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气氛凝重,巫以淙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寻找机会摆脱追踪车辆。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旁边的人除了用枪指着他的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红榜上那几位个个被传得凶残血腥,副驾驶上的男人依然情绪稳定,被追着还能气定神闲擦枪,多半胜券在握。

  坐以待毙不是巫以淙的性格,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开口:“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旁边的人利落地调转了枪口,“前面左转,不该问的别问。”

  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喉咙受过伤,巫以淙捏紧了方向盘,红榜上有这么个人?

  他正要开口,一旁的男人突然伸手抢过他的方向盘,大力扭转方向。

  车子因为惯性在宽阔的马路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巫以淙在疾射过来的子弹中抱住头,同时按下防护装置,子弹将车子打出数个凹陷,路口出现几道隐藏地枪口,竟然还有提前埋伏在此地的人。

  他可不想卷进去,巫以淙缩成一团思考对策,外面的攻击似乎弱了下来,此刻他无比窃喜宴梃买了一辆防弹装置顶级的车。

  “不想死就快起来继续往前开!”

  男人显而易见的急了,拽着巫以淙的衣领让他继续开车。

  “我……我……”

  巫以淙语无伦次,浑身都在颤抖,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再让他开车他就直接开河里。

  男人盯着巫以淙几秒,一拳砸在座椅上,“废物。”

  被巫以淙耽误几秒,草丛中埋伏着的人已经缓慢靠近,巫以淙看准时机要求助,子弹上膛的声音便清晰响起。

  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伺机冲出包围圈,同时暗含警告看向双手被绑住巫以淙:“安分点,不然我现在就打死你。”

  巫以淙这时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是很普通的长相,中年颓废男人的模样,身上散发着一股颓靡又疯狂的气质,走在人群中大家会退避三尺那种。

  “我,我听你的,别杀我。”

  巫以淙时刻提醒自己注意人设,他可不想让犯罪调查科的人发现什么。

  男人听到这句话瞥了他一眼,“别自作聪明。”

  巫以淙立刻小鸡啄米点头,唯恐慢了一步激怒困兽中的男人,面部表情摆得到位,心里却翻了个白眼,他得多倒霉才会遇上这事,一个处理不好自个儿都得搭进去。

  男人威胁完便无暇顾及巫以淙,一脚踩在油门上,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干净利落开枪。

  巫以淙趴在后座上,优越的视力让他看清楚男人枪法了得,几乎弹无虚发。

  包围圈里被撕开一道口子,男人猛地加速冲出去,巫以淙趁此时机悄悄扔出一颗透明的小珠子,珠子和碎玻璃很快混为一体。

  这条路比较偏僻,地势也高,路基也渐渐变成陡峭的半山腰,两侧贴着不少车速限制。

  看男人不要命的加速,巫以淙死死拽住安全带,后面的车也多了两辆,四辆车卯足了劲追击。

  巫以淙趁男人不注意抖落一个刀片并在两指间,手腕上的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传说中最锋利的冷兵器划上去丝毫没变化。

  车速越来越快,一不小心就会冲下路基,这种情况内部并不适合爆发打斗,两侧包围的车辆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巫以淙立刻卧倒,防弹玻璃碎裂如蛛网,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巫以淙突然察觉不对——这番追击来势汹汹,犯罪调查科绝不会走赶尽杀绝路线,他们对灰色围剿已久,抓起来慢慢审更符合班纳特的风格,所以……他可能真的只是池鱼。

  两方火力不均,男人很快落入下风,肩膀上很快渗出血迹。

  “准备好,前面放你下去。”男人突然出声道。

  巫以淙还在和绳子做斗争,闻言立刻伸出手,至少给他解开绳子,他也方便溜走。

  男人视线顿时锐利起来,似乎在惊讶先前胆小的人此时竟然还敢直接伸手让他解绳子,同时评估面前人的威胁,或许他应该灭口。

  后面的车不再犹豫给予最后一击,撞击声和刹车声十分刺耳。

  巫以淙下意识捂住耳朵,银色的刀片掉了出来。

  那一瞬间车上的氛围陷入冰点。

  “本来想放过你。”

  男人捂着肩膀抬起手,一枚子弹打在巫以淙脚边,巫以淙毫无反应,耳朵里流出猩红的血液,逐渐疲软无力的四肢和昏昏沉沉的大脑让他连眨眼的动作都困难。

  巫以淙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心情沉重,怎么这个时候发病。

  男人的面孔在他的眼里忽隐忽现,忽远忽近,他咬紧牙关试图保持清醒,右手随便抓了一把碎玻璃紧紧握住,他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让他短暂恢复了清醒,巫以淙试图坐起来,男人此时已经不在车里,外面一片安静,刚才发生的一切像在做梦。

  不,不是做梦,玻璃割破皮肤的痛意提醒着他发生的一切。

  巫以淙踉跄着推开凹陷严重的车门,却在一瞬间天旋地转跟着车子滚下了路基,失重和挤压的感觉齐齐向他袭来,他不知道跟着车滚了多少圈,喉咙中的腥甜怎么也忍不住。

  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五脏六腑疼得像是移了位,昏昏沉沉的意识反而因为疼痛清醒过来,巫以淙撑着一口气摸着耳垂。

  然而耳朵上什么都没有,联络器已经失去踪影。

  真是……

  巫以淙感受着渐渐流失的体温,唇边溢出的血迹怎么都压不住,颤颤巍巍地摸着手表上细微的凸起按下去后才放心地失去意识。

  而在他昏迷后,路边爆炸的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

  亚特医院,医院病房窗明几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来来往往能看见繁忙的医护人员,

  一位工作人员拦住宴梃的去路。

  “先生,请问您找谁?”

  亚特医院隐私措施做得很好,从大门进来要经过层层关卡验证身份,想要去病房必须得经过病人或病人家属的同意。

  宴梃盯着工作人员几秒钟,他身材修长,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沉沉扫来时带着几分寒意,黑色西装外套着一件棕色大衣,衣服下摆因为行走微微翻飞,脚上皮鞋锃亮,手上还戴着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

  工作人员心中微跳,他已经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宴梃,宴家那个特立独行的大少爷。

  他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得罪不起,踌躇着是否要联系自己的上级,就见眼前的男人摘了手套,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说道:“今晚在象山路,有人遭遇了车祸,他在几号病房?”

  工作人员对今晚护送过来的病人还有印象,的确有一位从象山路送过来的病人,但……

  “不好意思先生,病人家属说过不接受任何探视。”工作人员如实转达。

  家属?宴梃冷哼一声。

  宴梃不愿与工作人员纠缠,“病房里那位是我的伴侣,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进去?”说完长腿一迈就要进去。

  工作人员立刻拦住他:“病人才做完手术,方医生交代了明天才能探视。”这两人一个是医院的活招牌,他的上级之一,一个是宴大少,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工作人员还要说什么,桌上铃声响起,工作人员听着里面人说让宴梃进去才放人通行。

  宴梃插着兜,他知道肯定是方慕打来的。

  方慕,巫以淙青梅竹马的好友,在他与巫以淙结婚回到伽亚定居时,偶然间在医院里面碰到方慕,才知道巫以淙曾经在伽亚待过一段时间,后面因为家庭变故才离开伽亚,这三年下来他对方慕也比较熟悉,面上还过得去,私底下关系其实说得上恶劣。

  宴梃将原因归类为方慕对巫以淙目的不纯,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巫以淙的车祸才是重点。

  他在病房门口拐个弯先去了一趟医疗室,几位医生正围站在房间内不时讨论着什么,神情严肃。

  “情况怎么样?”

  几人转过身去,面色为难,问话的人他们得罪不起,然而病人的情况确实棘手,不是他们能解决得了的。

  “不太好。”

  主治医生李恩决定实话实说,将手里的报告展开递了过去。

  宴梃沉着脸看着上面的记录,“基因病?千分之一的概率?这怎么可能。”

  他没想到巫以淙竟然会有基因病,基因病顾名思义是基因里携带的疾病,由于从小伴随会演变成各类症状,具体病症形式表现复杂,全联邦找不出两个相同症状的人,正因此造成各类病症的样本太少,至今都没有研究出有效的治疗手段。

  他们结婚三年,巫以淙身体健康,热爱生活,偶尔还去健身,看不出半点异常。

  “宴先生,病人有可能是突发的基因疾病,从之前的体检报告完全看不出异常,很可能是这次的车祸诱使发病。”一位医生推测道。

  “车祸还不算严重,主要是这基因病棘手。”

  李恩放下报告,在科技发达进步的同时带来的基因问题至今是世界级的难题。

  他和巫以淙见过几面,没想到对方运气这么不好,这个时候只能安慰家属:“你要做好准备,基因病发作起来,有什么症状我们都不得而知。”

  根据以往案例轻一点的症状是全身颤抖抽搐,伴随着呕吐等,严重的会产生幻觉演变成精神分裂或者自残。

  宴梃已经恢复平静,态度稍显冷淡点点头,“我知道了,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要看他的身体素质,方慕医生正在给以淙做详细检查,他一直致力于研究基因疾病,肯定能够给出一个最佳的治疗方案。”

  宴梃听到方慕的名字皱了皱眉,他眉骨凌厉,垂眸抿唇的时候便显得不近人情。

  李恩知道自家好兄弟对方慕的偏见,可现在没有办法,方慕在基因疾病领域是绝对的权威专家。

  李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的团队会一直关注他的情况。”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对了,车祸发生之后现场相关的调查怎么样了,以淙他开的是你的车,是不是针对你的阴谋?”李恩突然问道。

  宴家在伽亚乃是名门之后,祖上跟当今联邦政府那位划时代的开国总统一起上过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地位非凡。

  不过后面宴家渐渐退出政治舞台,开始进驻商业领域,现在的商界领域宴家仍有着非常大的话语权,但宴梃本人对从商并不感兴趣,反而是自己在外边开了一个设计工作室。

  晏挺在伽亚是非常有名的人物,明明家里富可敌国,偏偏特立独行选择自己爱好的行业,守着那个小破设计工作室。

  当年宴梃成立工作室时,伽亚所有人都在看宴重的笑话。

  宴重是宴家现在的家主,也是宴梃的爷爷,自然希望唯一的孙子能够继承家业,宴梃偏偏生出叛逆之心,不愿意继承这笔巨大的财富,反而想要自立门户。

  宴梃的工作室发展至今一年的利润虽然也非常可观,对比起富可敌国的宴家财产来说,还没有宴家每年矿产收的税多。

  当年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宴重最后又为什么会同意?

  这里面的隐秘在当年养活不少人,至今爷孙俩微妙的关系都靠着巫以淙维系。

  “想要我的命也得有胆子来拿,最近伽亚也不太平,算他运气不好。”宴梃这话说得仿佛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