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故事

  温迪: “我记得。”

  昔寒: “那你信了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尾是带着笑意的,

  “我信。”温迪的回答仍旧和以前一样。

  而昔寒听了进去,她放慢脚步,等着温迪靠近后走在他的一侧, “为什么会信呢?”

  温迪将昔寒被风吹到一旁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直觉,而且在这提瓦特大陆上奇闻轶事许多,吟游诗人早就习惯了呢。”

  昔寒愣了下,如果他信了的话,是否也意味着知道两人之间需要面对的问题——寿命的问题。

  即使这样,仍旧心甘情愿沉沦于此吗?

  昔寒问温迪这个问题,

  但温迪只说:

  “比起我,更难过的会是昔寒你啊,如果你愿意早一些告诉我,那么只身为普通人的我是不会轻易表达爱意的,我无法想象在今后漫长的时间里你要一个人带着回忆度过的日子。”

  温迪说这些话的时候比他所表现出来的年纪成熟太多太多太多,

  以至于这一瞬的昔寒出了神,

  “没关系的。”她说。

  而且,她经历过的,带着记忆,整整两千多年。

  追逐打闹的孩子跑过撞到他们俩人之间,昔寒险些被冲倒,温迪拉住她,孩子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这样的时刻多少让她有些分不清,

  “温迪,我喜欢过巴巴托斯。”

  西风大教堂门前,风神像下面,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她对温迪说,

  她曾在这里听过温迪的弹唱,也是在这里第一次对温迪坦白,

  温迪往前走了几步,手臂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好眼光,我也喜欢他呢!”

  说这话时,温迪是真的没忍住笑意,

  张扬热烈,昔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对巴巴托斯的喜欢不是蒙德那样的崇拜,

  她站出阴影之外,仰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巨大神像,

  今日的阳光依旧强烈,她盯着神像好久,直到眼睛承受不住刺眼的白光,她收回视线却看到了温迪,

  忽然,胸口的风元素印灼烧起来,

  身边的一切像是陷入了一个沉寂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为什么温迪和风神像在不断重合?

  昔寒再次看去风神像,据说这是蒙徳人根据巴巴托斯流传下来的形象建造的,

  几只白鸽落在神像的肩头,他张开的翅膀,充满着神性,

  正如他一如既往,眼中只有蒙徳,

  昔寒低头叹了口气,

  她的矛盾到底是渺小,

  可再次看向温迪时,

  少年眯眼笑着,昔寒轻蹙下眉头,觉得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很荒谬。

  *

  “我曾是迭卡拉庇安时期的塞西莉亚花,

  也曾见证过巴巴托斯的成神之路,

  情窦初开的我爱慕他,

  不止是他的强大,也不是因为我因为他而存在,又因他而盛开,而是,”

  昔寒停顿,吸了口气,如同触碰了思绪的冰点,那一直被飓风冰雪所覆盖的地方,

  “而是因为,他每一次的照顾我,每一次的,陪伴我,我站在长阶上表白到昏厥,当着他的面,说着我喜欢他,后来我见过他一次,只有一次,甚至都没机会看清他的容貌,就像这模糊的风神像,蒙徳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但又都没有他,他忘了我。”

  她看向温迪,言简意赅地将她与巴巴托斯的事情说出来,

  将从未对风精灵表白过的话告诉了温迪,

  她的神情同她的语气一样淡淡的,

  看着温迪,眼角是少许的笑意,

  像是一个旁观者讲述着令自己血肉模糊的故事,

  “昔寒——”温迪皱着眉头将她拥入怀中,

  他每一次的拥抱都很热烈,

  温迪想过许多昔寒所经历的场面,可直到今天她亲口说出,

  压制不住心中的难过,

  在巴巴托斯的神像面前,

  他们紧紧相拥,

  昔寒拍了拍温迪的后背,

  “我现在感觉还好,以及过去那么久了,我感觉我只是一直在跟自己较劲,现在我已经不再去想了。”

  她拉开与温迪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对刚刚荒谬想法的试探,小心地说: “我已经放下他了。”

  长长的睫毛扇动,微风刮过,经过风神像的时候带起一阵呼啸声。

  温迪点点头,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冲着昔寒笑笑: “嗯,那我陪你一起去解他,来看看我的这个大情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为他这句话,气氛一下子缓和了,

  臣民跟所信奉的神明吃醋的故事吗?

  好像童话里的勇士都是这般开始自己的故事的,

  勇士打败恶龙,勇士战胜神明,

  昔寒边走边笑: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那个风神的爱人的故事吗?当时我就感觉很不真切,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具体一个人呢?”

  温迪摊摊手: “也许他不敢呢?”

  昔寒话音的尾端还带着笑意,但眼睛几乎不可察觉地落寞一下了: “那他真是个胆小鬼。”

  温迪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他勾着昔寒的肩膀往西风大教堂走,

  按照蒙徳的习惯,

  正经礼拜是每周末的早上,

  但是每天都会有三个小礼拜,不像周末那样郑重其事,但依旧会有修女讲述着巴巴托斯的事迹,

  “其实我觉得这里面有许多夸大其词的部分。”温迪和昔寒坐在后排,听着修女姐姐讲述,忍不住凑到昔寒身边跟她小声吐槽。

  昔寒捂着嘴,小心地看了眼站在前面的修女,

  因为是工作日,又是下午的缘故,来教堂的人不多,

  悄悄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所以她很谨慎,

  她压低声音到只剩气音, “我也觉得。”

  简单的四个字,但是温迪要凑得很近很近才能听到,

  以至于她说话时的热气全都打在了少年的耳朵说,

  拉开距离后,下午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在温迪的耳朵上,红红的,

  昔寒看着温迪红着耳朵正经危坐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下,

  温迪发觉自己被笑了,小声地为自己找回点颜面: “你怎么像个害怕老师的初中生?”

  昔寒推了他一下。

  台上修女的声音不断,昔寒听着听着,嘴角的笑意没有了,

  她侧头看向温迪,刚巧温迪也转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

  昔寒用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她说着:对不起。

  温迪随即握住她的手,

  潮热的温度圈紧手腕,隔着皮肤可以感受到的脉搏跳动在回应着昔寒的不安,

  ‘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

  又是差不多一个月,昔寒已经将教堂讲的那些故事认认真真地听了不下两遍,

  玛格丽特猫尾酒馆开业的当天,

  昔寒站在店门口帮着玛格丽特招待客人时,忽然她胸口闷闷的,

  昔寒蹲在一角,抬头看着天,意识到,在日复一日的“解巴巴托斯的”的过程中,

  独属于她对风精灵的印象居然在淡化,

  无关风花雪月,爱恨嗔痴,她蹲在地上,第一次体会到了磨损带来的痛苦,

  温迪扛着打伞安插在门口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昔寒想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对于温迪的印象也会这样,

  “喂!小寒姐!”玛格丽特蹦蹦跳跳地过来拍了一下昔寒的后背, “在想什么呢?”

  她蹲在昔寒的身边,擦了擦脸上因为忙碌多出来的汗水,

  昔寒拿出帕子给她擦着额头, “脸都花了。”

  玛格丽特拿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一通,然后塞给昔寒, “怎么蹲在这,想什么呢?”

  昔寒托着脸, “没有什么,我想着偷懒呢。”

  “诶诶诶,那可不行。”玛格丽特把昔寒拉起来, “去帮我看看来应聘的人。”

  “你这也太快了吧?”昔寒被她拉着往另一侧走,

  温迪正按着伞,听到昔寒那边的动静后奇怪地看了眼,

  *

  “我叫里索,来应聘调酒师。”

  男人包着红头巾,穿着水手服,似乎是跑了一路,衣领被汗水打湿,

  玛格丽特和昔寒皱着眉头互相看了眼,

  而后玛格丽特问: “你有什么特长吗?”

  “特长?额……啊……让老子,噢,不,让我想想,哎,不是,调酒还要特长吗?”

  男人挠着头,玛格丽特给昔寒使了个眼色,

  昔寒会意后借口出门,然后果断地拨打了街角的电话亭,

  “喂,西风骑士团吗,这里疑似发现一个跨国通缉犯……”

  回去的时候,温迪拉住昔寒的衣领,

  “欸欸欸?谁?温迪?”昔寒回头看到温迪熟悉的笑容,

  “怎么了吗?”温迪疑惑地看着昔寒,

  他把伞杆扛在肩头上,袖子撸到小臂以上,

  脸上汗水津津,在阳光下,蓬松的头发趁得皮肤白皙,

  昔寒分神地想他干活的样子还真好看啊,

  要不要安排他多去酒馆外面干干活?

  “喂!”温迪半眯着眼,往前站了一步,阴影将昔寒包围,居高临下, “感觉你没在想什么好事。”

  昔寒想到自己打算给温迪安排户外活动的念头,

  心虚地绕开话题, “有一个来应聘的人,跟上个月通缉告示上的盗宝团很像,而且他行为举止怪怪的。”

  温迪感到离谱,往玛格丽特的方向看去,果然能看到一个奇怪的男子站在一旁,

  “现在通缉犯都这么大胆的吗?”温迪有一种跟不上时代的错觉。

  昔寒摇摇头,

  玛格丽特伸了个懒腰,想着昔寒怎么去了那么久,转头便看到她和温迪站在一起,

  于是半拉着眼皮,

  拉长声音,

  “你又偷懒——”

  被抓包后的昔寒赶快跟温迪告别,笑着跑过去, “喂,你有点严格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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