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晨微笑的出现在门口, 林郁琛让到一旁，她仔细看了林郁琛两秒，忽然眯了下眼, “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林郁琛微顿。
“脸色怎么这么奇怪。”沈碧晨边往里走边狐疑地说：“你小时候偷偷把作业本扔下水道里的时候, 也是这种表情,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妈妈？”
林郁琛喉结动了下，抿唇说：“没, 我给你倒水。”
沈碧晨四下观察了一圈房子, 从客厅到洗漱间，最后走进了林郁琛的卧室。林郁琛心也在这时跟着提了起来，接完水跟在沈碧晨身后进了房间。
“听说你一开始是住在学校的，后来怎么搬出来了？”沈碧晨在他椅子上坐下。
“学校宿舍楼住不下。”林郁琛把水搁在她桌前，避重就轻，“明年新楼建好搬回去。”
“明年搬回去？”沈碧晨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口，“这么说来, 你是打算在这儿待到毕业了？”
林郁琛散懒坐到床边，垂眸看手机，没否认。
“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沈碧晨放下杯子，不解地看向他，“你逃到这里来，不就是不想被林家人逼迫联姻么，再过一个月, 做完手术，你还怕什么？”
听到手术两个字, 林郁琛指尖陡地顿了下。
他没料到沈碧晨会忽然提到这件事情, 他余光下意识朝衣柜方向快速瞥了眼, 心跳都跟着重了几分。
“我已经联系好医生了，月底我会派人来接你回去。最好连转学一起办了，做完手术你也可以不用再回来了。”
“我没打算转学。”确定衣柜那边没动静，林郁琛收回视线，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语气平静中带着不可置疑：“我要在七中参加高考，在七中毕业，这件事情我自己决定。”
沈碧晨眯眼，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这个儿子虽然表面看着淡薄寡情，但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从小到大，从来没对她这么坚决的说过一个不字。
“小琛，不到半年的时间，你好像变得许多。”沈碧晨短暂地停顿了下，“你以前从来不会留恋什么事情或什么东西，更别说是一个地方，可以给我一个不想离开的理由吗？”
不想离开的理由？
林郁琛垂着眼眸，愣怔了片刻，一时间说不上来。
“除非这里有了你留恋的人。”沈碧晨忽然说：“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Alpha？”
林郁琛心口倏地一跳，当即皱起眉：“我说了，他是我同学。”
“我希望是这样。”沈碧晨并不信任，神情严肃起来，“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不要轻信一个Alpha，他们是由信息素支配的物种，他们的本能屈服于信息素的匹配度。”
“就算这个Alpha现在对你殷勤诚恳，等你摘除了腺体，你在他眼里立马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林郁琛听到“摘除腺体”四个字时像被踩了痛脚般忽然抬起头，“妈。”
沈碧晨被喊地愣了下，恍惚地看过去，不确认的问：“怎么了？”
林郁琛神经紧绷，脑袋空了几秒，从床边站起来，抿了下唇才开口说：“今天很晚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想休息了。”
沈碧晨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对林郁琛的反应有点意外，但意外之后心里生出了悲哀。
看来事情跟她预想得差不多了，她只是没想到一向冷淡的林郁琛，在这件事情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逐客的意思太明显，沈碧晨也只打算点到为止。
无论现在是什么情况，等摘除了腺体，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她轻叹了口气，抚平裙子站起身，“好，你好好考虑我的话，月底我派人来接你回家。”
送沈碧晨离开，林郁琛立在门口许久，客厅里空调温度很低，他感觉身子有种从内而外的冷，心脏却跳得很快。
回头时，余瑾怀果然站在了卧室门口。
一瞬间，林郁琛没由来的不太敢去看他的表情。
“摘除腺体是什么意思？”
余瑾怀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落在安静的客厅里冷得吓人。
神经不受控的绷紧，隔了好几秒，林郁琛才把双手放进裤兜里，随意地往回晃，“字面意思。十点了，你走不走？”
“为什么要摘除腺体？”
“我还有一堆卷子没写，你别烦我。”
“问你话，为什么要摘除腺体？！”
余瑾怀语气罕见的咄咄逼人。
他站在卧室客厅交界处，两道光线错落地映照在身上，林郁琛恍然抬头看去，却只觉得那儿比自己站的地方还要昏暗，余瑾怀脸色冷白，整个人没什么血色。
林郁琛心口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知道躲不开了。
“你拿什么身份质问我？”林郁琛淡淡道：“同学？同桌？还是喜欢我信息素的Alpha？””
余瑾怀的表情顿了下。
“说不上来对吧。”林郁琛嘴角自嘲般扯了一下，看着窗外明暗成片的灯光，语气没什么情绪：“余瑾怀，我们的交集就这么多，划清界限他妈没那么难。”
“我的信息素帮不了你，现在和将来也一样，如果你对我抱着什么期望，到此为止行不行？”
十二月的深冬格外安静，整个房间陷在沉默里，只剩下无言的焦灼。
过了许久，余瑾怀唇角才终于牵动了一下，嗓音一如既往的疲懒，“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林郁琛紧紧盯着窗外，眼里却一片空白，他只觉得心脏被拧了般，传来一阵闷痛。
“我怎么想不重要，如果我们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为零，我们只会比陌生人多一层同学的关系。”
“所以你想回归这样的关系？”余瑾怀干笑了下，“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这么好打发？林郁琛，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你闹着玩？”
窗外灯光在玻璃上映照出奇异形状的光斑，林郁琛没回头，他看见玻璃中的人影慢慢靠近，在他身边停下。
“卷毛，你听好了。”余瑾怀说：“闻不到信息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过去的十几年我是这么过来的，并且未来的几十年也打算这么过下去，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期待。”余瑾怀的嗓音有些低，落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只是你刚好出现，我幸运的尝到了一点甜，也仅仅只期待这么多，从来没有横生贪念想要算计你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林郁琛呆愣地看着窗外，倏地眨了下眼睛。
“摘除腺体对身体伤害有多大，你上过生理课不知道？”好一会儿，余瑾怀似是把情绪压了下去，也许是怕自己语气过冷，他拉过林郁琛的肩膀，温柔的跟他对视：“卷毛，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状况，无法来断定其中利害，但摘除腺体是永远不可逆转的伤害，你明不明白？”
林郁琛眼皮冷漠的绷着，被他摁得动了一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听懂我说的话了吗？”余瑾怀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皱了下眉，“说话。”
“你知道留着腺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林郁琛硬邦邦的开口，他恍惚地回想了这些年的日子，心底划过厌倦，“我没法像普通的Omega那样享受和喜欢Alpha的信息素，普通的Alpha信息素，对我来说是比别人多几倍的伤害。跟这个相比，摘除腺体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余瑾怀眉头蹙起，手掌从肩膀移到他的头顶，指尖陷入他的头发。
冰凉的触感贴着头皮，林郁琛背脊忽的绷紧了，“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余瑾怀的指尖顺着后脑勺探入了他的后颈，指腹猝不及防地从他的腺体上摩挲而过。酥麻的感觉瞬间穿透神经，林郁琛心脏一紧，双腿忽然软了一下。
余瑾怀左手一把勾住他的手臂，推着他踉跄两步，林郁琛后背抵在了墙面上，无法动弹。
这人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在狭窄的缝隙中交错，林郁琛半张着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他妈——”
“别动。”
余瑾怀右手摁住他的脖颈，中指指腹停留在腺体处，林郁琛感觉腺体被用力摁压，周身像电流穿透般的发麻，他不自觉地抓紧了余瑾怀的衣服。
“感觉到了吗？”余瑾怀深深看着林郁琛，语气罕见的冷戾，“这个地方，连着你全身的经脉，没了腺体，你就会像个没了知觉的废物。”
Alpha的信息素缓缓缠绕包裹上来，林郁琛微眯着眼睛，呼吸开始变快，他被迫仰着头看余瑾怀，眼里难受得氤氲起一层水雾。
余瑾怀看着林郁琛眼底的涟漪，轻拧眉，终于还是心疼地松了点力道，缓了口气才说：“你想这样么？你甘心变成这样么？你知道闻不到信息素是什么感觉么？你会跟我一样像个怪物。”
信息素萦绕在周围，勾缠引诱，林郁琛心脏跳得很快，不受控地想靠近余瑾怀。余瑾怀却狠心地抓着他的后颈，将人往后拽了点，“你喜欢我的信息素，这是你的本能，为什么要抗拒？”
“闭嘴。”林郁琛咬紧牙，想挣脱余瑾怀，“你他妈根本不懂。”
“我可以试着去懂，所以你能不能也试着信任我。”余瑾怀缓缓松开他的后颈，将人圈在两只手臂间，“琛哥，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林郁琛在余瑾怀的信息素勾缠下避无可避。
他难道从来没试着信任过吗？
他想余瑾怀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枚硬币抛弃的时候，他曾经为了他悄悄做了个多么大的决定。
那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动摇。
但现在他恍然明白，他的动摇其实没有意义，陶虞说的没错，即便有信息素，他也一样无法彻底帮助余瑾怀。
“信息素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余瑾怀指尖轻轻抚摸他的脸，“琛哥，我以后可以不要你的信息素。”
“你想换座位就换，靠窗的位置你喜欢，我让给你。”
林郁琛眼睛微微睁大，没听明白。
冷风从窗沿缝隙穿透进来，窗外闪过亮光，忽然滚了几声闷雷。
林郁琛恍惚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开不了口，余瑾怀指腹缓缓摩挲过他的嘴唇，忽然毫无预兆的低下头来。林郁琛感觉到嘴角擦过微凉的触感。
余瑾怀在他唇角很轻地亲了一下。
“我喜欢你，远比喜欢你的信息素更多。”余瑾怀低声说：“所以这次我让你，你也让我一次。”
“不去管信息素，抛开Alpha那些所谓的本能，让我认真追你一次，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