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一路行舟>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伴随着鸟鸣声,江归醒了。

  虽然喜欢赖床,生物钟还是很准时,早上七点,他刚一清醒,就感觉到手臂涨涨得疼。

  昨晚虽然没有碰到伤处,但是动作太过激烈,江归左臂疼得厉害,丝丝的痛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一抽一抽的。

  他抬手,看到自己的左手有些充血肿胀,怕是挂了太久石膏,血液循环不畅。

  不仅左臂血液循环不畅,右臂被路行舟压着,也已经麻木到动弹不得。

  “操!”江归骂着,抬腿碰了碰路行舟,“喂,起来了,压着我了。”

  路行舟的头枕在他胳膊上,头发贴着他的脸,江归能闻到他头发上清爽的味道,就是看不到他的脸。

  “装睡吗?”江归继续抬腿踢了他一脚,他觉得这么大动静,路行舟还不醒,肯定是装睡了。

  谁知他还是毫无反应。

  四月的清晨,天气还有些凉,单薄的被子只盖住了两人的下半身,江归看到路行舟的肩背整个露在外面,肌肤上泛着红晕。

  “喂,路行舟!”江归有些着急,等到右臂没有那么麻木了,快速抽出来,翻转过侧躺的路行舟。

  他的脸也泛着红晕,只是唇色却不如昨晚那样鲜艳,反而苍白干涩,眉头紧紧皱着,额角的头发汗湿。

  “路行舟!”

  江归探上他的额头,烫!

  “操!”

  江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双眸盯着脆弱到缩成一团的人,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唔……”路行舟难受的呻吟。

  江归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拉上来,边角掖好,黑着脸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拨打了许逸的电话。

  “喂,发烧了怎么办?”江归开口就问。

  “你发烧了?”

  “不是。”

  “下司有大夫。”

  “靠谱吗?”

  “你现在没有选择。”许逸的声音像是在说工作,“你手臂有伤,不能开车,暂时离不开下司,发烧不能拖,必须尽快给他降温。”

  “知道了,你过来。”

  “需要我现在过去吗?”许逸追问。

  “是,过来!”

  江归挂断电话,不安地瞥了眼屋门,赶紧出门找大夫。

  下司的大夫是位中医,江归连恐吓带威胁地将他带到家里,把过脉后,中医开了中药,又加上取药,找阿婆熬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等待熬药的时候,江归额角的汗就没有停止过,包括他的心跳,扑腾,扑腾,一下一下暴露着他的焦灼。

  喝药的时候,路行舟迷迷糊糊地不配合,汤药撒在被子上,江归只能用嘴喂给他,中药的苦涩在两人的嘴里化开,甚至整个屋子都是中药的味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江归拿了包烟在院子里抽,一根接一根,中药的苦涩和烟的苦涩交织在一起,他觉得更苦了。

  院子里晾晒的衣服经过昨晚的风吹,皱皱巴巴地挂在绳子上,看着有几分滑稽。

  “到哪了?”他再次拨通许逸的电话。

  “还有三个半小时。”许逸的声音机械平淡。

  江归啪地挂断电话,愁眉苦脸。

  其实江归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即使五年前和路行舟在一起的时候,他竭尽全力做的,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

  而路行舟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强势的存在,他的好对路行舟来说,像是可有可无。

  这么些年,江归开始放纵自己,恣意生活,理智、克制、自律这些词跟他毫不相干,在充足的物质和时间的环境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会沉迷赛车整夜不睡觉,他会沉溺喧嚣去遍整个莞安的会所,他也会不顾父母反对给自己开了个健身馆,打着工作的名义在里面疯狂健身。

  他甚至连吃喝都很恣意,想吃什么了就吃,想喝酒了就喝,毫不节制,连他的家庭医生江医生都劝阻过他不要吃太多肉,不要喝太多酒,不要抽太多烟,都被他一句“我体检报告有问题吗?”堵回去。

  是的,江归已经放纵到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了。

  不过他身边却有一个人,充当了助理和管家的身份,照顾着他的生活。

  这个人就是许逸。

  其实许逸是北固的行政助理,江归并未将他要过来做自己的贴身助理。

  当年北固的一面之缘,让江归对他有了几分信任感,并且许逸总是一副公事公办,毫无感情工作机器的样子,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所以不知不觉中喜欢事事让许逸帮忙处理。

  许逸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刚过晌午,太阳还很高,江归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整个人看起来压抑颓败。

  “我带了一些药,有治感冒的,发烧的,温度计,降温贴都有,还有一些其他的。”许逸走近道。

  “许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江归的声音沙哑,干涩。

  “什么?”许逸没有听清。

  “没什么。”江归接过药起身,片刻的眩晕后,才扶着墙走进屋内,关上门。

  江归万万没想到,路行舟已经醒了,他半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枕头,笔记本放在双膝上,认真地盯着屏幕。

  “你他妈干吗呢?”江归爆发出一声怒吼。

  路行舟在听到门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惊了一跳,却还是慢了动作,江归的一声吼让视频那端的人都听到了。

  “谁呀,行舟,这谁啊?他怎么说话的?”李少男带头问。

  “是啊,是啊,路总,这人好凶哦。”

  “路总不是说家里没人吗?”

  “到底怎么回事,行舟?是有麻烦了吗?”李少男的声音最为突出,“让我看看他是谁!”

  本来还一团焦灼的视频会议,因为突然的状况,下面的人如脱缰的野马,开始积极地跟风。

  路行舟啪地挂断了视频。

  “怎么,路总,他又是谁,让我也看看啊。”江归扯着笑,阴阳怪气地问。

  路行舟故意忽视他的话,“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怎么,路总工作很忙吗?”江归坐在床沿,一手抚上他有些苍白的脸,一边道,“不是说好陪我一年吗?”

  嘴上虽然不饶人,心里却道,中药蛮管用,烧已经退下了。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还有工作。”路行舟说得有些急,说完闷闷咳了两声,脸色更显苍白了。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工作,他们都看不出来你生病了吗?”江归气急败坏,将笔记本收走,扔到桌上,“不准工作,不准走!”

  路行舟白了一眼江归,轻咳着不说话,那意思好像是也不知道是谁让他生病了。

  江归的脸色跟着灰败下来,哼哧哼哧喘着气,一直死死盯着他。

  半晌,不知谁的肚子响了,两人尴尬对视一眼。

  “我饿了。”路行舟开口,脸上带着赧然。

  “哦。”江归早已收敛了怒气,有些呆呆地回应,“我去弄点吃的。”

  一边出门一边自责,从早上到现在,两人都没吃上一口饭,他自己焦急到忘了无所谓,路行舟生病了他也能忘,这样的事,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不会忘的吧。

  出门找到许逸,“要吃的。”

  许逸一展手,示意江归走近主屋,“我带来了一些吃的用的,还有衣服,都在这里了。”

  江归惊喜到无以复加,拍了拍许逸的肩膀,“不错,我迟早把你要过来,当我的助理。”

  许逸难得露出微笑,没有正面回应江归的话,“提个醒,你的胳膊还有两周该拆除石膏了,而且。”顿了一下,“你的手已经充血了。”

  江归无所谓地勾起唇,“放心,没事。”

  许逸挑眉,“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江归有几分不自然,“许逸,你……教我做饭吧?”

  “做饭不是马上就能学会的。”

  “你就大概说一下,我学得肯定快。”

  许逸不置可否,伸手示意两人去厨房。

  “等一下。”

  江归拿了桌上尚有温度的饭菜准备去给路行舟,刚一转身出门,正看到路行舟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板正的衬衫西服,手上又拿了公文包,外表和来时一样,只是过了一晚,他的状态却和昨天判若两人。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江归清楚看到路行舟的脸冷了下来,“我要回春江。”

  江归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许逸,走过去夺走他手里的包,“我说了,不准走!”

  “江归,你讲点道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你他妈自己说的一年,就是一年,这一年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说了,不准走。”江归一冲动,扔了手里的包,啪地一声掉落在屋前台阶上。

  路行舟的脸唰地变得惨白,唇上除了有个血痂,更是毫无血色,他的视线从地上的包转到江归脸上,隐隐有着憋屈的愤怒。

  “不如,先吃点东西吧?”许逸走近他们,看了眼僵持的两人,即使没有等到回应,依旧自顾自地将食物摆在院子里的木桌上,又回身捡起路行舟的包,拂掉灰尘,放进了主屋里。

  “吃饭!”江归冷声冷气地吼,不由分说拉了路行舟坐下,强势的塞给他筷子。

  桌子上甚至已经提早摆好了茶水,这个时候温温的刚好。

  路行舟迟迟没有动筷子,反是喝了好几口茶水。

  “吃啊!”江归气哼哼地将一块鸡腿扔给路行舟。

  许逸带来的食物基本是熟食,除了一整只炸鸡,还有鸭脖,鸭翅这些小食,不过都很辣。

  好在还有一小盒桂花莲藕和盐水鸭。

  平日里的路行舟是可以吃辣油炸的,只是今日,即使已经很饿了,却依旧在排斥吃下它们。

  他无视那只鸡腿,夹了个桂花莲藕。

  江归抽着嘴角,瞪着眼前慢条斯理吃着桂花莲藕的人。

  “是我考虑不周了。”许逸再一次打断两人的僵持,“这位先生生病了,不宜吃辣的凉的,我去弄些温和的食物,稍等我一下。”

  “不用了,爱吃不吃!”江归别扭地将鸡腿又拿回来,嘴里说着不用,眼睛却不经意瞟了一眼许逸,许逸挑眉,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