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驰看江容远又把他抱好了,叫得更起劲了:“夫、夫、夫、夫!”

  大人面对小孩总是把他们往聪明里想,这么一听江容远也高兴起来:“宝宝在喊父皇吗?”

  “夫夫!”小乐驰小手挥啊挥的,聪明伶俐的模样让江容远心花怒放,大大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又陪他玩了好一会。

  玩累了,江容远把小乐驰交到景芳手中,小乐驰也乖巧地抱住了母父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个呵欠,倒是景芳还有些不熟练。

  “母父这项工作多熟悉熟悉就好了,朕刚把他带在身边的时候也出了不少糗事。”似乎看出了景芳的窘迫,江容远出言安慰道。

  “嗯。”景芳局促地点点头,抱着孩子和江容远一道坐下。

  江容远敲敲桌子,想了想开场白:“朕今天来是想和你说说燕郦的事情。”

  说到燕郦,景芳脸色一白,腾地站起来,意欲下跪,江容远赶紧摁住他:“朕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朕……想问问你关于治理燕郦的意见。”

  江容远此话一出,景芳又是一阵恍惚,涩涩地回答道:“皇上抬举了,景芳哪里懂什么治理之道。”

  江容远知道他毕竟是燕郦人,对于国破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释怀的,叹了口气:“景芳,大局已定,朕就不赘述了,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对于燕郦的熟悉你不比任何人差。燕郦国虽然不在了,但是燕郦还在。”

  此话如同一把锤敲在了景芳的心上,他镇定了下来。父王将他远嫁,从来不是谋和平,而只是图野心。成王败寇,他们王室垮了,但是还有千千万万的燕郦人在那片草原上。

  “景芳,从前朝起燕郦和我国就一直征战不休,此刻的统一才算是换来长久的和平,不是吗?你的那些亲属,无关紧要的择日会安排回燕郦,其他的虽不能回去,但朕保证即使在大兴也可以衣食无忧、富足一生。”江容远宽慰道,“朕不是爱牵连无辜之人,你大可放心。”

  “皇上,意欲何为?”景芳抬起眼眸看向他。

  “燕郦现虽属大兴,但文化习俗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能消融的。现在他们既然都是朕的子民,朕一定会平等对待,尽量让每一个人都能丰衣足食,平安无忧。”江容远慢慢将自己的规划道出,“朕的考量还是让燕郦人治理燕郦地。燕郦的朝政肯定是要重组的,朕欲将科举制推行过去,从平民中选出能臣。大兴这边也有几位有燕郦血统的大臣,朕也将派过去,此外还会设监察使,监督行政,定时上报。”

  “但是,百官总要有个头。对于这个领头者,朕思考了许久,首先要对燕郦熟悉,其次要让民众信服,不那么排斥,要能镇得住。”说到此处,江容远深呼出一口气,“景芳,你想回燕郦吗?”

  “什么?”景芳愣住了。

  江容远说出他的想法:“朕想封乐驰为燕郦总督,封你为大兴亲王,朕会给予你一定的权力,监管着燕郦政事的运行。乐驰继承了大兴和燕郦皇室的血脉,你又是燕郦的王子,在燕郦还有一定的美誉,朕思前想后,这个位置你们来坐最合适。”

  “可是臣……”

  “不要慌,朕当然也会派出能臣去辅佐你们,前期你可以依赖他们的意见,接触多了你也能有自己的定夺,乐驰大了也要让他慢慢学着些。当然这不是你的一言堂,朕派去的督查也会时刻指正你,做出的决定都是要被监督的,同时每月你也需要按时交汇报上来,朕会亲自看管着。”

  “可是臣……”景芳面露难色,“臣和乐驰都是地坤啊。”

  “这个呀,”江容远说着欢快起来,“很快这个就不是问题了。”

  “你愿意接受吗,景芳?”

  景芳还很迟疑,这一旦接下就是一个重任,沉甸甸的担子压在肩头,不再只是几个人的喜怒哀乐。

  “当然,你和乐驰只是暂代。”江容远补充道,“等局势稳定下来,一切走上正轨,这个燕郦总督的位置还会是能者居之。”

  小乐驰玩累了,此刻窝在母父怀里睡得沉沉的,可爱的睡颜让江容远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小手:“朕也不是不要你们父子俩,才故意把你们派遣出去的。乐驰还这么小,他从那么一点点就跟在朕身边,要和他分别朕也于心不忍。但是,”江容远看进景芳的眼眸之中,“朕记得你并不喜欢这后宫的生活,一直向往着能够回到草原驰骋。朕给你一次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景芳最后还是点了头,为了他的故乡。

  “你真的想好了吗?朕若是封你为亲王,你将常年在燕郦,难得再回大兴了,这个后宫公子的位置也就名存实亡了。”江容远再三确认他的想法,他虽然还存了私心,但是在这个天乾地坤的世界,景芳作为被他标记了的地坤,他还是要对他负责。

  景芳看着江容远的神色,不如那么镇定自若,有些慌张和愧疚,他突然间又猜到了点什么:“皇上不是盼望着臣为您分忧吗?”

  “那你想好发情期怎么办吗?”江容远又试探着问。

  景芳倒是笑了:“总归是有法子的。”

  “朕问过太医,这是宫廷的秘药。”江容远咳嗽了一声,掏出一个小瓷盒,盒子摆着十多粒褐色的药丸,“吃了这药丸可以抑制潮期的发作,潮期来之前服下即可。”

  景芳大大方方地接过,他仿佛接过了一把刀,一把割断过去的刀。他对这座其实并没有留恋,他本是草原上最热烈的花,却在这座宫殿里终日病榻缠绵,失去了自我和青春。皇上虽是他的天乾,他病时对他知之甚少,病好后却因蛊毒、因战事对他战战兢兢。

  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他们之间会有恩情、会有君臣情、会有亲情,但不会有天乾和地坤的爱情。

  坦然之后的景芳率真了几分,恢复了些原有的俏皮和灵动:“皇上把臣打发至燕郦,又把林容君派出去为将,这是想为谁解散后宫吗?”

  “嗯咳。”皇帝皇上不自然地又咳了一声,“朕不是这个意思,乐驰永远都是朕的长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们闲暇之时也记得常回来看看。在外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和朕说一声朕绝不怠慢。”

  听着江容远遮掩般的解释,景芳了然于心,不知是宫里的谁这么幸运,独得一份君王的真心。鹤公子,还是仪郎官?

  景芳打小对这些情爱不太敏感,想起了为他冲冠一怒的穆察,心里不禁唏嘘。在父王的有意引导下,他一直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王子,父王教他如何骄傲、如何美丽,却没有告诉他如何爱人。

  这般的自己,这样的地坤,也许不配拥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