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柔和的风吹在路行舟脸上，终于吹醒他烦乱的思绪。
“放开。”他停下脚步，冷冷开口。
江归收敛了刚才的锋芒，老老实实放开手。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江归脸上。
“我不喜欢男人。”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冰冷的话。
江归舌头抵了抵牙齿，揉了揉脸颊，脸上表情意味不明。
最后，他扯着裂开的嘴角，露出微笑，“可是，我喜欢你。”
路行舟再次睁大了眼睛，他退后几步，仔细盯着江归，他以为江归会说，刚才都是做戏给他们看，都是演出来的，都是假的。
然后，一切又回到和从前一样。
可是，此刻，江归说，他喜欢他。
呵，喜欢他。
一个男的，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他弟弟的男的，一个他羡慕嫉妒的男的，一个他想要报复毁灭的男的，说喜欢他。
可不可笑。
路行舟也真的笑出来了，声音低哑，“你喜欢我什么？啊？”
路行舟自问他对江归不好，非常不好，在他面前只有无尽的敷衍和欺骗，他喜欢他？喜欢他什么啊？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哈，哈。”路行舟发出短促的笑声，“你了解我吗？你就喜欢我的一切了？”
“你愿意向我袒露的一切，我都喜欢，你不愿意让我了解的、隐藏的一切，我会慢慢了解，然后喜欢。”
路行舟承受不住这样热烈的告白，他的嘴角还保持着咧开的弧度，僵硬不动。
怎么会这样？到底哪个步骤错了？
是不是早在盛懿轩提醒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
当时他完全没有在意！
“你谈过恋爱吗？”路行舟强迫自己收起嘴角，咽下唾沫问道。
“没有，行舟，你呢？”江归急切地问。
两人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
今天在这样的环境里谈起，路行舟哭笑不得，“你或许该找个女生谈谈恋爱，就知道……”
“不！”江归激烈拒绝，“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同性恋，我不喜欢女生，我以前也没有喜欢的男生，我只喜欢你。”
路行舟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你爸知道吗？”
江归一直闪闪发光的眸子黯淡下去，“他们还不知道。”
路行舟舒口气，正欲再拒绝，突然惊觉，江归是同性恋，同性恋！
这对江衍升来说，不就已经是最好的报复吗？
自己想尽办法让江归堕落沉沦，摧毁自己美好的人生，却原来，他是同性恋，只这一件事，不就足以摧毁他的人生了吗？
同性恋，是不被世俗认可，不被法律保护，不被父母接受的人群。
这样的江归，已经完全不需要借助其他的外力，就可以永远沉沦了。
只要江归坚持不结婚，不生子，他的父母就会失望，绝望，到心死逝去。
他父母的产业，也不会落在一个没有后代的同性恋手里。
江归到最后没有家庭、婚姻、孩子、事业，他只会一无所有，孤独老去。
路行舟仿佛想到了很多年后的画面，嘴角的笑意又开始抑制不住。
只要让江归一直保持同性恋的身份，不就好了。
“同性恋挺好的，我不歧视同性恋，挺好的。”路行舟点头微笑。
江归看着他的笑，激动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所以，你接受我了？”
“什么？”
“你愿意和我交往了？”江归眨着眼睛，澄澈的眼眸里，都是路行舟。
路行舟再次僵住，“我…我……”
“行舟。”江归握紧他的手，“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路行舟感觉到江归的手心温热，笑容炙热，想要拒绝的话哽在喉咙，变成一句，“你让我想想。”
“好！”江归很满意地点头，这个回答已经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你先放开我。”
“好！”江归抽回手，痴笑，“那三天后，我等你的回答好不好？”
“三天后？”
“嗯，三天后是我的生日，我的18岁生日，让我在那一天，收到我最想要的礼物，好不好？”
“咳咳。”路行舟轻咳，转过身，以前真的没有发现，江归的这张嘴这么能说会道，像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样子吗。
“行舟，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你还没回答我呢。”
好嘛，这人还在坚持问。
路行舟撇嘴，没好气，“没有！”
“刚才那女的……”
“我和她什么也没有！”路行舟心下暗道，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
“嗯。”江归咧着嘴，笑得很憨，“好。”
“傻笑个屁。”
江归这才收敛一些，急忙道，“行舟，咱们赶紧回去，你刚才受伤了。”
“伤个屁。”路行舟无所谓地摆手，“不过就挨了几拳而已。”
“那我看看。”江归说着就要伸手撩他的衬衫下摆。
路行舟快速退后一步，“别动。”
江归的手僵在那里，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路行舟撇嘴，忽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对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江归正了神色，“行舟，我爸是北固集团董事长。”
路行舟没有反应，脸却白了几分。
“行舟，我没有刻意隐瞒我的身份，对别人也一样，这个身份只是我父母给我的，可是我，还是我。”
江归真的从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不介意别人知道，或者不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有特殊的对待，他都无所谓。
“嗯，知道了，回去吧。”路行舟像是不想听了，转头低声道。
“好。”
这趟来四俊山，江归的本意就是参加比赛，赢得名次，然后拿着名次正式表白。
虽然事情偏离了计划，但他还是成功表白了，甚至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夺得了路行舟的吻。
失去了比赛他毫不在意，甚至还要感谢那些人，给了他这个不错的机会。
他看今天路行舟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他的信心越涨越高。
接下来的三天，江归没有打扰路行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
甚至6月3日的一整个白天，江归也没有联系他，路行舟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下午六点，路行舟的手机响起。
“行舟，下来。”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已经能听出江归声音的兴奋。
路行舟嗯了一声，随便背了包，出了宿舍。
江归已经在车里对他扬着笑容，“行舟！上车！”
面对面更能听出他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路行舟撇嘴，上车。
“行舟？”江归坐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路行舟。
路行舟咬咬唇，“生日快乐。”
“还有呢？”江归的眼睛仿佛有光，亮晶晶地盯在他身上，像等着奖励的宠物。
路行舟的唇咬得更紧了，却半晌没有回应。
“礼物呢？”江归主动询问，“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小礼物啊？”
路行舟心里轻吁口气，他还以为江归在此处此刻就要他的答案，而那个答案，他心里百转千回，依旧没有想好。
“没有准备。”
“没有准备也无所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礼物的。”江归继续笑着，伸手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他，“我给你准备礼物了。”
路行舟接过，打开，是个墨镜。
“那天我看到你墨镜掉地上被踩碎了，所以再送你一个。”
“嗯。”路行舟把墨镜放回去，双手握紧了盒子。
原来的墨镜就是江归送他的，不止墨镜，他的背包，甚至他包里的纸笔，都是江归送的。
除了衣服鞋子路行舟不接受，其他的东西，他都接受了。
如今，他才知晓，这些物质的东西，无非是江归追求他的手段。
“想吃什么？”江归的询问打断他思绪。
“额……”路行舟张了张嘴，“你生日，你定吧。”
平时两人吃饭，都是路行舟定吃什么，他吃饭也确实挑剔，只吃对自己口味的。
“那就……”江归转了转眼睛，“越州人家吧，那家菜不错，合你的胃口。”
“嗯。”
车子启动，驶离学校。
接下来的相处，只有江归在不停找话，比如问路行舟昨天上什么课了，去游泳馆了吗，吃什么饭了，路行舟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选择性回答。
其实和平日里的相处一样，可是路行舟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他频频轻声叹气，心不在焉。
江归看出来了，这样明显的摇摆不定在他心里就是同意的征兆，如果路行舟厌恶他恶心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越犹豫，他越纠结，江归越高兴。
所以江归的嘴角扬起，几乎一直没有下来过。
二人的气氛莫名尴尬又暧昧。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江归在车上开始一声不吭了，路行舟突然觉得如坐针毡。
直到车子停下，江归温柔一笑，“下车。”
路行舟闭了闭眼，跟着下车，入目是灯光明亮的停车场，“这是哪里？”
“我家啊。”
“你家？！”路行舟脑袋有些晕，下意识以为是江归和父母的家，过了一瞬又想起来，应该是江归自己的公寓，他上次来过的。
“怕什么。”江归上前拉过路行舟，“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说话。”
路行舟任由江归拉着，进了公寓的门。
两个人的手都有些濡湿。
“我先去卫生间。”路行舟咽了咽口水，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先逃进了卫生间。
江归站在原地，无奈和宠溺地笑。
两三分钟后，路行舟还没出来，江归开始焦急，这一刻他等得太久，快要等不下去了。
他舔了舔嘴唇，正欲敲门叫路行舟，大门外先响起了敲门声。
江归皱眉，“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