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海盗女王养成记>第222章 走险

  南海岛的战事吸引了秦韩联军的注意,坐镇大帐的靖安侯却时刻分出一只眼睛,关注着相隔不远的猫岛。他不在乎小西隆宇的死活,但是云梦楼传回线报,徐恩允此刻正在小西隆宇军中。

  齐珩和徐恩允几番交手,互有输赢,总体而言,居然是徐恩允略占上风。一个东瀛将军的生死对大秦国运没有妨碍,但是一个对大秦东南布防了如指掌,又和东瀛大名关系匪浅的“倭寇”,却可能对中原安危造成威胁。

  “不能放任徐恩允逃走,”齐珩冷冷地想,“不论如何,我都要徐恩允死在这里!”

  齐珩在猫岛和露梁之间安排了侦察舰,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靖安侯很明白,徐恩允已经把他的用兵习惯吃透了。两军交锋,最怕知根知底,哪怕秦军占据着上风,依然可能在瞬息间失去主动权。

  “让朱雀都上天,”齐珩沉声道,“除了露梁海,也要盯紧猫岛的动静!小西隆宇诡诈多变,徐恩允更是熟知我军动向,单凭侦察舰恐怕盯不住他们!”

  卫昭点头应诺,正要转身,一名亲兵就在这时走进帅帐,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药碗:“少帅,药好了,康神医让您趁热喝。”

  齐珩头也不抬:“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靖安侯不爱吃苦药,江晚照在时,尚且能压着他喝。然而眼下,姓江的海匪头子去了外海,偌大的军营没人镇得住齐珩,他嫌弃地皱了皱眉,用一根手指推着,将药碗往外拨拉了下。

  卫昭无奈,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少帅,再放该凉了,康神医说,这药趁热喝才有效。”

  齐珩“嗯”了一声,依旧没抬头。

  卫昭没了辙,只得折返回来。这时,伏在齐珩脚底的小老虎忽然抬起头,神色不善地抽了抽鼻子。下一瞬,它似是察觉到什么,猝不及防地扑出去,一口咬在亲兵小腿上!

  小老虎是江晚照一手养大的,平时乖巧又黏人,像只温驯的大猫,一点看不出“百兽之王”的威风。这是它第一次暴起伤人,初长成的獠牙和利爪锋芒毕露,只是一口就见了血。

  亲兵痛声惨叫,卫昭也吃了一惊。仓促间,他箭步抢上,试图将小老虎驱到一边:“阿圆,松口!你发什么疯!”

  话音未落,乍起的寒光刺痛了视线。卫昭本能偏头,刀锋擦着他耳根过去,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卫昭大惊,厉声喝道:“来人,有刺客!”

  亲兵模样的男人一击失手,仍不肯后退,手腕遽然抬起,松散的袖口里暴出寒芒。卫昭不敢后退,因为他身后是伤病缠身的齐珩,匆忙中只能拔刀格挡,在“叮叮当当”的动静中掀翻了刺客。

  刺客身手诡谲,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卫昭,但他一条小腿被小老虎牢牢咬住,几乎是生撕下一块肉来。纵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也挡不住猛兽利口,刺客挣脱不开,连惊带痛,眼神陡然凌厉。

  他挥刀斩落,案后的齐珩就在这时抬起手,连珠铳的爆响连成一线,刺客手腕中弹,在四溅的血光中脱落刀柄。

  守在帐外的亲兵蜂拥而入,三下五除二制服了刺客。卫昭顶着满头冷汗,忙不迭去看齐珩:“少帅,您没事吧?”

  齐珩垂目瞥了眼,用衣袖裹着手,将钉在案上的毒针一一拔下,又对小老虎伸出手:“阿圆,过来!”

  小老虎嗷呜两声,终于不甘不愿地松了口,伸舌舔了舔沾满血痕的嘴巴,慢腾腾地蹭到齐珩跟前。

  卫昭还有些不放心,唯恐这畜生见了血,会暴起伤人。幸好小老虎记得江晚照的叮嘱,十足乖巧地缩成一团,任由齐珩手掌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抚摸。

  齐珩抚摸猛兽的手势极温柔,语气却森冷入骨:“此人想必是易容混入军营的,拖下去,严刑拷问!”

  满营近卫,居然让东瀛刺客堂而皇之地摸进帅帐,所有人都是冷汗涔涔,巴不得靖安侯这一声,七手八脚地将人拖了下去。

  卫昭神色倏变,越想越后怕,“咚”一下跪在地上:“少帅,是属下失察……”

  他还要请罪,齐珩却摆手打断他:“无妨,去把康神医请来。”

  卫昭匆忙去了。

  康于衍来得很快,大约是听说了片刻前的变故,她二话不说,上前薅住靖安侯手腕,仔细察探片刻,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有点肝火上涌,没什么大碍。”

  齐珩哭笑不得地抽出手腕:“我没事……请康神医来,是想你帮着看看,这碗药有什么古怪。”

  康于衍用指尖蘸了汤药,送到口中品了品,突然皱起眉头,俯身连“呸”两口,又端起茶盏漱了漱口,这才道:“这里面加了料,一碗下去,倒不至于立刻咽气,但是人会陷入昏迷,五脏六腑慢慢腐烂,拖个五六天也就一命呜呼了。”

  卫昭惊吓未去,惊悚又起:“他们刺杀少帅就罢了,还用这么歹毒的毒?”

  齐珩却比他明白:“刺杀不是目的,幕后主使的用意,多半是想制住我,再用我的安危和如松讲条件。”

  卫昭恍然,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东瀛人用心歹毒,这一招确实出其不意……幸好阿圆机警!”

  小老虎听到自己的名字,黑黄相间的脑袋在齐珩腿上蹭了蹭,仰头“嗷呜”两声。

  齐珩拍了拍小老虎的脑袋,小老虎冲他龇了龇嘴,制服东瀛刺客的爪牙乖顺收起,成了一头毫无威胁的大猫。

  靖安侯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

  “阿圆终究是兽类,对人的气味和杀意远比寻常人敏锐,”齐珩低声道,“阿照把它留在我身边,大约也是看重这一点。”

  但凡和靖安侯相关的,江晚照从来滴水不漏,事实证明,她的未雨绸缪确实有用,杜绝了一场势在必得的刺杀。

  “刺客是东瀛忍者,幕后主使却未必是东瀛人,”齐珩将小老虎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它丰厚的皮毛,“我心里大概有数……看来他也明白,无论战事如何,我们俩都不会让彼此活着离开!”

  偌大的帅帐鸦雀无声,自卫昭之下,亲兵们跪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时,帐帘突然掀开,前线斥侯快步而入,他不知前情,被跪满一地的亲兵吓了一跳,继而想起正事,垂首道:“少帅,小西隆宇有动静了!”

  齐珩倏尔抬眼,眼底藏着锋刃。

  小西隆宇摸透了靖安侯的为人,或者说,他麾下的徐恩允太了解齐珩行事。露梁海的激烈交锋吸引了秦军注意,与此同时,小西隆宇也放弃了倭城,率部离开顺天沿海。

  “他们没有往东赶赴露梁海峡,而是沿着猫岛西梁向南逃遁,看样子,是准备绕着南海岛走一圈,”斥侯半跪在矮案前,用手指点着海图,“少帅请看,这条路虽然比较远,但也正因如此,我军才没设下布防。”

  齐珩抬眼扫过,目光微凉:“小西隆宇算的还真准……也难为黑田长孝,我说他怎么把麾下舰队撤往观音浦,原来是想用一己之身,牵制住联军主力的视线!”

  卫昭一时失察,险些放纵东瀛刺客,正自懊悔不迭。闻言,他跪下请命:“少帅,属下请命出战,定要将小西隆宇和徐恩允的人头带回!”

  齐珩将怀里的小老虎放在地上,末了犹自恋恋不舍,在它皮毛上撸了两把。旋即,靖安侯站起身,退下肩上大氅:“不必!这一次,本侯要亲自领教东瀛人的手段!”

  卫昭吃了一惊,齐珩伤病刚有好转,江晚照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看顾好齐珩,这个节骨眼上,卫昭万万不敢放任靖安侯以身犯险,忙道:“少帅,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何必您亲自出马?再说,您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一有个什么……”

  齐珩一摆手,卫昭顿时不敢吭声。

  靖安侯可以放任小西隆宇离去,但他必须拿下徐恩允,那不是东瀛人养的狗,而是一条驰骋东海的苍狼,他不听东瀛人调度、也不受大秦约束,他像狼一样横冲直撞、肆无忌惮,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江南繁华之地咬上一口。

  而这正是齐珩最担心的。

  “我不在乎小西隆宇是否逃脱,但徐恩允必须留下!”齐珩斩钉截铁,“此人羽翼已然丰满,如若被他逃脱,往后十数年间,江南怕是再无宁日!”

  卫昭哑口无言。

  齐珩毕竟是四境统帅,哪怕他伤病缠身、孱弱无力,下达的军令也会被贯彻到底。当然,不是没人敢提出质疑,可惜胆子够大的两位,一个在外海截击东瀛残军,另一个在观音浦打得天昏地暗,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与此同时,观音浦的杨桢已经接到齐珩传信,他有心放慢步调,奈何李汝因冲得太快,坐舰一马当先,像一把无往而不利的长刀,三下五除二地挑开敌阵。三韩战舰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对走投无路的东瀛军发动突袭。

  然而倭寇不是大白菜,不会一动不动的任其砍杀。他们被围困在观音浦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殊死拼杀,搏出一条生路,没有第二种选择。

  于是,在李汝因冲入浦内的刹那间,东瀛战舰以难以想象的勇气和斗志围拢上来,层层包抄、重重围剿,将主舰与随从舰分隔开。更要命的是,浦内战船林立、空间有限,三韩军无法发挥优势火力,居然让东瀛人有了近身搏命的机会。

  逼仄的水域内枪声大作,势如破竹的李汝因成了深入的孤军,左支右绌之下,一时险象环生。

  杨桢登时急了,他有心招揽李汝因不假,这些时日的情谊也是真。眼看李汝因情形不妙,他想都不想,干脆拿主舰当前锋军使唤,呼啸着杀入浦内。

  杨桢并非逞匹夫之勇,他敢硬闯,自然有所倚仗——秦军战舰身形远较东瀛战船庞大,几乎是切瓜砍菜般,在密密麻麻的东瀛战阵中撞开一条道路。与此同时,高大醒目的的秦军战舰吸引了东瀛人的注意,黑田长孝一眼认出,这是秦军旗舰,他一声令下,精锐主力当即撤出重围,将秦军主舰包围其中,哪怕损兵折将,也要击沉杨桢坐舰。

  杨桢知道东瀛人的用意,他干脆抛下船锚,纹丝不动地定在原地,擎等着东瀛人来围。此次黑田长孝统领的皆是东瀛水师精锐,有几个胆子大的,居然将绑着挠钩的绳索抛上船头,三两下爬上甲板!

  杨桢倒是跃跃欲试,可惜他身边亲卫太多,根本不给永宁侯逞能的机会,已经将操持□□的东瀛士兵团团围住。东瀛武士虽然战力不俗,奈何亲卫人多势众,眼看被逼到船舷边缘,一名亲卫走到杨桢身边,躬身道:“侯爷,此地危险,您还是进舱暂避吧。”

  杨桢浑不当一回事:“不必,让这些倭奴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谁能……”

  话音未落,他陡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一把匕首正正插在自己腰间!

  杨桢嗓音嘶哑:“你……”

  亲卫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原本高大的身躯泄气似的萎缩下去,面皮四分五裂,底下是一副苍白干瘦的面庞。

  “去死吧!”他用纯正的汉语一字一顿道。

  杨桢未竟的后半句终于说了出来:“……东瀛忍者!”

  忍者用力推动匕首,出乎意料的,那刀尖像是陷入泥潭,被绵密厚实的质地包裹住,叫他无论如何都推不动。忍者心下惊疑,只是稍一怔愣,杨桢已经悍然拔刀,干净利落地带出血光。

  忍者瞪圆了眼,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杨桢却不再看他,谨慎地后退两步,慢半拍的亲卫一拥而上,将他护卫中央。

  “将军,您没事吧?”跟在杨桢身边的正是碧蹄馆会战中打头阵的杨远,他亲眼目睹杨桢中刀,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您、您要是有个什么……我可怎么跟老侯爷交代啊!”

  杨桢摆手止住他的哭丧,自己脱下铠甲——那一刀极其歹毒,是从铠甲的缝隙中刺进去,将袢袄捅出个大洞,然而袢袄底下贴身穿了件软甲,里头填着厚软细密的材质,居然连东瀛人的带毒匕首都捅不穿。

  “无妨,只是毁了我一件衣裳,”杨桢道,“这帮东瀛龟孙,正经没多能打,五花八门的小手段倒是层出不穷,难怪连子瑄都栽在他们手里!”

  杨远将他上下检视过一遭,确认连层油皮也没蹭破,这才长出一口气。

  很快,杨桢的静止战法取得了成效,耸立海面的旗舰犹如一方裹着蜜糖的饵料,吸引了无数东瀛战舰。他们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却是排着队来送菜——大多没到近前就被炮火击沉,即便侥幸冲到跟前,秦军战舰远比东瀛战船更高,东瀛人只能冒险仰攻,结果和之前的东瀛武士一样,被早有准备的秦军将士扫落海中。

  然而更多的东瀛战船汹涌而至,他们不屈不挠,死也要拖着秦军主帅下水。

  杨桢不慌不忙地站在船头,等到陈霖率领的舰队靠近,这才下达命令:拔锚后撤,全体退下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