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一路行舟>第三十六章

  “江归,我真的要回春江。”

  江归憋着一股气呲牙咧嘴,大声喊,“回!回行了吧?有完没完?”

  亏他刚才还开口让许逸教他做饭,是打算在这里度过几日只有两人的时光,而路行舟倒好,昨天说什么都听他的,今天就开始闹别扭,脾气和以前根本一样。

  听到如此说,路行舟松了口气,望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身西服笔挺,长相端正成熟,有种女孩子口中的禁欲气质。

  这个叫许逸的人,是江归信任的人,也是愿意包容江归一切的人。

  其实,公司并没有紧急的事必须回去不可,只是路行舟看到江归带进屋里的那袋药,除了普通的感冒药,那里面还有润滑剂,止痛膏,格外显眼。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羞耻席卷了他的全身,路行舟的脸止不住地发烫。

  他想到昨晚上的自己,理智和欲望来回拉扯,却最终沉沦在欲望里,万劫不复。

  路行舟开始害怕,他害怕自己再次沉沦下去,尤其是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

  必须离开这里。

  许逸炒了两个青菜,做了点粥,端上来之后,江归已经吃好了,他让许逸去收拾行李,自己耐着性子等路行舟吃饭。

  路行舟吃饭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很认真。

  重逢以来,江归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他。

  他的外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连发型都还是跟以前一样,稍长的刘海微卷,平分在两侧,脸上的弧度,嘴唇的厚度,包括下巴的敏感都没变。

  不对,江归望着路行舟的眼角下方,那里好像有一些细小的纹路,很轻,他还是看见了,是微笑纹吗,离开了之后,他经常笑吗?

  可是,为什么对着自己就不会笑,而且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如果没有人说话,两个人之间就是这样,仿佛再漫长的沉默都能蔓延。

  如果开口说话了,又会像安了炸弹一样,不管说什么总会炸开,非要遍体鳞伤才行。

  “我吃好了。”路行舟承受不住江归的目光,吃完饭,终于吐了口气,站起身。

  “刷碗!”江归高高喊了一声,许逸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收拾好了包裹放在廊下,又走过来收拾碗筷。

  许逸自然而然的样子,让路行舟非常不自然,他伸了手,“我来吧。”

  许逸看着他温和道,“不用了,我可以。”

  路行舟的手僵在那里。

  “你跟我走。”江归拉了他的手,就这样准备离开。

  路行舟甩开,“等一下,我要锁好门窗。”

  他不是没有发现,家里的门窗都有损坏,破门而入的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他之前也未开口质问。

  “交给许逸就行了。”江归不耐烦,“他会弄好的。”

  许逸适时接话,微笑着对着路行舟道,“是的,其实我早已买好了新的门锁,待会我就会换上,新的钥匙也会送到你手上。”

  路行舟的瞳孔缩了缩,手心冰冷,多年的社会毒打,职场磨炼,他不得不学会了对人三分笑,很久没有冷冰冰地甩人脸色了。

  可是,这一刻的路行舟却冷了脸,面对许逸的示好,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视而不见,“这是我的家。”

  说完,他几乎是抢夺过许逸手里的碗筷,脚步飞快走进了厨房。

  “你耍什么性子呢?”江归不解地在院子里喊,他单手叉腰,不依不饶,“你会吗?啊?”

  路行舟打开水龙头,唰唰的水声似在表达抗议。

  却依旧压不住江归的声音,“做个饭也不会,喂个饭还能喂给我鱼刺,衣服也洗得皱皱巴巴,你会什么啊?”

  嘭。盘子碎掉的声音。

  江归的腿脚比声音更快,“我就说你不会吧。”

  话音刚落就到了路行舟身边,他抓过怔愣在水池边的人,把他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又大力抓着他的手腕,强势往外拉,“跟我走!”

  江归自己也在气头上,甚至没有注意,他手下手腕的温度,烫得灼人。

  许逸提着行李跟在他们身后,附耳对江归说了什么,江归抓松开手,改为推着路行舟的后背向前走。

  好在他没有反抗,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走到莞A和春A两个车边,路行舟先行接过了自己的包,上了自己的车。

  江归紧随其后上了他的车,好整以暇,“开车!”

  路行舟僵着脸,不去看他,更不去看车下的许逸,启动了车子。

  到了春江,他将车停在一家酒店前。

  “什么意思?你在酒店工作?还是你家住酒店?”江归皱眉。

  路行舟有气无力道,“我跟我妈住一起。”

  江归了然,他撇撇嘴不吭声,配合地办了入住。

  来春江的路上,两人依旧是沉默,江归顺势补了一觉,现在晚上八点,他不饿也不困,精神得很。

  坐电梯时,江归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路行舟。

  比五年前瘦了,身高怎么好像也变矮了似的,以前明明和自己差不多,他还曾非常介意过自己的身高,每每总要穿增高的鞋子。

  现在看来,好像自己比他高了不止一点。

  江归满意地勾勾唇角,看来,这几年的健身没有白费。

  只是,路行舟的脸却一直绷得紧紧的,而且异常苍白。

  江归沉下脸,扯了扯他衣袖,“喂,你是要一年里都用这张冷冰冰的脸对着我吗?”

  江归知道自己有些魔怔了,明明两人重逢后,他占据的是绝对主导,甚至昨晚,他已经占有了他,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路行舟离自己很远。

  他只是想用行动和语言让路行舟看到他,就这么难吗?

  路行舟的身体被江归拉扯地晃动两下,脚步虚浮,几欲摔倒,江归眼疾手快扶住他,碰到他的身体,刹那间就明白了,路行舟又发烧了。

  “我带你去医院!”

  江归搀扶着他下楼,打车,去医院挂号,缴费,住院,这些事很平常,却是江归从没有经历过的,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焦头烂额的江归,跌跌撞撞地做完所有手续后,坐在病床旁边,看着闭目输液的路行舟,总算安下心来。

  刚才医生说,路行舟的血糖很低,应该是没有好好吃饭,所以加了些葡萄糖。

  江归看着虚弱的路行舟,陷入自责,才两天而已,路行舟好像又瘦了。

  这两天他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而且几乎没有休息,还要承受他的欲望,明明他是第一次,自己也毫无怜惜。

  江归抓着头发,埋进臂弯里,他想到五年前的春节,在家里发烧的那段时间,反反复复了很久,痛苦了很久,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可是,再一想到,那次让他发烧的罪魁祸首不就是眼前的人吗,他有今天,该是报应。

  该是报应的。

  可是为什么还要心疼,还要自责。

  还要忍不住地对他好。

  江归轻轻握起他的左手,仔细摩挲着那颗痣,这时候才发现,路行舟的手不知何时有了薄薄的一层茧子,明明以前,他只有右手中指因经常画画有一点薄茧。

  这几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不是该拿着钱过着舒适日子吗。

  江归用自己肿胀的手握住路行舟的手,手心的那颗“痣”贴合路行舟的痣,两只手五指交缠,紧紧握在一起。

  这一刻,他轻轻喟叹出声,仿佛漂泊无定的船终于靠了港湾。

  他的心渐渐趋于平静,身上所有的疼痛也都感受不到了。

  输了液,又喂了药,到了凌晨,路行舟终于昏昏沉沉地醒来,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很虚弱。

  江归不顾医生护士和路行舟本人的反对,坚持要路行舟继续待在医院观察。

  路行舟简直无力和他争执,只有无奈的问,“我的包呢?”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我手里一直拿着的包呢?还有我的手机,都在包里。”路行舟气结,挣扎着起身质问。

  “我操!”江归猛然惊醒,“我忘在出租车上了!”

  “江归!”路行舟咬牙切齿,“把你手机给我!”

  “不用,我替你找回来!”江归梗着脖子,问,“你号码是多少,我看是哪个王八蛋捡到了。”

  路行舟闷闷报了手机号码,心里依旧胶着,不只是手机,更重要的是他的笔记本,所有的绘图都在上面。

  电话拨出后,很快有人接起。

  “喂。”清朗的男声传过来。

  “你他妈谁啊,知道你拿的是谁的手机吗,我劝你老老实实给我送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路行舟揉了揉额头,伸手去抢,“给我,我自己说!”

  江归退后一步,那端的人却哈哈笑起来,“你也不是这个手机的主人吧?你又是哪位啊?”

  “你他妈管我是谁。”江归气急败坏,“你笑什么?”

  那端的人笑得更大声了,拖长了声音大喊,“路行舟,你在吗?这人谁啊?怎么老说脏话啊!”

  他刚一喊路行舟的名字,江归就迷糊了,路行舟自然也听到了喊声,目光了然,向前倾身,终于抢过了手机,“李少男?”

  “嗯。”李少男嘿嘿笑着,“没想到吧?”

  “怎么回事?”

  “当然是我打你电话结果被别人接去了,我才知道你的东西丢了,幸好那个司机师傅人好,我就帮你拿回来了,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话说,这都几点了,你才发现你手机电脑都不见了?”

  路行舟一直没有接话,那边李少男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你已经回春江了啊,怎么坐出租车啊?你自己的车呢?现在在哪,还有那人到底是谁?”

  路行舟揉着眉心,李少男过大的嗓门吵得他耳朵疼,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李少男,手机被江归抢了回去。

  啪,挂掉电话,关机。

  “你干什么?”路行舟不解。

  “既然被你认识的人捡了去,你还担心什么?”

  “我还没跟他说清楚。”

  “说什么说?”江归打断他,“吵死了。”

  路行舟简直无语,以前不知,江归的控制欲这么强。

  “回去吧,我没事了。”路行舟只能叹气道。

  “你确定?你该知道,回去我要做什么。”江归勾唇,不怀好意地看着路行舟,嘴角的梨涡浅浅。

  路行舟又想起那一袋药,脸上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