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弈敛下心中所有想法, 打定主意多调查蔺荣。
今晚就是第十个人失踪的时间,蔺荣等他们吃完早饭,说话时带了些焦躁, “线索不够的话, 你们今晚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 最好能让其他人把房门从外面锁起来。”
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
媛媛支着下巴,懒洋洋道:“镇长,这不好吧?我们拿积分办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平镇又一个居民失踪。”
“再说了,风险伴随着巨大的收益,出去才能找到更多线索。”
蔺荣劝了几句发现实在劝不动他们,只能眼含深深的担忧将他们送出门。
适逢阳光未明的清晨, 走在街上呼吸新鲜空气时颇有回到灾前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走在旁边的钟雪弈被拥簇到中间, 从后面看去, 面容清丽的可可侧头跟他说着什么,盛曳和媛媛神情专注地听着, 时不时点点头。
苍龙伸了个懒腰, 队友甲对媛媛的话嗤之以鼻,觉得他们说话虚伪,“任务者为了任务承担风险本就是应该的, 说得这么深明大义, 好像我们会待在房间里躲着一样!”
苍龙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但队友像蔫了般闭上嘴。
其实钟雪弈自己也不清楚怎么走到中间来的, 当可可问他今晚能不能合作的时候,他很快答应了, 接下来可可就说了她的想法。
“我们不能确定肉铺老板说的话是真是假,真假参半的可能性很大,人鱼之歌这名字是镇长取的,门锁没被破坏过,我猜测是有变异生物用关于声音的某种能力引.诱居民出去。”
钟雪弈的推测和她大差不差,只是有些想不通镇长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盛曳举手提问:“那我们今晚要把耳朵堵住吗?”
两个女生也露出思考用什么堵耳朵的神色,这边没有耳塞卖,估计整个联邦都找不到几个生产耳塞的工厂,用别的话堵不严实会让他们被动处于危险状态。
钟雪弈摇了摇头,提醒众人道:“镇长能起人鱼之歌这个任务名,没理由想不到隔绝外界声音。”
平镇又不是没有能打的进化者,若是真那么简单,这件事就不会困扰平镇那么久了。
“那怎么办?”媛媛皱起脸,她从未做过如此无解的任务,“这哪里是声音攻击,分明是精神攻击!”
钟雪弈心念一动,记忆中鲛人和人鱼都是人身鱼尾的幻想生物,有的学者甚至简单粗暴的将东方鲛人西方看作同类。
能有“人鱼之歌”,能不能有“鲛人之歌”?
但他没试过把精神力融入歌声,以此作为攻击方式,未免在紧急关头出现意外,他还是选择中规中矩而且保险一点的应对方法。
虽然说挡不住人鱼的歌声,但他们还是自制了四副耳塞,说不定管用呢?
暮色来临,镇民给任务者送了饭菜便要回去,走到小洋房外面的时候却被苍龙和他的队友们拦住了。
镇民看起来有些着急,面对任务者时语气尽量放缓问道:“你们有什么需要吗?可以在手机上跟镇长说,我明天带给你。”
苍龙狐疑地问:“你好像很急?人鱼之歌几点出现?”
“我不知道。”镇民老实回答:“准确来说,镇子上很多人都听不见人鱼唱歌,只有被它选中的人才会听见,都是在晚上天黑之后。”
几人下意识看了眼太阳,这会儿的太阳失去了白天刺人的热意,人类的眼球可以直视而不被灼伤,咸鸭蛋般的太阳小半边已经浸入海中。
苍龙见他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阻止想再问下去的队友,干脆不再为难他:“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会跟镇长说。”
镇民连连点头,提着食盒快步离去,走着走着还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队友甲不满道:“队长,你为什么不给我继续问下去,再问几个问题,说不定能套出更多话,那个镇长也真没用,发布任务还一问三不知。”
苍龙眼神警告,声音低沉且严厉,“我们是来做任务,不是来害人,你让他留下来要是之后他失踪死了,你说有没有我们的原因?”
队友甲语塞,但碍于苍龙队长的威严,到底没说什么。
再说苍龙之所以当上队长也是他们认同他的能力才选的,对他下的决定质疑的同时却不会不同意。
队友乙忽然道:“龙哥,我们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想不想合作
?”
平镇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人鱼唱歌,那他们这些外来的听到歌声的几率很有可能是两极分化,要么很高,要么很低。
然而没听说“人鱼之歌”的死亡率很高,那就是后者,他比较担心今晚什么线索也得不到。
况且他们手里掌握着对方不知道的信息,谈判时可以利益最大化。
苍龙看向甲丙两个队友,“你们想合作吗?”
队友甲很有自知之明,他打架还行,动脑子的事他不擅长,索性没说话。
而队友丙思忖片刻,同意乙的建议,不过他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去想的:“我偏向于合作……我感觉那个青年人不一般。”
苍龙眸光一动,“蓝眼睛那个?”
队友丙点头,他的进化方向是刺猬,对外界刺激感受很强烈,隐隐约约能察觉黑发蓝眸的青年体内的磅礴力量,但那股力量时隐时现,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感觉错。
既然四个人中的三个都同意组队,趁没完全黑下来,苍龙带着队友们大摇大摆地敲隔壁门。
开门的是媛媛,一见是他,动作迅速地要关门,可终究是苍龙快她一步,将匕首的刀鞘卡在门缝里。
媛媛对他没有好脸色,恶声恶气道:“看见你就没好事,想干嘛直说!”
“媛媛,是谁啊?”坐在沙发上的可可听到动静,起身边走过来边问道。
媛媛:“还不是那个死皮赖脸的人。”
该说不说,苍龙脸皮确实厚,被阴阳怪气这么久都不生气,明白跟媛媛说肯定会被拒绝,他特地等到可可过来才说:“我们有你们不知道的消息。”
可可脚步一顿,转头和钟雪弈对视一眼。
一分钟后。
媛媛坐在单人沙发上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眼神不善地盯着苍龙,似乎再说:你如果净说些没用的,有你好果子吃!
她的旁边坐着钟雪弈三人,而苍龙和他的队友们在对面或坐或站,双方阵容泾渭分明。
时间紧迫,苍龙没废话,直接说明来意:“合作吗?积分三七分,我们七,你们三。”
媛媛翻了个白眼,清脆的嗓音一拐两绕,跟唱戏似的,“您请回吧!咱们没得谈!”
盛曳更是果断,直接站起来想要开门送客。
“诶诶诶!”苍龙愣住了,没料到他们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不是在谈判吗?你们说说条件,双方商讨一下啊!”
钟雪弈抬眸,“你们不说,今晚过后我们也会知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苍龙不相信他们愿意放弃今晚试探的机会。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到钟雪弈旁边的青年温声细语说:“五五分吧,苍队长,很公平不是吗?”
三七变五五,看似不多,但想想大几千的总积分,苍龙忍不住肉疼。
可对面四人两个神情淡淡,一个笑容温和,一个恨不得把他踹老远,苍龙知道再犹豫估计真会被赶出去。
苍龙心在滴血,面上笑容随和,“事不宜迟,我们先来共享一下双方的信息吧?”
“等一下!”媛媛坐直身体,目光灼灼有话要说:“先签合同!”
苍龙:“……”
*
又赶制了四副耳塞,八个人坐在洋房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苍龙轻咳一声,“要不我们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吧?有人鱼唱歌,那肯定有人鱼,好歹是幻想系,讨论一下到时候遇见人鱼怎么办。”
既然是自己提的话题,苍龙率先自我介绍:“我叫苍龙,进化方向是蟒蛇,进化等级为五级。”
等他的三位队友都说完,他期待地望向钟雪弈,以为能在青年眼中看到惊讶的目光。
然而没有,先不说上岸遇到的赵梓齐就是五级,兰桥、陆均沉等大家族少主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
更别提返祖之后能一脚踩死六级变异螳螂的顾云疏。
见过精彩绝伦的风景之后,又怎会为区区一点光彩惊艳?
钟雪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接受到他的视线,挑了挑眉道:“钟雪弈,四级锦鲤。”
盛曳接接他的句式,面容微赧,“盛曳,三级海龟。”
他悄悄斜眼觑了身旁青年一眼,没看到他露出嘲笑看不起人之类的表情,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苍龙这时候已经有些后悔跟他们合作了。
媛媛和可可的进化方向他是清楚的,也就可可能打一点,他的三个队友感觉也不大行。
队友乙提合作时,他脑海中浮现钟雪弈那张漂亮得超越性别的脸,一冲动就答应了。
为美色冲动的结果显而易见,从“一拖三”变成了“一带七”罢了。
媛媛看出他的微表情变化,故意娇声娇气道:“苍龙哥哥那么厉害,我们这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进化方向,你会保护好我们的,对吧?”
苍龙:“……”
苍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猛然抖了抖,浑身恶寒无处发泄。
媛媛戳了戳钟雪弈的肩膀,嘴上对他说话,眼睛却看着苍龙,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阿弈,你也相信龙哥会保护好我们的对吧?”
眉目如画的青年雾蓝眼眸在客厅的暖色灯光映衬下显得莫名温和,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消散大半。
闻言眸光流转望过来,青年笑意浅浅,“对。”
苍龙:……也、也不是不行。
得知只有小部分人才能听到人鱼唱歌,外来任务者听到的几率不大,钟雪弈有些失望地回到房间。
联想失踪的人分别是老年渔民、七岁小孩……相同点都是反抗能力不强。
可他本身是鲛人血脉,被选中的可能性很小吧?
钟雪弈寻思着找时机溜出去,他心里还记挂着阴阳人的蔺荣,虽然所有线索都指向肉铺老板,但他直觉蔺荣在“人鱼之歌”中扮演的角色不简单。
要怎么出去呢?假装困了回房间睡觉?
正当他想着怎么溜出去且不会被发现的时候,耳畔传来缥缈歌声。
很难形容那道歌声是什么样的,不说旋律是钟雪弈长这么大以来听过那么多首风格各异的歌中最难听的。就说那歌词,来来去去都只有那两句:
“来吧,我亲爱的旅人。”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到我这里来,我可以使你们得享安息。”①
“来吧……”
“……”
初听是难听,听久了令人作呕,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歌声宛若恶魔的咒语不断对人进行精神污染。
钟雪弈表情怪异,就这歌声能把人迷得主动开门投入人鱼的怀抱?
恰巧这时,房门被急促敲响。
门外是媛媛急切的声音:“阿弈?阿弈!你在吗?”
钟雪弈应了一声,翻身下床开门。
媛媛见他没事,紧张的神情舒缓了些,“盛曳听到歌声了,现在在客厅里闹着出去,可可和苍龙快拦不住了,他们叫我来看看你。”
钟雪弈觉得自己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吐,他摇了摇头,去客厅看盛曳的情况。
盛曳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温和腼腆的青年此时双目赤红,白皙俊秀的脸上和手臂上浮现一楞一楞的青紫血管,脖子上还有一抹红色的印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那里,苍龙解释道:“他力气太大了,还有自残的趋向,我们刚刚尝试打晕他。”
结果显而易见,盛曳不仅没晕,反而跟触怒似的变得更加狂躁。
可可到底是女孩子,进化方向也不是力量型的,力气不够男生大,垂落肩头的黑发汗湿粘在脖颈处,整个人有些许狼狈。
钟雪弈忍着心头翻涌的呕吐感看了那三个袖手旁观的男生一眼,过去代替可可的位置。
甲乙丙:“……”
虽然不知道那个眼神什么意思,但感觉有点侮辱人呢。
他们很无辜啊!明明是可可不放心他们,不让他们接手!
有了钟雪弈的帮忙,前后压制效果高下
立见,最直观感受到差别的是苍龙。
他和可可一起压着盛曳,仿佛他俩下一刻就能被文弱的青年掀翻。但和钟雪弈一起,苍龙怀疑自己松手也不会有问题。
苍龙:美人竟是个大力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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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盛曳压在沙发上大概过了十分钟,盛曳疯狂挣扎的动作才渐渐停下。
他喘着粗气扭头看向钟雪弈,面颊涨红,双眸水润,差点儿因为太累说不出话,嗓音低哑道:“……阿弈?”
他这副模样太像被蹂.躏摧残了,苍龙不忍直视别过头,他是喜欢美人,但绝对没想过那档子肮脏腌臜的事,单纯是对美的欣赏。
打个比方,像毛绒控喜欢撸毛茸茸,想除此之外的事就是超级无敌大变态。
心理年龄为十五六岁的钟雪弈则压根不会去想,他松开对盛曳的桎梏,直切主题:“你听到歌声了?什么感觉?”
盛曳先是愣了一下,眼神恍惚,很快清醒过来,“很像西方神话故事里海妖塞壬的歌声。”
媛媛委婉提醒,“能不能具体点?太抽象了。”
盛曳回忆半晌,“陷入不出来,很好听,好听到失去理智。”
他感觉自己仿佛穿越时空,穿越到那位名叫奥德修斯的水手身上,等清醒时已经被同伴紧紧绑在桅杆之上,心神以随歌声而去。②
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那是怎样一种好听的歌声,只有钟雪弈在自我怀疑,难道那歌不是既难听又没营养吗?
然而在众人想再仔细问清楚点时,盛曳的眼白重新浮现血丝,可可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想到肉铺老板
--他们都有一样的眼神。
听到歌声的瞬间,钟雪弈便眼疾手快地压住了他,但明显能感受到盛曳挣扎的力气变大了,不算粗壮的手臂拼了命般想要撑起身体,即便压力压力有千斤重。
钟雪弈甚至能听到他骨头关节发出了“咯吱咯吱”类似于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怕他折了手臂,耳畔的歌声越来越大声,烦躁之余干脆放开了他。
没了压制的盛曳明显轻快许多,像往常那样绕过客厅的桌椅沙发,朝大门口走去。
钟雪弈沉着脸跟在他后面,他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唱歌这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