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的喧哗热闹中抽身,回到公寓,四处终于又静了下来。

  那些保镖们都被隔绝到了门外,此刻的客厅异常安静,都能听到西装面料与沙发摩挲的窸窣声。

  随着心跳的持续加快,程阮的大脑开始变得混乱,趁着那股酒劲上来,整个人口干舌燥,面色潮红,沉闷得快要喘不过气,于是干脆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带和胸前的纽扣,试图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意识迷离地靠在沙发喘歇了一阵,程阮才意识到玄关处还站立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生得极为高大,身姿挺直,整个人透露着一点肃穆的气息,无奈没有开灯,透过落地窗外零星可见的光亮,程阮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看出了男人眼中的无动于衷。

  程阮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满地皱起眉:“你……是谁?”

  男人没有说话。

  程阮不打算作罢,撑起手臂,摇摇晃晃地站稳,打算走过去看个仔细。

  但还没走到男人面前,他就先软了脚,只好下意识地扶住了一旁的微凉的木柜稍作暂停。

  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看他的笑话。

  程阮瞪他一眼,不服气地重新站起,歪歪斜斜地往玄关走去,这次,终于到了男人身边。

  他凑过去有些不耐地问:“我问你话呢,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男人这才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道:“是程先生让人将我‘绑’来的,记不清了吗?”

  “绑?”

  一股乌木沉香的味道传入鼻尖,程阮脑中忽然闪过一张脸,他努力让视线聚焦,眯起眼看向眼前的男人:“骆酩之?”

  回想起这个名字,程阮不知哪里来了脾气,径直伸手握住了骆酩之的手腕,也不管握不握得住了,就算连拉带拽也要将他拖进卧室。

  眼看着快要走进卧室,程阮小腿一软绊在地毯上,刹时间重心不稳地往木地板扑过去。

  “咚!”

  耳边传来身体和地板撞击的闷响,程阮仰躺在地板上哼哼了几声,身上骤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后脑勺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

  一只手护住了他,垫在他的后脑勺和木地板之间。

  昏暗的卧室里,程阮和骆酩之四目相对,呼吸混合在一起,胸口也随着他的心跳一起起伏。

  程阮这才发现骆酩之的眼神实在厉害得可怕。明明平时看他的时候正常得很,说绅士也好,说冷淡也行,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仿佛一眼就能将他洞悉。

  程阮别过脸,心虚地小声怪道:“重,重死了,你压在我身上干嘛?”

  骆酩之看了一眼程阮绯红的脖颈,抽回手利落起身,成功让程阮的后脑勺和木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好凉!”程阮的眼眶里泛起了水光,质问一脸坦然的骆酩之,“你为什么收回手!”

  骆酩之依旧少言,随着“啪”的开关声响起,头顶的水晶吊灯打开,整个卧室终于明亮了起来。

  骆酩之单手整理着被程阮弄乱的领带,冷冷道:“程阮,论反咬一口,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程阮的眼眶越来越红,急不可耐地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他干脆放弃,盯着头顶的男人:“骆酩之,拉我。”

  骆酩之没有反应。

  在程阮第十次尝试失败之后,他终于伸出了手。

  好不容易站直身体,程阮已然红透了脸,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次“翻脸不认人”地命令道:“你给我站好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骆酩之好整以暇地收回手,轻嗤一声:“程先生希望我用什么眼神看你?”

  程阮也答不上来,索性恼羞成怒,扯着骆酩之一把将他之扑到了床上,双手顺势搭在骆酩之胸前。

  身下的骆酩之脸色阴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程阮没空搭理他,专心地低下头解自己的皮带。

  这个皮带怎么这么难解!

  他撑起手臂,晕乎乎地俯视着骆酩之,随后捉起骆酩之的手腕,试图将他控制住。

  无奈骆酩之的手腕比他的虎口大了一拳,程阮的手指怎么也握不满,在失败不知道多少次后,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勉强地伸出掌心压制在骆酩之的手掌上。

  总算在气势上震慑住了骆酩之,程阮满意地翘起嘴角,挑衅地看向骆酩之:“求我疼你,我就松开。”

  骆酩之眼神复杂,轻而易举就挣脱了程阮所谓的束缚,吓得程阮坐在床上忘记了动弹。

  “程阮。”骆酩之欺身向他靠过去,眼中传递出某种危险的讯息,嗓音低沉,“我突然想起你上次在婚礼上说的……谁取悦谁?”

  程阮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却依然嘴硬:“你,你取悦我。”

  骆酩之似乎在笑,他勾起程阮的下巴,逼他看清自己:“程阮,我劝你想清楚自己的定位。”

  程阮晃了晃头,晕乎乎地说:“我清楚得很,我是你的丈夫,我们已经结婚了。”

  骆酩之眼色一暗,松开程阮准备起身,不料还没离开床就被程阮从后面搂住了腰。

  “不准走!”程阮发出幼猫似的嘤咛,“留下来陪我。”

  骆酩之声音喑哑:“怎么陪你?”

  程阮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解骆酩之的衬衫纽扣,身体力行地向骆酩之展示需要怎么“陪”,他解开骆酩之的皮带,眼看着马上就要得逞,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被迫和骆酩之调换了位置。

  骆酩之手臂撑在他的上方,呼吸就在程阮的耳边。

  他慢慢伸出手,掐住程阮纤细的腰,着那张意乱情迷的脸。

  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没拉严实的窗帘微微拂起,随之在半空中起伏荡漾。

  骆酩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面色潮红的程阮。

  “谁取悦谁?”

  程阮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他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腰,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取悦你……”

  略微粗粝的指腹抚上脸颊:“现在该求我什么?”

  程阮不住打了个哆嗦:“求您疼我。”

  骆酩之重新覆了上去。

  ·

  程阮咬牙切齿地走进公司大楼,觉得今天连门口的地毯都格外硌脚。

  “路秘书。”程阮侧过头嘱咐,声音沙哑,“让人把大门的地毯换了。”

  门口的地毯被迅速换掉,程阮面无表情地走进大门推开的会议室,台上等待汇报工作的高管抖了抖,随后略微拘束地向他问好。

  程阮将高管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手指撑起下巴,觉得自己应该也没那么可怕。不过随后,手臂传来一阵酸痛感,指尖也有些酥麻,程阮不得不垂下手,在心底暗骂骆酩之那个狗男人。

  做就算了,还捉着他的手臂压了那么久,平常一脸正经,根本看不出是玩得那么花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片安静,台上的高管已经停了下来,茫然地握着遥控笔等着他的决策。

  程阮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好的。”

  端起咖啡回到办公室,程阮一路上都轻飘飘的,眼下因为熬夜浮了一圈青紫,鼻尖也发着红,颇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他准备到舆洗室洗手清醒一下,刚挽起衬衫衣袖就看到手腕处的红痕。

  “……”

  狗男人!

  程阮准备到休息室的沙发补个觉,刚摸上软绵绵的抱枕,路龄又来了电话。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路秘书?”

  路龄说道:“程先生,稍后还有与资方合作商的洽谈会,骆先生也会参加。”

  程阮内心抗拒地揉捏着手中的抱枕:“……我知道了。”

  ·

  程氏和骆氏的总部大楼就隔了一条马路,不过这还是程阮第一次进骆氏的大楼。

  和程阮的那股子张扬劲儿不同,骆氏大楼的环境看起来很是骆酩之的风格,低调、清雅而不落俗,里边配色多以低饱和色调为主,中间还有重金打造的流水景观池,倒是很能凸显公司老板的雅致。

  程阮对此嗤之以鼻,扭过头就看见了骆酩之的秘书。

  “程先生请,先生在会议室等您。”

  程阮低着头进了会议室,此时的骆酩之正和身边的老总聊得投入。他顺着指引坐在骆酩之斜对面,后者的眼神略微抬起,似乎是看到了他,俊秀的眉头轻挑。

  程阮捏了捏拳头,转过脸拒绝与骆酩之对视。

  这次的会议与木遥镇之后的开发有关,还涉及到过几天的实地考察,因为前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程阮很快进入状态,在会上侃侃而谈,把之前的不痛快抛之脑后。

  直到散会起身,他才又和骆酩之对上。

  程阮冷冷地哼了一声,正想说几句话挖苦,不料骆酩之先开了口。

  “身体还好吗?”

  不问还好,一问程阮先涨红了脸。

  “我好得很,不劳骆先生费心。”他低着头快步从骆酩之身边走过。

  骆酩之身高腿长,轻而易举迈开腿挡在程阮身前,似乎是想留他片刻。

  程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环起手臂:“骆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见骆酩之的眼神落到自己的脖颈间,程阮警惕地拢了拢衬衫衣领,后退一步道:“我警告你别乱瞟啊,昨晚就当各取所需了,都结婚了,满足欲望很正常。”

  骆酩之没有应声,继续打量了程阮一阵,随后转身道:“东西我已经让秘书给路龄了,不要勉强。”

  程阮:“???”

  回到办公室,路龄果然把一个黑色的精致小盒子放在他的桌上。

  程阮右眼皮忽的跳了一下,看也没细看就抬手想把它扔进垃圾桶,但鬼使神差转念一想,程阮折回手,将小盒子收了回来。

  深呼吸三口,程阮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一支包装精致的软膏。

  在看清上面的英文过后,程阮摒息三秒,心中的暴鸣终于脱口而出。

  “……骆酩之你还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