”

  巫以淙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对宴梃的感情有些复杂,但这三年的确比之前到处漂泊的日子闲适许多,是一段难得的体验,以后也许不会再有。

  “换成是一周前你要离开我绝对无条件支持你,但是现在……你是不知道,因为你的这场车祸,宴梃爷爷已经给交通调查科施压,一定要找出那个挟持你的人。”

  “他老人家也知道了,宴梃连这么点小事都压不下来。”巫以淙啧了一声,对宴梃办事能力十分嫌弃。

  “又是车祸又是爆炸的动静,他不知道都难,有怀疑对象吗?”方慕问道

  “不像是红榜上的人,起初我以为是犯罪调查科追查他,行事作风跟调查科很像,但应该不是犯罪调查科,私仇的可能性大些,滚下路基后我炸掉车子彻底失去意识,谁送我来医院我都不知道,对那个人的印象也有点奇怪。”

  巫以淙甩了甩头,记忆中的长相慢慢淡化,现在能记起的只有对方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和那张平凡的脸十分不搭。

  “私仇那就与我们无关,车子被炸的很彻底,我去现场看了,特制炸药的痕迹清理得很干净,下次别拿自己冒险。”方慕竖起眉对巫以淙以身犯险感到不满。

  “事发突然,我还以为班纳特来了,车上全是我的指纹,被提取到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只有一把炸掉。”巫以淙伸手按下玛瑙手珠,一颗透明珠子出现在手心,“一颗价值三十万,性能确实不错。”

  方慕眼睛跳了跳:“轻点,我还不想被炸死。”

  巫以淙吹了声口哨,将珠子放了回去,对方慕的胆小嗤之以鼻:“怕什么,我戴了几年也没什么事。”

  “我还想多活几年,行了吧。这段时间你好好修养,当放个假。”

  “修养在哪里都可以修养,不如趁机处理完离婚的事情,最好提前离开伽亚。”

  巫以淙对伽亚已经失去新鲜,而对宴梃这个满脑子想着另一个男人的花瓶,也失去了兴趣,如果能够趁此机会直接离开,反而会更安全,而巫以淙这个身份这段经历也会更加真实自然。

  “我说,你真的打算跟他离婚?”

  “既然他都先提了,我又确实没什么感情,该离就离吧,你先准备一下。”说完朝方慕伸出手,方慕了解他的动作,将取下的耳麦递给他,一边说道:“爆炸声将耳麦里的定位器扰乱,新的还没送来,你先暂时用到这一副,建议你最好少联系他们,你这副样子到时候一个不慎被其他人发现,追击到信号我们可就完蛋了,灰色上已经证实犯罪调查科的确来到伽亚调查。”

  “怎么,我们的医生也开始担心安全问题了?放心吧,这三年里我可是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好伴侣的角色,没有人会怀疑我们,我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方慕对他的自信摇了摇头,也不再继续跟他打嘴炮。

  “这种日子可太无聊了,基因病又被爆出来,我可不想收获宴梃同情的目光,他要是敢因为这个事情又不跟我离婚,那我可能真的会找他算账。”

  巫以淙打开游戏,以往犯病时他借口出差跑到小岛上打上半个月游戏,安全又放纵的日子是他为数不多的修养时间。

  伽亚如今是个危险之地,各种意义上的危险。

  “宴梃跟你提出离婚,你说他脑子坏了,知道你的健康问题不打算离婚,你又要找他算账,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方慕翻了个白眼。

  “说回正事,我有种感觉那天车上的人我或许认识他。”

  巫以淙回忆起从上车到发生撞击滚下路基过程里的细节,似曾相识的感觉尤为强烈,那张脸他的确没什么印象,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确定?灰色里的人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应该很好查。”

  方慕说完要去调查具体情况,这一次的车祸太过突然,他们只能当成普通的车祸来处理,但如果巫以淙觉得熟悉,这件事的紧急程度立马上升。

  巫以淙也拿不准,摆摆手:“算了算了,也许是我的错觉。”

  “你都觉得熟悉,我还是去调查一番,你先打会游戏或者看会儿新电影,别到处跑。”

  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到达自己办公室,方慕打开内部通讯,登上灰色去打听几个相熟的组织有没有任务安排在伽亚。

  方慕担心的并不是安全或者身份暴露问题,他更担心巫以淙的基因病,他私底下研究药剂时间长达十多年,对巫以淙每次发病情况非常了解。

  这个病一旦发作就只能任人宰割,浑身无力意识昏沉,毫无反抗之力,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车子滚下路基的时候,巫以淙没有任何自救措施,这种情况对普通人来说都极为危险,对巫以淙来说风险更是呈指数级上升。

  往年发作最严重那段时间,巫以淙会和方慕待在一起,一边吃药,一边接受治疗团队的照顾,才堪堪避过危险期。

  现在巫以淙体内有了抗药性,就算加大剂量也无济于事,必须得等到新的药剂出来才能有效遏制,可这需要时间,需要大把的时间来确保新的药剂安全性和可用性。

  方慕皱着眉头,他其实才是最不愿意呆在伽亚的人,现在不仅要捏着鼻子继续呆着还要劝巫以淙再留一段时间,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还不能在巫以淙面前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