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巨响, 丁沐猛地睁眼坐起看向窗外。
“有人跳楼了!!!”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是谁。”
“好可怜。”
“他们的父母太可怜了……”
“好吃好喝的养着娃子,辛苦这么多年,这娃却一点也不心疼父母的付出, 造孽哟!早知这娃是这样的,当初就该摔死。”楼下老大爷气急败坏的话得到了不少居民的认同,他们纷纷议论着这不争气的孩子。
他们的声音飘到很远,床上坐着的丁沐听得一清二楚。
丁沐脸色难看地变了变,她似乎听不得这种恶劣言语,讨厌恶心。
“还有三个小时,你现在还能再睡一会。”
危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丁沐目光游移,旋即又收回视线。
丁沐鼻子低低“嗯”了一声,
本来一开始就睡不着, 更别提出了这件事情。
她的思绪不由跟着谩骂持续发散。
坠楼的死者是位孩子, 联想到这局游戏的背景, 丁沐眸光暗了暗, 这个解密本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点什么, 喜爱控制孩子人生的父母, 是多么令人窒息的题材。
而凌晨坠楼而死孩子是否是在提示着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警醒着她们。
如果三日后没能成功通关,她们也就和这跳楼的孩子一样坠楼而死。
丁沐一哂, 转眼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
[可以看了, 可以看了!]
[饿饿,狗APP,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看见木木。]
[让我们看看一夜不见是发生什么了?嗯, 木木和鸦鸦如今正在乖乖写作业。]
[这个副本太欠了,玩游戏还要体验写作业。]
[我只想知道她们昨晚有没有**。]
[为什么**是违禁词。]
[前面的别搞啊, 这是绿色直播间,不能涉h,再搞就要被你搞封了。]
“都,都要写完?”丁沐看着桌上的一打试卷手指都在颤,这么多,怎么可能写得完。
而且这内容……
丁沐拧着眉,翻了一下试卷,明明都是字母数字,合起来她怎么都看不懂……
搞得她就和文盲一样,试问这该怎么写,她总不能随便乱填吧。
“是的,这是你们今天的题目量。”女人起身,睨视着孩子。
丁沐小心询问:“写不完会……”
“你们一定会完成的。”母亲打断,不容置疑的口吻满是恶意,“没有孩子不想成为父母的骄傲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母亲好似以为吓到了孩子,冰冷的面庞又回到温柔,她温声软语,骤然尖的指甲和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却彰显着她怒火。
“你们会成为母亲的好孩子吧。”
“会的。”在旁的危持回答道。
女人的视线来到丁沐身上,好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对上她阴冷的目光,丁沐喉咙滚动,也给予了能让女人称心的答案。
[疯子吧。]
[额,NPC哪有正常的,你们快看木木桌子上的试卷是不是有点超纲了,我怎么都看不懂。]
[+1+1我也看不懂这都写了啥。频道里有没有人知道这东西的。]
直播弹幕上知识储备充足的人见此解答道。
[这个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在机器改造,这不是帝国学院机械四级内容吗,这个专业每年招收人数只有几人,就这么说能考到这个专业的人在整个帝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不是,那木木晚鸦不是遭了,她们会吗?]
[木木应该是不会,晚鸦看着好像是会的,她已经动笔了,看写的速度和专业名词,好像不是胡乱编。]
[这个可以作弊吧,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木木康康一下晚鸦的卷子应该没事吧。]
[对哦,那个NPC也没说不能看别人的。木木快抄抄。]
[撒撒娇,依我多年的眼光,晚鸦就是那种嘴硬心软,冰冷清纯大美人,她保证受不了撒娇卖萌打滚的可爱Omega,木木快去试试。]
丁沐下笔艰难,她无助地咬着钢笔头,望着直播面板的视线已经在悄悄往旁边瞄。
丁沐咽了咽唾沫,当即拍案。
没错,要啥脸面啊,她都缩小了,她卖个萌又能怎么样,世上哪有又想好又想巧的美事,总得付出点什么。
“戳戳。”丁沐的手指轻轻戳向了危持的胳膊。
危持抬眸,只见丁沐鼓动着腮帮子,圆溜溜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汽,眼睫煽动,宛若可怜兮兮的小猫,好像拒绝她的话她就能立马哭出来似的,手上的笔尖一顿,在试卷墨水晕染了一小块。
就这样给她一种可怜又心动的错觉……
这一看就入了眼,心脏砰砰骤跳着,耳根连跟着脖颈都在慢慢染上暖色。
这段时间的情绪真是越发不稳定了,危持深吸一口气,攥紧笔稳住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可以给我看看嘛?”
危持低声言:“其实你可以自己……”
“真的不可以吗?姐姐。”丁沐上手,握住了危持的手指。
软乎乎的掌心冒着热气,温暖的热度从手背直传到大脑。
危持怔怔看着被握的手指,下一秒整个人就像烧起来一样。
[新人路过,直呼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想不到我看个惊悚全息类型的游戏居然还能吃到狗粮。]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晚鸦大佬单纯,被木木握个手都能红脸,那昨天她们在一个床上岂不是……]
[罪过罪过,晚鸦和木木岂是我们能叭叭的,我们要学会祝福。]
“你……”危持刚开口又止住了声音,她无奈的抽回滚烫的手掌。
手指微微蜷缩抵在前额,她侧过面,受不了撒娇暴击的她已经坚持不住地将卷子往这边挪动了一下。
看危持的动作,丁沐赶紧搬起凳子来到她身边,这样抄起来更加方便。
“好厉害。”丁沐扫了一眼试卷,搓搓手。
不愧是K大佬,知识储备这么厉害,写的这么满,虽然她看不懂,但跟着K大佬跑准没错。
刷刷刷,危持写完一张丁沐跟着完成一张,很快桌上属于自己的一打试卷完成了。
钢笔放下,看着满满当当的字迹,末了,丁沐都忍不住再次腹诽:大佬就是大佬,跟着她下本简直就是随便躺。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
是这屋的女主人回来了。
“孩子们饿了吗?”
当然饿,一直写到下午,早上和中午也都没有饭。丁沐咬着下唇,看着女人。
女人放下包,温柔切切的走到孩子面前,拾起桌子上面满是字迹的卷子,翻了几页观看着。
“我就知道你们这么乖,一定会写完……”女人的话卡在半壳,向来完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握着卷子的手剧烈的颤抖,尖锐的甲片穿透纸张。
可以看得出她的愤怒,不止丁沐吓了一跳,就连直播间都在为主播担忧。
怎么回事,丁沐戒备地看着她。
危持淡淡开口:“母亲,我饿了。”
“好,好。”女人面容狰狞可怕,一双眼珠呈出血红色,她攥紧试卷,朝着调皮的孩子们咧嘴一笑,“妈妈这就给你们做饭。”
“这就走了。”见女人离开客厅,丁沐松了一口气,“她刚刚发作的样子真吓人。”
丁沐想问:“不过她为什么黑着脸,我们写的不是全对的么。”
“不是。”
“啊?难不成错了一道题。”
危持讲道:“我随便写的。”
“?”没听错吧,丁沐竖起耳朵。
“那些题我不会。”危持这次说的更准确。
“??”丁沐呼吸变缓。
“她并没有说试卷不能错。”
丁沐看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所以……”
“写满就行,这点在你问我要试卷的时候就想提醒你的,只是你直接握着我的手撒娇,一时间就忘记要说什么了。”危持没忍住弯了弯唇角,目视着她羞恼的模样,眼中狡黠一闪而过。
直播间空屏了几秒后,评论暴增。
[………晚鸦变坏了!!!]
[家人们谁懂啊,晚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鸦鸦,说好的冰冷单纯大美人呢,啪啪打脸,我们的脸都被你打肿了,你看看,怎么赔我们。]
[所以晚鸦其实也不会那个试卷,她是胡乱写的。]
[你们快看木木,她快要羞死了,脸红得和屁股一样。]
[哼,妈妈不同意这门亲事,我还记得第一场晚鸦对木木宝宝见死不救。]
[都别嘲笑木木,谁能想到晚鸦大佬不走寻常路,木木这回栽了,这能是木木的错吗?很显然这不是。]
这羞耻得让丁沐直接关闭直播间。
终于一切安静了下来,继而等待得是诡异的沉默。
丁沐不敢再看危持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女人也察觉出气氛的古怪,她看着孩子,贤惠地将饭放在孩子们的面前。
饭菜和昨天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菜的颜色明显得暗了许多,一种菜暗可以理解,可以几种菜和米饭都那么暗,无法理解。
瞧着女人血红的眼珠子,就想起她先前气急败坏的样子,丁沐总感觉这饭有毒。
“孩子,妈妈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妈妈你真好看。”丁沐说着,视死如归的吃了一口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幸就这样吧。
刚刚下嘴,丁沐表情来回变化,想吐,好难吃。
这是放了多少盐醋酱油,反胃。
“不好吃吗,孩子。”女人阴冷的声音贴在耳畔。
丁沐一个激灵,忍着恶心二话不说咽了下去。
“很好吃,妈妈,你也尝尝。”丁沐眨着眼睛,把饭盒端到女人的面前,仰着脑袋,踮起脚尖,挖了一大勺饭递到女人嘴前,“妈妈你吃,我最爱你了妈妈,我的东西都是妈妈的,妈妈快吃吧。”
危持皱眉,眼眸也随着动静看过去。
女人望着丁沐,嘴皮不受控制地上下张合,发出的嗓音沙哑刺耳,仿若手指划玻璃的声音。
“好,你可真是妈妈的乖孩子。”
……
饭后,女人又布置了一批作业,这次依旧没有要求正确率,当然这次仅仅是抄课文。
相较于早上的试卷,这次的抄课文可谓是人性多了。
丁沐翻开课本,眼皮突然一跳,下意识看向危持。
只见她把书本推了过来,危持那里的课本上面的姓名栏写着名字和她的一样,都是小红。
这不由让她升出许多猜测,丁沐说:“危持,你说昨天跳楼的小孩会不会就是小明。”
“支线任务提到了三个名字,小红小明小华,如果每天死一个,正好也够到第三天的。”
“明天或许可以验证。”危持动笔道。
“也是。”丁沐眉心微微蹙起,她抄写着,偶然询问危持对这个副本设定的看法和理解。
“限制孩子的自由,控制孩子的个性,施加压力以及对孩子人生的期望,过度的掌控,足以毁掉每一个孩子。”危持拿着钢笔手指用力,指骨近乎泛白。
“好可怕,他们都是什么心理,孩子不是他们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危持唇瓣蠕动,“我也很费解,这么喜欢操纵孩子人生的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单纯只是为了孩子吗?或许有,但更多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他们只需要听话,成绩好,事业有成,唯命是从的孩子。
这是这么多年,不论时代如何的更变,一直以来延续下来的人性。
他们爱孩子,
她无法给出判定,可能这也是爱的。
但也如丁沐所言的一样,他们这些人真的可怕到窒息,就和她的父母一样恶心。
危持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没有什么情绪,可丁沐偏偏能捕捉到她的难过。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还是有很好的父母。”危持又言,“沈渡的父母就很好。”
“你见过沈渡的爸妈。”说出这话时丁沐不觉自己傻了,危持这么说当然时间看过的啦。
丁沐找补道:“不是,就是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啊。”
危持的语气可谓平静:“很好很好,我也说不清。不过,你到时候应该会和他们见面,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面?”
危持:“裴夫人生日,你应该也在她的邀请函上。”
无数信息在脑子里炸开,丁沐罕见地慢了半拍,笔尖一停,她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事。原著中曾提到过这一件事情,裴夫人生日也是原身身败名裂的那一日。
原著中,丁沐是没有被邀请,还是央求别人把她带进宴会,到了宴会偷偷给裴雪重下药,却被裴雪重发现,调换酒水,遭到反噬。
“时间不早,你快点写吧。”危持敲醒还在发呆的人。
“对哦。”客厅挂着的钟表在不断走动着,丁沐敛回眸子,抓紧赶作业。
……
这玩意抄得丁沐的手都麻了,握着笔的手心冒着虚汗,黏黏的,很不舒服。
丁沐甩了甩手,看了看隔壁,她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
瞧着危持这个手速,丁沐真的慕了。
再瞅瞅自己还有三页的课文,丁沐撇撇嘴。
于是乎主意打到了危持身上。
“危持,你帮我写了吧。”丁沐故技重施缠上危持。
撒娇耍赖,都这样了,无所谓了,反正她知道危持吃这套。
“你真是大胆。”危持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这个真的很累。”丁沐拢了拢衣服,朝她摊摊写红了的手。
“吃饭的时候你也很大胆。”
“有时候不知道你是愚蠢还是聪明,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来继续招惹我。”
危持的眸子微微眯起,从这个角度看危持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了,“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你还记得在直播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丁沐收敛起笑容,不露痕迹地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见她不语,危持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她俨然回忆起这段时间的交往。
片刻之后,她淡然道:“丁沐,我有点看不透你了,也许从来都没有看透。”
“实话和你说,有时候我看不透我自己。”鸦青色的眼睫微不可查颤动着,丁沐语气有点索然无味,颓然无力。
“坦然而言我是相当矛盾的,有时候我也会对我上一秒所做的一切感到羞耻,就像刚刚那样,姐姐。”
危持静静地看着她,两目无言,极其繁杂。
良久,危持做声:“给我。”
丁沐歪头:“嗯?”
“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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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相对安稳,一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同时这天也验证了她们的猜测,今天到她们手上的作业姓名栏写着的是小华。
夜晚,“嘭”的声音再次响起,丁沐明显察觉到这次的坠楼时间要比之前的要快上许多。
上次坠楼是在三四点左右,看着系统面板上面显示的时间,则是午夜两点。
丁沐闭着眼睛,准备足精神,第三日的会真的耗体力。
不知不觉,她的意识逐渐迷糊起来。
……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
“木木!站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吹蜡烛,切蛋糕。”母亲朝她招手着。
母亲?她这是,回来了。
丁沐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今天好像就是她的生日。
望着等待她的父母,丁沐顺从的走过去,自然地吹蜡烛,切蛋糕。
“生日快乐!看看爸爸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
“是你最喜欢的机甲型号。”
“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爸爸妈妈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来买的,你快去试试,看看怎么样。”
丁沐被母亲推搡着来到了武器室。
父亲把布整个掀开,一展白银色的机甲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战机,爸爸妈妈居然买来了。
喜悦袭上心头,让她不能自已。
这一刻她又感觉到心脏空了一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丁沐?’
‘你在干什么……’
出现在耳蜗里,丁沐皱眉,是谁?
只是稍稍走神的片刻,世界倏地发生了改变。
父母的脸不知为何骤然扭曲,他们阴森森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眼前的孩子是她们的仇人一样。
“我们省吃俭用的供着你,你这次为什么没有考第一。”
“为什么没有考第一,你为什么作弊!”
“为什么别人都能考第一,你就不行,你别的不比专找差生比吗?”
“我们为了你做了一切,好不容易花钱把你送到机甲学院,为了你砸锅卖铁买了这机甲,你为什么不能考第一,你以前一直都是第一。”
这个场景好像是她在机甲大赛跌落神坛后的日子。
不只是她比赛输了,她还被人查出使用了精神加强剂。
她有点忘记当时情况了,可是自己怎么可能是用违禁药品呢?
耻辱,巨大的耻辱。
“丁沐你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爸爸妈妈。”
“上学多简单啊,只需要你坐在那里,你为什么就不能用用心。”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丁沐。”
“丁沐,你回答爸爸妈妈,你还会是爸爸妈妈的乖孩子吗。”
憎恨的表情一点点凝固起来,四周的美好乍然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丁沐面露茫然,一道道的言语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的身体不停颤抖,眼泪不断从眼眶中往外溢出来。
她想要说话,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好难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许久,漆黑的空间泄露出一线光亮,唯美的窗门敞开着。
丁沐走了过去,眼皮耷拉下来,瞳孔幽幽地望着楼下。
“丁沐跳吧,快跳吧。”
“快来陪我们,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拥抱你了。”
“你已经身败名裂了。”
“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快跳吧,这样就不痛苦了。”
“丁沐!快点跳下来吧。”
声音仿若魔咒一般诱哄着她,黑压压的地狱此时裂开血盆大口,无数双手如饥似渴地要将她扯了下来。
一股失重感涌上心头,
所幸,就这样死去好了。
“丁沐!!!”
下一瞬,一双温暖有力手掌把她禁锢在怀中,将她从危险之地解救了下来。
有一道浓厚的苦香刺入了她的鼻腔,寻着味道丁沐无意的朝散发处舔了舔。
敏感的位置遭到舔舐,危持面颊泛红,拥抱她的手指一紧,呼吸蓦地变得紊乱,她轻微摇了摇头,齿贝往下压,血腥充满口腔,疼痛刺激大脑,身体出现的不适感很快从中抽离开。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丁沐大脑慢了半拍。
她呆在危持的怀中,
好半天,她的神智才彻底清醒,迷离的瞳孔终于聚焦。
“丁沐。”
腰上的指节松开,危持喉咙滚动,似乎发觉了如今的身位有多么不对。
丁沐艰难地半睁开眼睛,精致清冷的面容映入眼帘,捕捉到她漆黑琉璃般的眼眸泄露出来的紧张羞涩以及难以察觉的狼狈。
她的视线也落在了危持的后颈,腺体的位置上面。
脊背一崩,方才的片段走马观花的在大脑一一闪过,呼吸急促,她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她好像是轻薄了危持,危持居然没有给她来一刀。
“对对,对不起。”此刻不知为何,面对着危持,丁沐笨拙到舌头打结,先前的阴郁情绪一消而散,嘴巴坑吭哧哧地说出这句话。
接下来怎么说,我会负责的,还是出去立马就去领证结婚。不对,不对,她好像没钱,这个月直播挣的钱还没有提出来,现在她还只是个穷光蛋,没法娶老婆。
几番思想在她的脑袋里来回折腾,搞得她好难好难。
“要第三天了,丁沐。”危持这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丁沐看过,跟着“嗯”了一声。
看着天色,好久丁沐做声。
“你也进入了她们制造的幻想吗?”
“是。”危持点头。
“那你是怎么发现……”
“太假了,他们不可能……”危持说着,呐呐地话音未落,丁沐双手却抱紧了她,将头依偎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不会这样,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有得过他们的一个,有的只有防备,他们厌恶又戒备着自己,就连“威”姓氏也不配拥有。
危持舌根酸涩,泛着点点苦意,眼睫轻轻下阖,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不再需要他们。
“我需要你。”
几不可闻,危持罕见地发愣了一瞬,清冷的眉目变得复杂,她的面孔在危持的视野里无限放大。
她还算是克制的,还算冷静,没有因为丁沐的一言一语而饥不可耐,去扑向不确定的拥抱。
不过还是要道一声“谢谢”的。
窗外的云雾彼时渐去,天空泛白,危持眸色深邃幽暗,看起来像是被压抑住了什么情绪。
她安抚着丁沐:“第三天会没事的。”
丁沐深深吸一口气,抓着被子,脑袋缩在被子里闷闷回了一句:“对,会没事。”
第三日,
屋内的空间缩小到只剩下客厅。
周围墙壁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仔细一看则是一张张表格。
丁沐心绪不宁地走到墙面前。
密密麻麻的表格精准到你未来的每一周,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精确到你的学习,你的毕业,你的名校专业,你的就业包括结婚。
黑压压的字迹充满了压迫性,扑面而来的窒息使得丁沐几乎喘不过气,握着铅笔的手指耐不住颤抖,她似乎能感受到怨气冲天。
这张表代表了你的一生。
你的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以及每一个计划早就被父母规定好了,你的成就,你会变成什么人,也都由他们操控着,他们仿若神明,规划了孩子的人生。
整座屋子仿若被鲜花装饰成的美丽牢笼,而她们则是被笼子里囚住的鸟儿。
耳朵里再次回响起嘈杂地辱骂声音,心脏仿佛被千万只虫蚁啃咬撕扯,丁沐死死地盯着那面墙体上的表格,耳鸣目眩的感觉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丁沐捂着耳朵,她好像又回到了不堪的往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