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海盗女王养成记>第205章 亲热

  摸着良心说,柳云见带人上门闹事挺没理的,他自己大约也知道——本国军队不给力,被倭寇揍得屁滚尿流,大好河山还要指望宗主国帮着收复。这也罢了,人家大老远来了,吃没好吃、喝没好喝,情报漏洞百出,连负责接应的部队都率先溜了,实际问题一概不管解决,只催着人家进军……齐珩没命人将他们拖出去,已经是自持大国风范,克制再克制了。

  柳云见敢闹,就是拿准了齐珩这一点。不管怎么说,靖安侯都是援军统帅,代表着大秦朝廷脸面,他要顾及两国情谊,要维系住“仁义礼智信”的上/国风范,就不能做得太过,凡事都得留三分情面。

  这就给了柳云见“闹”的余地,在他看来,只要闹得靖安侯扛不住,答应守住临津江阵线,天军和东瀛人正面硬扛就是迟早的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中间会杀出一个江晚照。

  江晚照不是朝廷的人,哪怕她为出征大军义务筹集军粮,依然是个“编外人员”。她无亲无故,又不通人情世故,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算放火烧了义州别宫,朝廷也不担责任。

  齐珩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个中关窍——不管江晚照是纯粹看不惯三韩人行事也好,有意为自己解围也罢,既然她站出来顶了这个缸,齐珩都没有不领情的道理。正因如此,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装聋作哑,任由堂下的李频被抽成血葫芦,一边翻滚一边发出惨烈的哀嚎。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惊天动地,杨桢没防备,被惊得一激灵。

  永宁侯纵然跋扈,终归知道“大局”二字,眼看江晚照下手不留情面,不禁略带犹疑地看向齐珩。齐珩知道他在看自己,却没抬头,杨桢从他异乎寻常的沉默中领会到什么,有样学样地闭紧了嘴。

  这两位一个观天,一个看地,把堂下行凶的江晚照当成了空气。耳听得李频的嚎叫越来越惨烈,柳云见终于坐不住,着急忙慌地找上杨桢:“杨侯爷,您快帮着说两句……李将军好歹是二品的节度使,哪能说动手就动手?他就算有冒犯之处,也是心系家国、一时情急,各位应该多担待才是。”

  杨桢揉了揉鼻梁,跟他装傻:“啊?这个我管不了……那姓江的又不是我的人!她早年是东海一带出了名的匪寇,后来被齐帅招安,在他麾下当过几个月的亲兵,可惜野性难驯,没多久又叛出朝廷,直到现在,名字都还挂在大秦的通缉要犯榜上!我可对付不了她,齐帅的话她还肯听两句。”

  柳云见于是转向齐珩,就见那靖安侯突然摁住胸口,虚弱地呻吟了一声:“如松,我头晕……”

  然后便如弱柳扶风一般依依倾倒在案后。

  柳云见:“……”

  头晕你按胸口做什么?

  杨桢何其机灵,齐珩刚摁住胸口,他就领会了精神。没等靖安侯完全落地,这小子已经箭步上前,将人囫囵搀起:“齐帅?齐帅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去传军医!”

  帐外的亲兵速度极快,当即传军医的传军医、搀人的搀人,和杨桢一左一右,将弱不禁风的靖安侯扶出了大帐。

  柳云见回过神时,大帐已经没了话事人,一干三韩文武倒是想上前拦人,奈何帐外一声咆哮,居然窜进一头斑斓猛虎!虽说这老虎身量尚小,大约还没成年,却已有了百兽之王的气派,咆哮间露出满口獠牙,震慑住个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绰绰有余。

  反正嘴皮子比打仗利索的三韩文武是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幸而江晚照不打算杀人,待得李频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时,她终于出够了气,好整以暇地收了鞭子:“今儿个这顿鞭子是给你提个醒,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别以为你和东瀛人那点狗屁倒灶的勾当天衣无缝!真把老娘惹火了,这次是鞭子,下次就拖出去喂狗!”

  小老虎配合地嚎叫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百兽之王已经被降格成家养牲畜。

  三韩文武习惯了“温良恭俭让”的做派,哪怕要打机锋,也是绵里藏针、含而不露。如杨桢那般当面撕破脸,已经是少见的飞扬跋扈,谁知见了江晚照才知道,什么真正的肆意嚣张、目中无人。

  一时间,柳老大人气得青筋乱跳,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是何许人也?当堂伤人,竟是视法度纲纪于无物吗!”

  江晚照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交错的瞬间,柳云见的冷汗登时下来了。只见那女子迈着猛虎一般的步子,悠哉游哉地踱到近前,孔雀羽扇收拢成一簇,轻轻挑起柳云见的下巴。

  柳老大人活到半百之年,头一回被女子这么调戏,面孔涨得通红,满口的“天礼纲常”就要喷薄而出。

  只见那女子弯了弯眼角,眉心花钿与眼角红晕呼应成一朵艳色逼人的花儿:“法度?纲纪?四海皆握于我手,纲纪法理由我口出,换句话说——我就是法度!”

  柳老大人没听过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更没见过如此视天理纲常如无物的女子,登时惊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江晚照惦记着靖安侯,没耐心和他们掰扯,翻手挪开扇子,如来时一样溜达出去。

  齐珩适才是装晕,但这装也装得颇有技巧,三分假七分真。他本是重伤刚醒,强撑着说了半天话,已然气力不济,刚一回到营帐,就迫不及待地陷入黑沉。

  这一觉睡得比之前还香,因为他知道江晚照来了,哪怕失去意识,心里也揣着一腔跃跃欲试的期待,就仿佛知道一觉醒来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似的。或许是心境不一样,五脏六腑间的内伤也没在梦境中折腾他,齐珩踏踏实实睡了一整天,才在漫天红霞中靥足地睁开眼。

  营帐里暖意融融,不知被谁多添了两个火盆,炭火烧得极旺,热气将卷帘而入的寒风推了回去。齐珩脚下踩着滚烫的汤婆,脖子上焐着厚实的毛皮毯子,他热得喘不上气,睁眼就看见一只黑黄相间的毛爪。

  齐珩:“……”

  靖安侯颤巍巍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一头毛茸茸的斑斓猛虎。数月不见,小老虎长大不少,猛一瞧颇能唬人,眼下却睡得四仰八叉,一只爪子肆无忌惮地伸出来,正好搭在齐珩脖颈上。

  齐珩试着挣动了下,发现这半大的老虎崽子死沉死沉,怎么也推不动。他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偏过脸,就见火塘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刹那间,靖安侯屏住呼吸,四肢血液逆流回心脏。

  大约是嫌营帐太热,江晚照脱了玄金大氅,长发缎子似的披在肩上,正往火塘里丢着木柴。明亮的光倒映在她脸上,侧脸轮廓被阴影拉深,乍一看冰冷森严,唯独眼神是柔软的。

  听到动静,她偏头看了眼,那点柔软登时收得一滴不剩,用鼻子喷了口气。

  满打满算,齐珩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江晚照,他想的厉害,可惜起不了身,也下不得床,只能艰难地探出一只手:“……阿照。”

  江晚照没搭理他。

  她在火塘上架了个小锅,里头煮的是粳米粥,这样简单的食物,此时闻来却香的令人发指。

  齐珩本想按捺,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声。他往外倾了倾身子,就见江晚照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翻出某个物件,架在火上烤熟。

  齐珩一开始不明所以,闻到香味才意识到,那居然是风干的腊鸡腿!待得烤到半熟,那缺德冒烟的海匪头子拔出匕首,将鸡肉片成细丝,一一下进锅里。很快,米香和肉香难舍难分地交融在一处,变着法地撩拨靖安侯早已辘辘的肚肠。

  齐珩再开口时,带上了三分委屈、三分孱弱:“阿照……”

  江晚照终于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怎么?

  齐珩可怜巴巴的:“……我好多天没吃过饱饭了。”

  江晚照:“……”

  靖安侯太清楚怎么对付姓江的海匪头子,她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唯独受不了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示弱。只见她僵坐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盛出半碗热粥,端着来到床边。

  齐珩大喜过望,本想支撑着坐起,奈何半截老虎爪子不依不饶地缠在颈间。齐珩挣脱不开,更可气那姓江的一双眼睛不顶事,任凭他跟老虎崽子较了半天劲,依然没有上手帮忙的意思:“齐帅一把火烧了龙山大仓,威风的很,哪用得着人帮忙?左右现下没什么事,你慢慢攒力气,不着急!”

  齐珩:“……”

  他就知道是为了这个!

  齐珩心知肚明,这事自己不占理,他把江晚照的真心丢在地上踩踏,这海匪头子没立刻掀了帅帐,已经是看在他重伤的份上。然而他终究是虚透了的人,没挣扎多会儿就脱了力,陷在被褥里气喘吁吁,盯着冒热气的粥碗直舔嘴角。

  “阿照,”齐珩终于放弃逞强,态度良好地说道:“……我错了。”

  江晚照淡淡一哂:“认错挺快,就是死不悔改。”

  齐珩想了想,从被子里探出两根手指,腻腻歪歪地勾住她袖口:“……能待会儿再罚我吗?我饿了。”

  江晚照瞪了他须臾,终于在靖安侯苍白的气色前败下阵来。她将老虎爪子拨到一旁,扶着齐珩坐起身,又在他腰后垫了个靠枕:“伤口还疼吗?”

  齐珩忙不迭摇了摇头。

  江晚照既恨且怜,在他额角处弹了一指头,用小勺舀了粥,慢慢吹去热气,亲手喂到他嘴边:“小心烫。”

  齐珩迫不及待地吞下,发现这玩意儿比自己想象中的还香,粳米熬得糯软甘甜,几乎入口即化。鸡肉带着微微的嚼劲,仿佛画龙点睛的一笔,让整碗粥的滋味都活色生香起来。

  齐珩狼吞虎咽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艰难地问道:“将士们……”

  话没说完,就被江晚照一指头怼了回去。

  “安心吃你的,饿不着他们!”江晚照说,“不把将士们喂饱了,我哪敢在你这儿躲闲?伙头军架起大锅,滚烫的羊汤一碗碗往外送,那些大头兵用干粮泡羊汤,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齐珩这才放下心来,刚觉得有点饱,又被江晚照一番形容激出十分的食欲。

  他就着姓江的手喝了小半碗粥,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枕上。热乎乎的食物填饱了肚肠,营帐的炭火又旺,齐珩觉得自己总是焐不暖的手脚渗出颤巍巍的汗水。

  他在江晚照起身欲走时攥住她手腕,江晚照挑了挑眉梢,那意思大约是:还有什么事?

  齐珩不想让她走,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百忙中随便抓住个话头:“三韩多山岭,地势复杂,人手畜力皆有不足……你是怎么把那么多军粮运过来的?”

  江晚照似笑非笑:“齐帅一向料事如神,你猜啊!”

  齐珩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江晚照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把靖安侯不老实的爪子塞回皮褥里:“想知道啊?”

  齐珩眼巴巴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江晚照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你!”

  齐珩:“……”

  江晚照起身要走,齐珩却缠着不让,姓江的海匪头子被靖安侯缠得火起,侧耳听着外头挺安静的,遂捏住他下巴,将人压在枕上狠狠亲了一番。

  齐珩肺腑间的伤势还没好利索,被她亲得喘不过气,眼眶顿时红了,眼底含了一汪起伏潋滟的水。江晚照终究心疼他,没敢太过分,稍许占了些便宜就放开手,在靖安侯瘦干汤的脸颊上捏了把:“让你别招我,撩出火来你又不管灭!”

  靖安侯莫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江晚照将空碗交给帐外亲兵,披着外氅折回帐中,齐珩这才想起来问:“那姓李的节度使呢?你没把人弄死吧?”

  江晚照懒洋洋地走到床边:“现在才想起来?我要真把他弄死了,尸骨都凉透了。”

  齐珩微一皱眉,旋即释然道:“真弄死也不打紧,左右这小子背着通敌的嫌疑,就算三韩人闹起来,朝廷最多申饬一番,不会真因为他怎么样的。”

  江晚照低下头,用鼻尖在他嘴角处蹭了下:“我就说你怎么晕的那么放心大胆,敢情是都盘算好了……放心,留着气在!宰这种软骨头,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齐珩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两人肌肤相亲的部位,虽然如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那一点涟漪却层层放大,在靖安侯死水无澜的心头撩拨起难耐的酥痒。

  他不顾自己虚透了的身子骨,一把拽住江晚照,将人头颈拉低,用力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