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很难,但是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高城忽然觉得心里热热的,不自觉便开心了起来。

  “啧啧,竟然看到你这张脸上露出这种傻不拉几的笑,行了行了,我要下班了,慢走不送!”

  高城走在四九城的街上,忽然觉得,压在心头许久的那块巨石消失了。一旦承认自己的感情,一切好像都变得不那么痛苦了。是了,他喜欢许思行,他爱上许思行了。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喜欢他了。高城勾起了唇角,先是偷笑,微笑,然后是大笑,最后哈哈地笑出了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想到他,想到在一起的这种可能,就觉得从内而外散发着幸福和甜蜜,比吃一百颗大白兔奶糖还要甜。

  与此同时,A大队。

  “苍耳,你在发什么呆!”

  许思行缓过神来,看着王文清露出一个微笑“没事。”

  王文清打量着许思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爬上了床。成才离开后的第二天,新南瓜正式入队,这次三中队只留下了两个新人,许三多和吴哲。许三多原本就与齐桓住在一起,正式加入三中队后,也没有更换寝室,就留在了齐桓那屋。许思行和王文清的室友都搬走了,于是凑在了一起,两人本就是新人时期的室友,甚至没用磨合,很快便适应了彼此。

  许思行将马小帅的来信收了起来,忽然意识到,高城已经一个月没有给他写信了,也许,他是彻底看开了吧。许思行不知道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难过,他拉开了左侧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叠信,他抑制住了自己翻看的冲动,将抽屉推了回去,回到床上睡觉。

  高城没有耽搁太久,想通了自己的心意后,便回到了师侦营,他又变回了那个天天向上的高城,每天穿梭在训练场与战士之间,将自己全副身心都交给他热爱的军队。然后,在自己一个人的时间,默默地想念他的爱人。他将自己这段日子写的信一股脑地寄了出去,这次,他没有找马小帅帮忙,而是以自己的名义亲自寄出去的。

  当许思行再一次收到高城的来信,发现他没有再假借马小帅的名义之时。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想到之前默许接受的那些信件,他没再退回,只是沉默的带了回去,然后默默地读完,再默默地收进左边的抽屉之中。

  生活没有给许思行太多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一天比一天花样繁多的训练,一个又一个或是危险或是艰难的任务,一次比一次招人厌恶的找茬演习,时间就在这些精彩又无聊的忙碌中飞逝。三中队迎来了新的任务,与平常无甚不同的是,仍旧是危险重重、困难重重。与平常大为不同的是,这次任务,袁朗将两个新人都编入了出勤人员之中,着力嘱咐大家在战场上要多关照新人。

  吴哲搂着许思行的肩膀,看向了在一边整队的齐桓“我说菜刀,这回,你们准备怎么折腾我们啊?”

  齐桓看向吴哲,一脸无奈“这回是真章!”

  吴哲看向许思行,露出一个笑“苍耳,我不相信他们,你没骗过我,你说!”

  许思行对着吴哲露出了他的同款笑容,然后快速收了笑容,一脸严肃“锄头,出任务的时候我劝你严肃点,你的一口大白牙可能会暴露自己。”

  吴哲仍旧不肯相信,松开了许思行“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了!能不能说回实话啊!”

  “锄头,你不会看枪?里面是实弹!”齐桓想要让吴哲认清楚现实,免得在战场上掉以轻心,只能想办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上回可有人把空包弹打上实弹的标志发给我们。”

  齐桓逐渐开始不耐烦“你不会看弹头啊!”

  吴哲将弹匣扔给这其中唯二与他一样刚刚经历过虚假考验的许三多,这是在场所有人中,他唯一信任的,不会蒙他的人。许三多一把接过,仔细查看后,肯定道“真是实弹。”

  袁朗从一边匆匆赶来“齐桓!”

  齐桓立刻回“到!”

  “人齐了么?”

  “都在这了!”

  袁朗扫了眼众人“不用整队了,准备上车!”

  吴哲看着众人这样,暗自念叨“演的是越来越像了!”

  许思行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少废话,赶紧上车!在战场上,像你这样的怀疑,只会让你心生侥幸而丢掉性命!”

  直升机上,几人又一次被分发了纸张,大家沉默地开始写遗书,许思行秉承着之前跟袁朗的约定,给袁朗留了一句“谢谢队长!”看着众人奋笔疾书,许思行开始发呆,吴哲发现了许思行的异常,伸过脖子来看了眼许思行的遗书“不是吧苍耳,在这么有限的宝贵资源里,你竟然只给烂人留了话!”

  许思行看向吴哲“你要是羡慕,我再给你留一句也行!”

  吴哲摇了摇头“不不不,遗书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并不想出现在这里。”

  许思行笑笑,看着面前这‘有限的宝贵资源’,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高城,祝你幸福。”而后便将纸张折起,交了上去。

  “唉,在飞机上晃晃悠悠地,也没个桌子,只能垫在腿上写,大家留下的笔迹肯定都不好看,一想到万一我人交待了,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文字竟是一笔狗爬,实在有些意难平,有毁我一世英名啊!”

  “人都没了,谁还在乎字好不好看啊!就你事多!我觉着这样挺好的!”大哥伸手对着吴哲头上来了个爆栗“个大老爷们儿,一天总在乎些娘们儿唧唧的事情,没劲!”

  吴哲揉着自己的头一脸委屈。

  苏瑜笑嘻嘻地开口“大哥你当然不在乎了,你平时写字儿就跟狗爬似的,有飞机这个外因,还能给你当块遮羞布,这要是大伙都好好写,那你是三中队唯一一个狗爬字儿的事情可就藏不住了,是吧!”

  “打住打住!你们别说了!这东西,还是用不上最好,我劝你们别乌鸦嘴!”笑眼儿一向笑眯眯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忙在一边“呸呸呸!”“罪过啊罪过!”“阿弥陀佛”地念叨了起来,还双手合十对着四面八方拜了拜。

  战友们的插科打诨只暂时缓解了任务即将来临的紧张感,很快大家便降落在一处雨林之中,换上了汽车,继续向雨林深处驶去。看着那密集的雨林,许思行明白,在那里藏着一场场即将到来的生死较量,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叫魂

  一次完美完成的任务,在外人看来,是军队的强大,战士的训练有素,指挥官的运筹帷幄。关乎光荣与梦想,正义与邪恶,荣誉与信仰。但对于参与其中的个体而言,这就是一次生死间的游走,没有辉煌灿烂,没有荡气回肠,有的只是无数阴暗乌糟。

  每个进入A大队的人,第一次经历这种生死,都会有一段不长不短的适应期,可能如许思行一般,一夕间看开生死;可能如齐桓般,一夜间识得善恶;可能如吴哲般,不过半晌便明白了他们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林林总总,各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最终与彼此走在一起。然而,这件事情对于许三多却显得格外残酷。过于善良的内心,过于单纯的过往,让他陷入对军人存在的严重质疑,和对自己的无限厌弃之中,他好像就在击毙毒贩的那一刻丢了魂。任是大哥耗尽幽默才华,吴哲费尽口舌,齐桓极尽关照,苏瑜耍尽活宝,都没能换得他片刻欢颜。

  许思行来到许三多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道理大家都掰开揉碎跟他讲过数次,许三多其实都听进了耳里,却始终没能从心底信服认同。许思行拆开了一块奶糖,喂进了许三多的口中,然后默默地陪着他坐了一个下午,他以为许三多会哭泣,会发泄,或者总会忍不住去倾诉,但他没有,他只是坐着,一动不动。

  袁朗给许三多放了一个月的大假,战友们生怕许三多这一离开,就再也不愿意回来,于是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珍藏。许思行并没有加入其中,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然后在众人散去后,将史今的地址交到了许三多的手上。

  “完毕,如果不知道去哪儿,可以去找班长。”

  “班长?”听到这两个字,许三多看向许思行“我现在这个样子,没脸见班长。”

  许思行笑着揽过许三多,将他拉到了镜子前“完毕同志,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你,二十三岁的年轻兵王,军事素质一流,力量碾压全军九成以上的士兵,说出去只有让人羡慕的,怎么会没脸呢?班长看见你肯定开心。”

  许三多没有说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垂下了头。

  “完毕,你知道么?小帅曾经跟我说过一句你讲给他的话。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让我对你肃然起敬。”

  “什么话?”

  “你说,人不能活的太舒服了,太舒服了会出问题。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每当我们感觉痛苦的时候,都是一次自我升级。你现在感受到的迷茫痛苦,可能都只是你的生长痛。你很快就要变得更强大了!”

  “我不是一个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