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愣在原地,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再次跟前台确认。

  “你好,请问我的房间号是5201吗?怎么会和骆酩之是一个房间号?”

  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是这样的程先生,我们经理特地吩咐过,说您和骆先生新婚不久,让我们提供最豪华的双人大床房。”

  “……”程阮有如被雷电劈过,他抬起头,刚好看见了骆酩之嘴角淡淡的戏谑。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

  程阮并不放弃,继续捧着电话:“那麻烦再问一下,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前台小姐疑惑地问:“您的意思是?”

  程阮偷偷瞄了眼骆酩之,侧过身子捂着听筒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睡觉打呼,会影响他的睡眠,所以分房睡会好一点。”

  前台小姐恍然大悟:“那我再给您安排一处近一点的房间。”

  “好的,谢谢,也不用太近。”

  挂了电话,程阮等人送房卡进来,却冷不丁听到骆酩之故意问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你打呼?”

  程阮差点把手中的房卡捏成两半。

  就这么想和他一起睡是吧!

  程阮故意膈应他:“骆酩之,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真和你一起睡?”

  骆酩之笑了笑:“你确定?”

  程阮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抬头充满怀疑地打量骆酩之的神色,见他实在不像开玩笑,没敢再接话。

  ——倒也不是怂,只是怕再这样下去,还真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忍。

  很快,酒店服务员的到来拯救了满脸羞愧的程阮,当着骆酩之的面,服务员拿出房卡,为他打开了位于骆酩之对面的房间。

  程阮:“???”

  不是说不用太近吗?这……也太近了吧?

  “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服务员殷勤点头:“这间套房刚好也在骆先生房间对面,不会影响到两位先生夜间的交流。”

  夜间的……交流?

  程阮彻底歇菜,见服务员一脸“我们是不是很贴心”的表情,也不忍再多事,只好点头:“谢谢,麻烦你们。”

  酒店服务员走后,程阮和骆酩之两个人靠在门口互相对望,空气里凝固着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在用眼神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骆酩之有没有较量程阮不知道,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实在快招架不住了,于是认命地挪开眼神选择认输。

  骆酩之这人,着实有点手段。

  程阮清清嗓,正色道:“那个……我只能说,结都结了,没关系骆先生,咱再互相忍忍,就当为了合作。”

  骆酩之转过头:“和我结婚,很难以忍受吗?”

  “……”程阮沉默,果然前人的话说得对,不会作,就不会死。

  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我是怕您难以忍受。”

  骆酩之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转身走进了房间。

  对面的房间门自眼前关掉,程阮也郁闷地关上门,坐在室外的沙发椅上绞尽脑汁。

  不是,这骆酩之是什么意思啊?联个姻而已,难道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

  “各位老总,这里就是木遥镇的非遗传承文化街区。”陪行的工作人员做着介绍,“早年,木遥镇以独具风格的‘两大非遗’而举国闻名,分别是木遥旗袍和千蝶剪纸,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现实的变迁,目前只有千蝶剪纸还在延续,这也成了我们打造非遗传承文化街区的关键。”

  程阮负责的项目之一正好是非遗街区建设,因此多问了一句:“那木遥旗袍呢?”

  工作人员无奈道:“木遥旗袍的传承人是当代大师孙亦良老师,只可惜他的爱人身体抱恙,孙老师已经在十五年前宣布退出行业,他唯一的弟子已经病逝。项目启动后,我们请过他两次,都无功而返。”

  程阮若有所思地点头,环顾四周茂密的植被,挠了挠脖子道:“这里的植被也挺多的。”

  “是的。”工作人员接过他的话头,“往这里走的沿线都是中药材种植地,前面就是中医药产业园区,目前是崔氏主要负责经营。”

  “难怪。”程阮到这里觉得脖子火辣辣地疼。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七点,木遥镇当地为这次同行的老总们组织了一场接风宴,但程阮实在兴趣不大,就借口身体抱恙先回了房间。

  程阮冲了个澡,趁等餐的劲头,趴在床上拿着解说词和笔记本回顾今天的调研。

  手机铃声和门铃声同时响起,程阮边接通电话边走向门口:“怎么样路龄?”

  路龄那头讲述着老太太的状况,程阮打开门顺口问:“她的家人到了吗?”

  路龄答道:“到了,过几天会把她接回木遥镇。”

  “好,那你明天过来吧。”程阮挂了电话,接过送餐的同时,看到了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骆酩之随后从里面走出。

  程阮下意识就想关门走人,虽然和骆酩之已经是名义上的伴侣,但他们其实并不相熟,还在一种极其羞耻的情况下发生了肌肤之亲,以后可能还要无可避免地继续绑定……

  这么一想,逃避好像也不是个事。

  程阮决定先发制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骆先生好啊。”

  骆酩之扫他一眼:“程先生原来是真的身体不适。”

  程阮以为骆酩之又在讽刺,趁他转身,伸出手指在身后做了个鬼脸,又在骆酩之转回来接电话时收回了手。

  他故作热情地问:“骆先生要不要一起吃麻辣烫呀?”

  骆酩之没有理会,对电话里说道:“没错,拿一盒过敏药,还有防蚊虫叮咬的喷雾。”

  程阮微张着嘴,又听见骆酩之继续说:“嗯,送到5210。”

  程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房间号。

  5210。

  ·

  吃完麻辣烫,程阮对着镜子,把睡袍的领口往下拉了一点,这才发现自己从脖子到锁骨甚至胸口,都蔓延着一大片红,看样子是真的过敏。

  难怪他下午总觉得那处皮肤像是什么在烧灼一般。

  盯着手中的过敏药和喷剂,程阮的情绪有些复杂。

  这骆酩之……说他冷血吧,他还会让人给他送过敏药。说他贴心吧……他又比谁都冷脸寡言。

  真是个奇怪的人。

  程阮坐在吊椅上跟吴昼打电话,意外地得知他被禁足一周的消息。

  程阮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不是,你怎么那么惨,还没蹦跶几天呢,又被抓回去闭门反省了。”

  “别提了。”吴昼的语气少有的烦闷,“小爷我从小到大为所欲为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管这么严,还是个前姐夫,你说我是倒了什么霉?”

  程阮笑:“那谁叫你祝他离婚快乐,还在搭讪时眼花找上了他呢?”

  “我那是喝多了。”吴昼快要吐血,“我姐跟他离婚真是正确的选择。”

  “绝对是你们家骆酩之跟他说的,气死我了。”

  程阮下意识反驳:“那怎么叫‘我们家’骆酩之?我跟他除了名义上的婚姻关系,实质上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得了吧你。”吴昼不信,“你们都一张床上睡过了,还叫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信你们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程阮懒得跟他掰扯:“信不信由你。”

  吴昼最终妥协:“行,我信。对了,忘了提醒你,木遥镇是不是有很多中草药园?你以前那么讨厌中药,还是小心点,别过敏了。”

  “晚了。”程阮微笑,顺手又挠了挠脖子,“已经中招了。”

  吴昼急眼:“那咋办?你叫人送药没?”

  程阮努了努嘴:“骆酩之叫人给我送了药。”

  “……”

  寂静一番,吴昼发出鸡叫:“你不是说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别急。”程阮赶紧改口,问心无愧地说,“我们真的没什么往来,不过是他可能看到了我过敏,就叫人给我送了。”

  “应该是怕我缺席影响后面的进度,不过也太小看我了,区区一个过敏,能严重到哪儿去。”

  吴昼:“没事就好,你小子别太嘴硬,老天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男人。”

  ·

  程阮打算给吴昼封一个“乌鸦嘴之神奖”。

  半夜,他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觉得全身瘙痒难耐,小臂更是像被针扎过一般,有如成千上万只小虫在皮肤下游动,无论怎么抓挠也不起作用。

  程阮暗道不好,打开床头柜的台灯,手臂果然密密麻麻地起了一片红疹,被挠刺得厉害的地方甚至抓破了皮,微微渗出了点点血痕。

  “救命……”程阮赶紧起身打开房间的灯,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吃骆酩之给他送的药。

  果然不应该嘴硬。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程阮不太想麻烦司机,于是给夜间值班的前台打了电话,询问周边有没有近一点的医院。

  前台听到程阮要去医院,惊慌地问:“啊,是程先生吗,您怎么了?!”

  感觉前台比他本人还着急,程阮无奈安抚道:“没事……就是有点过敏,我在导航软件上没看到医院,附近有没有设施健全一点的医院?”

  前台连忙应道:“您稍等,我找一找,马上回复!”

  约莫一两分钟后,座机响起,前台道:“程先生,镇上的医院离这里有点远,您可以到最近的卫生站看一看,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

  “好的,谢谢。”程阮换上简单的长袖T恤和休闲裤,戴上口罩,刚打开门,对面的门也应声打开,一身素黑色风衣的骆酩之从里面走出。

  见骆酩之这么晚还出门,程阮稍显吃惊,隔着口罩打招呼:“这么晚骆先生还不睡啊?”

  边说边隔着袖子挠了挠手。

  骆酩之没说话,扫视一眼程阮白皙的肌肤,眉头微皱:“走吧。”

  程阮愣了一下,不太明白骆酩之的意思:“去哪儿?”

  骆酩之瞥向程阮锁骨上方细小的抓痕:“前台打到了我的座机上。”

  程阮懂了骆酩之的意思,还没反应过来,骆酩之就迈开长腿往电梯走去,他只好跟上去,阻止骆酩之道:“不用麻烦你,这么晚了,我自己去就好。”

  骆酩之瞥他一眼,按下电梯楼层,电梯门随后关闭,程阮见状乖乖闭了嘴。

  得,骆先生大半夜的愿意做慈善,他也拦不住。

  见程阮和骆酩之一同走出来,前台小姐赶紧站起:“程先生、骆先生!不好意思刚刚拨错电话了……”

  “没关系,麻烦你了。”程阮对她点头,跟着骆酩之走到了停车场。

  一阵寒意袭来,程阮打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骆酩之拿出车钥匙,随后车灯闪起,骆酩之侧身坐进了驾驶座。

  ?

  骆酩之亲自开车,多少是有些惊悚了……得亏是发生在木遥镇,要是在津城,第二天就得上各大八卦头条。

  正脑补着一出八卦大戏,车窗降下,骆酩之清冷的声音响起。

  “还想要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