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国公世子沈荣之把什么都交代了,他说他的行为都是受了你的指点。”

  “他说你就信了吗?比起他你不应该更相信我吗?”宣仪瞪着他,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冤枉,“他儿子也是你的妃子,他肯定要帮着他儿子来陷害我!容远哥哥,那个沈鹤山当初就敢算计你,现在肯定是仗着自己怀孕了就想铲除异己,你不能相信他!”

  如果江容远不曾与鹤山坦诚相待,他许是会被宣仪说得对鹤山起了疑心,可是他不相信会指摘自己父亲罪过的鹤山有这番谋划。江容远此时想到了一个细节,沈荣之进宫见鹤山那日,流云似乎说过送沈荣之出宫时远远地看见宣仪的轿辇,且宣仪来栖霞斋的时间上有些差池:“那日沈荣之进宫来你是不是和他见面了?”

  宣仪没曾想这一点都被知道了,他略失了些底气,色厉内荏地扭过头去:“我没有!”

  “宣仪,看着我的眼睛。”江容远厉声。宣仪不情不愿地和和他对上目光,江容远的目光里没有往常的温和,一如教育犯了错孩子的家长,不带一丝玩笑的色彩,只有让人退缩的寒意。

  “我……”不过两三秒,宣仪就满是怨怼地移开了目光,泄愤似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角,“我就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道他真去找了?人是他找来的,与我何干?”

  江容远强制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我大兴燕郦千里迢迢,沈荣之是有天大的本事、天大的巧合能这么迅速地找到那穆察?而那穆察还正好身在大兴?宣仪,你这严重一点说就是通敌卖国,知道吗!”

  宣仪脸色一白,但还是死犟着不承认自己的错:“你就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才什么事都不相信我!”

  “我在说正事,你不要乱搅蛮缠!”江容远穷追不舍地责问让宣仪眼眶红了一圈,突然腾地站起身来,把手上的望远镜大力地往江容远身上砸去:“那我也是因为你!如果你一直喜欢我,我才不会在意那些猫猫狗狗呢!明明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呜呜呜……明明是你不喜欢我了……你这个骗子!坏蛋!呜呜……”宣仪闹着就哭了起来,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嚎啕着,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江容远。宣仪的话让江容远无法应答,爱是自私的,总要有辜负。他只能默默承受宣仪的拳打脚踢,然后道一声“对不起。”他的道歉让宣仪更加无法接受,愈发觉得自己的孤凄可怜,他的发泄都没有了意义。

  偌大的宫殿,他是一个人。

  宣仪收了手,倔强地抹把泪,偏过头去不看他。江容远放柔了声音,和他讲道理:“小仪,我知道你心有怨怼,但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无论是谁、是何种身份、何种境遇都不能做。”

  “那我用其他的方法,你就能重新喜欢我了吗!”宣仪睁着一双哭肿的眼,梗着脖子问。

  “这……”江容远又答不上来了,宣仪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重新坐了下来,只当刚才的一出是个闹剧。

  见他平复下来,该问的话还是要问,江容远也不敢逼问,只能委婉地说:“小仪,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能小,容远哥哥只想问你一句,那个穆察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宣仪没成想江容远还继续提这事,凶巴巴地刚想开口,江容远就抢在他之前晓之以理:“你可知这穆察是燕郦王麾下的第一勇士?这第一勇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与你来大兴?大兴如今与燕郦虽久无干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仪,国家大义面前,容远哥哥知道你还是识大体的。”

  “他就是这么轻易地来了。”宣仪嘟囔着,“那个人满脑子都是你那瑾公子就是个笨脑子,一说就急着要过来。”

  “那你是怎么和他联络上的?”

  宣仪沉默了片刻,破罐子破摔地把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我不开心你去找别人,就和母父商议对策,就想到瑾公子那个草原的相好,就去燕郦查了一番,发现真有此人。”说到这宣仪又瞥了江容远一眼,“就是那叫穆察的,他本都得到燕郦王的亲口许诺婚约了,结果婚事又黄了,心里对你那瑾公子甚是惦念。他们燕郦就是个蛮邦,接近很是容易,我就派人模仿瑾公子的笔迹写了好几封信,那穆察一看就急得从燕郦跑过来了。”

  “你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普通的情书罢了,你以为我会说其他什么吗?”宣仪板着脸说完了全过程。

  “这点我信你。”江容远细细思索了一番他的话,这穆察对景芳的情意有如此深厚吗?只是收到一封情书就迫不及待地从燕郦赶来?对这个穆察,江容远自是派人追踪了,得到的讯息是探亲结束后就当即飞马出城了,走得特别急切,似乎有什么紧要之事。

  按下疑惑,江容远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小仪,那你知道巫蛊之事吗?”

  宣仪又惊又怒,眼睛又红了:“容远哥哥你怎么能把所有事都赖在我头上?”他抽泣一声,扯着嗓子吼道,“其他人都是好人,就我是恶人!我和你说那个景芳不是好人,他红杏出墙、带邪术来害你,你一句都不信,还替他们掩护!就我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什么坏事都是我做的!对,就是我!是我把那劳什子蛊毒到他身上的!”

  “小仪!”江容远按住他激动得乱舞的手,“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内幕。”宣仪只顾着抽噎,不看他,也不讲一句话,江容远叹口气,“小仪,你做错了事,本应该罚你,但念在你年纪小,又是初犯,小惩大诫,这段时间你就在景仪殿里好好想想。”江容远抬手本想揉揉他的头发,但还是放了下来,“你今儿个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江容远走了,留下宣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中独自发呆。他抽了一下鼻子,又打了个哆嗦,在夏初的季节却觉寒冷。

  真的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唉,ABO的精髓没有办法写

写着写着就觉得似乎有没有ABO的设定都无所谓的样子

  、故人

  见宣仪之前,江容远还细想过是不是该严惩他一番,但事情到了眼前,江容远又说不出太多的狠话。

  他本该是这宫里最天真无邪、最无忧无虑的那一个,自己的出现破坏了他的幸福。光线移动,脚下的影子铺着夕阳的霞色被无限拉长。透过影子仿佛看到了消失不见的原身,一明一暗,若即若离,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欢情蛊会让天乾致命于无情,原身是已经故去了还是穿到了现代?现代的自己又是何种境遇?有时候江容远会有一种错觉,一种一庄周梦蝶的错觉,可能自己在现代的种种是梦,也可能现在的种种是梦。

  “皇上,”玉公公看皇上望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不动也不说话,担心地出声唤道,可别被仪公子的事气出个好歹来,“咱们接下来去哪?您一天都没好点吃东西了,要不先回寝殿吃点?”

  “嗯?”江容远兀地回神,虽是一天都没能安心吃饭,但也不觉饥饿,他思忖了道,“先去欢宜殿看看瑾公子和小皇子再回去用膳也不迟。”

  赵恒赵太医早已被命令常驻于欢宜殿时刻看顾着景芳父子二人,古代不比现代医疗那般发达,江容远很是担心二人会出什么意外。欢宜殿内一片祥和,因是出了不可告人的事故,下人们个个低着头办事,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这片安静中那杂夹着笑意的谈话声便显得分外清晰。

  景芳已无了蛊毒之患,但几年下来深植于体内的蛊毒早已亏空了他的身子,他只是不比昔日的悲春伤秋,可身体还是虚弱不已,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此时他正靠着软垫倚在床榻之上和赵恒说着话,不知那赵太医说了些什么,他的眉眼间竟漾起笑意,一双明眸恢复了不少神采。

  “你们在谈些什么呢?”江容远不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