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旧战场>第25章 轩车来何迟

  两人落座寒暄几句,萧令望便问:“徐先生昨天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徐慎如倒并不太怕这一问。因为他想到萧令望会问来意,所以预备了一个适合的理由,说是来问邵文庭那件事。

  那件事的前后新闻徐慎如都看过,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后方做的。后方没人有这个闲情逸致,杀了人还要留下那血印章,像个玩心大起、专门留下“杀人者某”的字条的绿林少年,所以专门去问过何苏玉,前后合计,觉得种种痕迹和萧令望很对得上。

  杯子里是茶,徐慎如端起来喝了一口,问道:“我是想问你,杀邵文庭是因为什么?”

  萧令望没惊异于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也不问“你为什么不先问是不是我”,这是他们之间一种玄妙的默契。他只说:“战前在白门,你们放过一些东西,是吗?邵文庭把那些都拿出来了。”

  徐慎如愕然,转念只叹了一口气。这乱世里自身都是颠沛流离的,何况东西?除却叹一口气,居然真没有别的话可讲了。

  萧令望又问:“徐先生还有别的事要问吗?”

  徐慎如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茶。他不懂得也不喜欢喝茶,但这动作此刻是保护伞,容他把下一个问题含在舌尖,跟茶水一起滚动,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当吐露。

  犹豫了一会儿,他问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萧令望眯了眯眼,却并没被问住。他经过昨晚和今日的深思熟虑,已经从突然相遇的尴尬愧怍中脱身了,找到了完美的答案:“我同徐先生分别的时候,不就是这样说的?以后我会回嘉陵来,但不会再来打搅徐先生了……”

  徐慎如被噎住了。他说:“哦。”

  两人有一阵没说话,萧令望看徐慎如,徐慎如看地砖和茶杯,他闭了闭眼,觉得太阳穴又疼起来。他没去管,但痛楚很迅速地加剧了,他不得不低声说道:“小萧,你——”

  萧令望问:“怎么了?”

  徐慎如说:“你能不能关一会儿灯?太亮了,我很难受。”

  萧令望很快就站起来去了。他看见徐慎如痛苦的神情,发觉自己还会替他痛苦,甚至并不比昔日减轻分毫。他问:“徐先生怎么会头疼得这样严重?我不记得从前会这样。”

  徐慎如在黑暗里闭着眼,吐出一口气渐渐平复下来,淡漠而很无谓地笑笑:“这一两年间的事,大约是年纪大了罢。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连这种淡漠和无谓都会刺伤他,这也和从前别无二致。萧令望很有去搂抱旁边那个人的冲动,但终于没有。就这样过了许久,等到他们又开了灯,对话也再次回归自如之后,萧令望才忽然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啊呀,我忘了一件事。”

  徐慎如问:“什么事?”

  萧令望道:“我刚想起来,我今晚本来是要去看电影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报复,徐慎如一眼就看穿了,因为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个几乎不加掩饰的笑,黑亮的眼睛像狡黠的小孩子。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是否被看穿,甚至看穿了才更好,才更能弥补他心里的意难平。

  徐慎如说忍不住:“你怎么忽然这么——”

  萧令望抬头。四目相对,他在等着句末那句形容词,而徐慎如却沉吟了,大概在想要不要说。最后他选择说出来,轻轻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微笑道:“幼稚。”

  电影到底是去看了。那电影院不大也不远,是一个富人出于爱好弄出来的一个半公开的小放映室,徐慎如以前没注意过。萧令望骑单车去,走的时候徐慎如就在院子里站着,说要在他家里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这多可笑,鬼知道电影要放多久,看完后又会去做什么?他再不要等了。徐慎如厌恶等了,没有时间和运气等,贱妾茕茕守空房,但是那虚幻的美人一年一年老,他也一年一年憔悴和痛苦,再等下去还不如跳江。

  他这时倒对那秋天去江里游泳丧命的学生深感同情了——也许游泳就是不得不的,等不到来年夏天的。游泳要死,别的事也一样要命,万一还没到来年夏天就已经死了呢?这歪理瞬间把徐慎如全攻陷了。

  萧令望骑着单车从他眼前过,他叫道:“子璋,你慢一点。”

  萧令望挥挥手,居然真慢了点,徐慎如一下子就坐到了后座上——这是萧令珈的单车,正好可以载人。他侧着身坐,搂住萧令望的腰,伸手拉下帽檐遮住多半个脸,最后说道:“好了,走吧?”

  萧令望呆了呆,竟真骑车走了。这一路徐慎如一直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身上,不怎么说话。凉风让他清醒,让一瞬的情不自禁褪了个干净,而理智一旦重回,他便不得不直面心底的罪恶感。

  是罪恶感,而不是所谓自尊在阻止他太过靠近萧令望。他还记得暗下过的决心,记得不将情书寄送的理由:萧令望对自己忘情,是走回了原本属于他的、合理的路上,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么就不应当把他再拉回来。

  候鸟要飞走了,他如何能再次拿出诱捕的笼子?但人总是自私的,徐慎如也不例外。不仅不例外,可能还自私尤甚,他尝过太多的苦味,难免想要一点点糖,爱情的蜜糖涂在刀尖上,是金黄粘稠的、晶莹的,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尝上一口。

  命运倒转,他想起过去萧令望不知疲倦,而如今是他需要萧令望。萧令望不回来,他便接受了那虚空里的、永恒的神像恋人,但这年轻人如今回来了,他想要的就更多。他心里满怀着罪恶想把这只小白鸽紧紧地抓住,再也不让它飞走,让它张开羽翼裹住自己,好躲避整个世界。

  他不是那么懂得如何爱人,但是他真切地需要萧令望。

  某一刻他是稍感得意的,因为萧令望本性良善,绝不会做纯粹的报复,眼下这些幼稚之举,恰巧暴露着心底的不平。不平就是还在乎,还在乎他,还会情不自禁向他的猎网里扑,这给了他希望;而下一刻,他却又因为罪恶感而痛恨自己了。

  他决定这天晚上将是他最后一次亲近萧令望。但此种决心注定失败,因为“最后”使人放纵,放纵招致甜蜜,而甜蜜又是那样虚幻那样柔软,他将无法放弃它。

  电影散场,他脱了外套,像只濒死的猫一样黏在萧令望家的沙发上,抬头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然后在萧令望略为愕然的目光里补了一句:“我猜你也要吃夜宵的。”

  萧令望就煮了面。他做饭时手法娴熟动作利落,这也使徐慎如略感惊慌,因为这印证了萧令望在离开自己之后成长多么迅速、生活又多么丰富多彩。他问萧令望:“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要做什么?”

  萧令望说:“空军在西北招募人手,大概重建和反击都不远了,我出了正月就过去,应当还是去航校做事。”

  留给徐慎如左右摇摆的时间不多了。

  好,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克制,痛也无非这正月里剩下的十来天,这很好……他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萧令望说:“可能是下星期六。”

  徐慎如就低头吃面,可惜食不知味。他没谈过朋友,不知道老情人分手该是怎么分,但尴尬氛围大约差不了太多,于是他又想,真是可笑,分明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人,为甚么要承受这种尴尬?

  他没话找话,看见萧令望手上戴了一块新表,就说:“你的表,在江里。”

  萧令望点点头。

  徐慎如又说:“我以为你死了,不会回来了。”

  他口无遮拦,说死就是死了,懒得寻找什么婉辞,萧令望听了不恼,露出一个非常温厚的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徐慎如“啪”一声搁下筷子,像是酝酿了什么暴风骤雨,萧令望听得心惊,没想到徐慎如只是把碗往前推了推。他只是说:“我吃好了。”

  萧令望呆望着他。徐慎如低垂脖颈,模样异常温顺。那张脸无疑不够精致,是苍白失色的,但是脸上的神情柔和而宁静,像是一只引颈待戮、参破红尘的什么动物,是被蹂躏过了又展平了的白纸。

  萧令望为这比喻在脑子里暗笑了一笑,又轰然心惊:他还在替徐慎如做比喻,还在试图描述他,描述时的心境也如故流连。他此刻才自知未曾忘情,不禁真为自己悲哀。

  白纸的边缘锋利割手,他却想要凑近,分离时他以为自己终于逃脱,可如今不行了,如今他又回去,又被紧紧束缚住了。徐慎如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从前的娇痴和如今的贞顺都一样,都叫他窒息,叫他一个不信命的人信了命,信这就是他的罗网。

  他有一点害怕了,于是急匆匆地说:“我送徐先生回去。”

  他们没约下次,而萧令望下周就要走,所以这几乎是双方默认的长别了。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都放得很慢,颇有拖延时间之意。徐慎如恨不得把围巾上的流苏都数清楚,萧令望找钥匙则找了接近十分钟,大约是都有些舍不得。

  时间不早了,因为他们看的那电影太长。是个接近四个小时的外国片子,名字叫做《乱世佳人》,是徐慎如选的。萧令望早在云间看过这个电影了,也看过那本小说,不过他没有提,只跟着又看了一遍。

  这时候已经又是深夜一两点钟了,夜间尤冷,徐慎如裹着大衣和围巾,姿态和方才一样,贞静而温顺。萧令望站在车窗外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来。

  他发动车子,徐慎如忽然在后面对他发问了:“你看过吗?”

  声音太低了,萧令望几乎没听清。他问:“看过什么?”

  徐慎如说:“那本书——电影。”

  萧令望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刚才的电影。他说:“看过的。”

  徐慎如便很随意地说道:“听闻有人想给它写续作呢,什么男主角最后和女主角又在一起了,之类的。”

  萧令望闻言,兴致勃勃地嗤了一声:“那都是瞎续啊。碎了的东西怎么能缝好呢,船长都说得那么明白了,错过就是错过。我还以为单单中国人喜欢这一套,居然外国人也不能免俗。”

  徐慎如没再回答什么。咽喉被人扼住了一样,他说不出一句话,装作睡着,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再动了。这是很好的,正符合他下过的不再亲近的决心,不是吗?他想回答是,但那一个“是”字像用刀子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下来的,就嵌在他的魂魄里,使他颤抖不已。

  他不愿意回答。他今生做过的不愿意的事很多,但唯有这一件是特别不愿意的。

  因为这种不愿意,他到底又去见了萧令望。这是对他自己的毁约,是理智的丧失,但他还是去了。他想要甜味有什么错呢?于是他放纵自己又去了。

  在星期五,萧令望要走之前的一天,他知道这是萧令望一直想看的一部片子上映的日期。

  见面那天,他亲眼看着年轻人提前预定了电影票。就一张,哪怕徐慎如站在他旁边,他还是只买了一张。他问都不问,就默认徐慎如不会再来了。

  但是徐慎如记得这片子,也记得场次,他自己去买了一张,愤愤不平地想,难道我就缺这一张电影票的钱么?

  星期五,他推了周曦的约,又从顾春嘉眼皮子底下溜掉了,躲开了想带蓝雪桥来给他认识的何苏玉,跟小时候逃课似的上了车子,跑到了电影院里去。

  萧令望坐在他前边,他在后面的那排,连位次都是那时候记好的,所以不会错,至于会不会被发现,他其实不在意。倘若萧令望问他怎么会在这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年轻人好像并没发现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就在他身后。厅里暗了,萧令望看电影,徐慎如看他,也看电影。他就是电影的一部分,是虚飘的梦幻,会说浮夸矫饰的台词,不比男主角欠缺英俊,也一样擅长生离死别,今天就是,今天,就在今天。

  在今天生离死别。徐慎如当然知道他们会再见,但如果对面不识,和长诀也无甚区别。他想这就是我的命,这就是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永远擅长与错过和失去为伴。

  电影不长,只一个半小时,在这一个半小时里,他有很多次想抬起手拍拍萧令望的肩,叫他,说“哎你怎么没发现我”,或者问他“好看吗”。两个人近在咫尺,但他想了多少次就放弃了多少次,直到灯光再亮起来,人群散去,屏幕重新变成一片黑暗。

  他只是眨了眨眼,萧令望就走远了,不见了,像一个小小的黑点。落在天地间,任何人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他要找的那个小黑点隐匿了片刻,最终又在出口处冒出来。

  徐慎如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他要忍耐的最后一件事:看着那个小黑点消失。

  从此这些轶事秘闻都宣告落幕,再不需思虑和纠缠。从此之后,从此之后——他在后面喊了萧令望一声。他走过去说:“好巧,你也在这里。”

  萧令望又说:“我送徐先生回去?”

  徐慎如道:“好。”

  这次他们一起坐在后面。徐慎如想他应当说点什么,他有必要说些什么……他在想他有多爱身边这个年轻人?是既想推开他也想拉近他的那样爱,是每次故事要结束时都忍不住续一笔的那样。

  续上一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乱世佳人,电影,小说,或者别的什么?异样的情绪堆积在胸口,他想他必须要说出来的,他一定要说,否则他就得在顾影自怜里过后半辈子,他过不下去,再也不能忍耐了。

  他看看萧令望,又看看前头的司机。最后他说:“小萧,我也觉得给那本小说再添后续是毫无必要的。”

  萧令望愣了愣才明白他在说哪一本。是上次去看电影的时候说起的那一本。

  徐慎如低声说道:“斯嘉丽还能再次得到她丈夫的垂青吗?我想是不能的。”

  说到这里,他又打了个岔,说:“我不喜欢市面上那本翻译里的人名,虽然是中国化了,却总透着点古怪。你呢?”

  萧令望便回答他:“是,我也不那么喜欢。”

  徐慎如就把话题转回去:“她不能了。她从前轻忽的东西,再回头去取回来,这是三流小说家才喜欢写的故事,不过——”

  萧令望“嗯”了一声,表示听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徐慎如的家近在咫尺,但是谁也没有动。

  徐慎如说:“不过我就是个三流的小说家。”

  他拉开车门下去了,等着萧令望也下来,便发出邀请道:“你要走了,不如进来坐坐吧。”

  萧令望还在回味那两句话。他什么也没说,只跟着徐慎如走进房子。

  两个人换了鞋子,脱下外衣,徐慎如却忽然转身抱住了他。他们两个差不多高,所以徐慎如正好凑在他耳边,趴在他肩上,低声说:“你知道我和斯嘉丽有什么不一样吗?”

  萧令望说不知道。

  徐慎如说:“她想要更多,而我……你在这里就好了,我不需要你爱我。”

  这句话是假的。徐慎如说出来就知道是假的,虽然说之前他自以为是真,但是他高估了自己,才一说完,就觉得不甘心。他说:“小萧,我单是这样活着就要死了,你抱一抱我吧。”

  萧令望张了张口,没说出一句话。他木呆呆地抱住徐慎如,做梦一样。徐慎如温热的呼吸蹭在他耳边,痒痒的,旋即他又明白那不是呼吸,是对方在用舌头舔他的耳垂,舔得他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徐慎如问:“你觉得没意思了,不想理我了么?不过,既然你还跟我进来……”

  顿了顿,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我知道了。”

  萧令望低声说:“贴得太近了,我都没有心思,都不方便说话。”

  徐慎如怔了怔:“不方便?”

  旋即领悟到了那话里隐晦的含义,便又笑:“不方便也没什么,你要是想,也未尝不可的。要是不,就不。”

  情绪是洪水似的,一旦开了闸,不需要再做什么,它就会像岩浆一样淌出来。徐慎如自从说出第一句,后头就越来越容易了。他亲吻这个年轻人的脸侧和脖颈,接着说道:“你等一等,等一等再走,好不好?让我再抱一抱……”

  萧令望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又说:“我以前都是现去现买,从不提前买电影票的。”

  徐慎如便道:“如今想报复我,也很寻常的。”

  萧令望说:“我不是为了报复的,我是——”

  徐慎如终于松开了手。他站直了,叹气道:“是不想要我啦。也对,三流故事总是三流的。”

  他对萧令望笑了笑,萧令望盯着他。那张脸上又一次露出那种柔和的、贞顺的神情,像雪后空旷的荒原。茶花枯萎了,握着花枝的年轻人胸腔里充盈起强烈的酸楚。

  他还是个坦荡的少年人,或许将永远是,而这样的少年人,是不喜欢见到这种寂灭一样的贞静的。他猛地伸出手,很慌乱地抓住徐慎如的袖子:“你不要这样笑。”

  徐慎如反问他:“为什么?”

  萧令望说:“我看了会……害怕。”

  他想说“难过”,但太浮浅了,反而“害怕”要更合适。

  徐慎如点头:“好。”

  他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该揭过此事了。他对萧令望说:“好了,进来坐下吧。”

  萧令望却拽住了他:“等等。”

  徐慎如停住脚。萧令望动了动嘴唇,像在斟酌词句,最后他说:“是你从不肯爱我。你是从什么时候肯爱我的?像做梦一样,我分不清。”

  徐慎如低头抿了抿唇。但他没有说出真相。结果悬而未决,他不想再自取其辱了,便说:“从这一次见到你。你是觉得太轻太少,和你从前给我的不能等同吗?我只有——只能——算了,都不重要了,进来吧。”

  萧令望摇了摇头,没松手。他说:“是多少,我都很珍惜的。”

  这晚他们睡在一起。

  萧令望从前觉着徐慎如矜持,所以不愿意太急,但徐慎如对他笑,说下次相见不知何时,今已新婚别了,难道还要沐浴焚香、选个黄道吉日么?

  徐慎如剥萧令望的衣裳,先是下面,然后一粒一粒解开上衣扣子,贴着他的胸口,很清晰地听见了年轻人的心跳。只有这时他才感到温暖而安全,灵魂是舒展开去的,飘飘荡荡,绵软地贴着那热源。萧令望两手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扯出来,他忍不住笑着舔萧令望胸口,舔完了忽,然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萧令望被咬得疼,“哎呀”地叫了一声,徐慎如这才满意了。但被咬疼了萧令望也没松手,紧紧抱着他,像抱一个珍宝,这对他很新鲜,以前还未有过。

  他们两个光溜地缩进被子里去,后来被子都给踹到了地下。伪饰都卸了个干净,萧令望只用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的方式贴近他,把他按在床上,反反复复地弄。

  他力气很大,抓住徐慎如的胳膊,把白皙的皮肉都捏了出淤青。一开始谁也没想起来要用,后来又谁也不想下床去找,所以他第一次就直接塞了进去,徐慎如疼得要命,当即尖叫一声疼出一身冷汗,但他又不肯叫萧令望停下,还嫌不够似的。

  那种被劈开的疼是钻心的,但格外真实,让他除了这个什么也不想,心头异样安宁,只示意对方再来。他在这里边一直往下坠,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心也不是,两样东西是分开了的,分别掉到两个深渊里去,他就只会叹息呻吟,像被扯碎了,只有萧令望能这么轻易地撕碎他。

  萧令望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胃腹,很享受那有弹性的手感,跟着是腰,纤细的、能轻易被折断似的。残留的鞭笞伤痕像白玉上惹眼的瑕疵,萧令望竟觉得有趣,甚至是特别的美丽,他一一摸过了,最后才俯**吻徐慎如的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慎如看到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光,对他说:“天快亮了。”

  萧令望没听清。徐慎如的声音刚才都弄哑了,这时候像发不出声只会动嘴唇,他凑近才能听见:“天要亮了。”

  天要亮了,萧令望就要走了。他把手放在徐慎如心口,很温柔地摸着徐慎如的心跳,说道:“徐先生要想我。”

  徐慎如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