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找苏姨。”
陈桉红着脸从屋内走出来时, 许应站在阳台外面抽烟,见她出来只是瞥了一眼。
陈桉和在外面的章秀玉聊了两句,说明许清歌已经上好药后, 走出了许清歌家里。
陈桉跑下楼,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干了她后背留下的汗液, 她站在风里把刚刚上药的画面又回放了一遍,呆呆地笑了两下,然后才迈着步子离开。
陈桉走到苏涟办公室门口时, 看见苏涟正站在一副画前出神。
陈桉敲了敲门, 询问道, “苏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苏涟转过头看向她, 轻轻一笑,“当然可以,进来坐。”
这是第一次和苏涟这样的长辈单独相处,陈桉略显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苏涟问她,“要喝水吗?”
陈桉连连摇头, “不用麻烦, 我就来和您说一声许清歌没事, 她怕您担心。”
苏涟面露担忧之色, “小歌是不是被她爸爸骂了?”
“嗯, 许叔不怎么喜欢一向不喜欢这些, 她现在是被禁足了。”陈桉想说何止是骂了, 打都打了。
“这件事怪我。”苏涟蹙起眉头, “我去许大哥说这件事, 在怎么也不能让孩子不出门。”
陈桉摇摇头, “别,您现在过去,许叔叔只会更生气,这件事急不得。而且许叔叔对演员这个职业的偏见根深蒂固,您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同意。”
苏涟关切的神色微微一怔,而后轻叹一口气,“是我太着急了。”
“您别急,这件事有我。”陈桉说。
苏涟向她投来诧异的眼神,陈桉笑着拍拍胸脯,“我从小到大为了能和许清歌一起玩,一直和许叔叔斗智斗勇,虽然都输了,但是我越挫越勇,经验十足。”
苏涟被陈桉语气逗笑,脸色稍缓,“小歌信你,我当然也信你。”
陈桉抱着一大堆资料走出办公室的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顾一珂也在培训机构里。
顾一珂往她身后方看了看,“许学姐呢?”
“被禁足了。”陈桉说。
一听禁足,顾一珂不禁担心道,“许学姐还好吧?”
陈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好,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不用谢,我和许学姐一起去训练营那边找老师,然后许叔叔就突然出现,把许学姐带走了。叔叔那气场把我吓得一哆嗦,想着许学姐肯定要被骂,所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救个急。”顾一珂停顿了下,转而问道,“许学姐还能来吗?”
陈桉朝她点点头,“事在人为。”
“有什么能帮上忙,我义不容辞。”顾一珂说。
陈桉把手里的资料甸了甸,悠悠一笑,“现在就需要你帮忙。”
——
此后三天时间里,许清歌都被许应禁足在家里,也不让陈桉进去看。
许清歌没手机,为了联系上许清歌。陈桉只能趁着许应午休的时间,从楼下往许清歌房间里扔外面包着小纸条的小石头。
纸条内容都是问问她手还疼不疼,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个人无不无聊这些话,还偶尔在里面放一段笑话,逗许清歌高兴。
其实陈桉想说的话太多,又想问许清歌难不难受,又想安慰许清歌让她放心,但纸条又不能太大,不然就要换大一点的石头,如果没扔上去,会砸坏其他人家的玻璃而且石头砸地板的动静太大,搞不好就会被许应发现。
每次扔上去后,陈桉就会站在墙边等许清歌把石头回扔下来,等待的时间里,陈桉突然觉得她们特别像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原本如胶似漆,但死板□□的老父亲却棒打鸳鸯,将女儿禁足并要强嫁他人,苦命的二人只能背着所有人,靠着石头传信互表爱意,一个为爱苦等,一个哭瞎了双眼。
好一个凄凄惨惨戚戚,好一对苦命的小情侣。
陈桉忍不住为自己脑洞立正鼓掌,不过她觉得,如果她和许清歌真在一起,许叔应该不会选择紧闭,而是和她爸一起双打把她们腿都打折。
陈桉往上面又扔了张纸条,上面不再是问句,而是写着“等着我踩着七彩祥云来救你,绝不让你嫁于他人!”
许清歌:“......”
许清歌严重怀疑被禁足的不是她,而是陈桉,不然她脑子怎么憋傻了。
第四天的时候,陈桉抱着从顾一珂家借来的投影仪,郑重地敲响了许清歌的家门。
开门的正好是许应,他一个眼神扫过来,陈桉的小腰板下意识挺直起来。
“找小歌?”许应问。
陈桉恭恭敬敬地说道,“我找您。”
没等许应拒绝,陈桉就接着说道,“我保证没什么坏心思,我就是想和您聊聊天,给我十五分钟就行。”
陈桉对许应眨眨眼,满脸真诚。
许应简言意骇给了两个字“进来”
陈桉喜笑颜开地换了鞋子走了去,章秀玉去医院工作了,就许应和许清歌两个人在家。
陈桉先将装订成书的文件递给了许应。
“许叔,你先看看这个。”
她自己在沙发前面一阵捣鼓,把投影仪安装好。
许清歌听到动静从房间走出来,见到她露出惊讶之色,“你来了?”
陈桉刚准备张口,许应就沉声让许清歌进去,陈桉只好把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我马上就进去。”许清歌侧目看向陈桉,眼神里充满疑惑,陈桉则对她挑了挑眉。
许清歌进门前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看着许清歌进门后,许应翻开手上的文件,里面整理出了几十年以来所有的知名艺人资料和他们的作品,图文并茂,后面还有国内几大艺术学院的介绍,学校的优缺点一条条罗列出来。
许应随手翻了几页,有点哑然,做这些要废不少心力。
陈桉轻咳一声,“许叔,请看这里。”
陈桉操作着手机,投影布上面一一放映着对应的PPT。
“演员这个行业现在是热门行业,许清歌学这个不是坏事。我觉得您对这个行业可能了解的不是特别全面,我向你简单介绍一下。”
随后陈桉花了十分钟时间,用最简洁的语言向许应介绍下这个行业现状并且介绍了几个有名的人物。
这是陈桉第一次给人做讲解,而且还给教书数十载已经当上教育厅领导的许应,讲解这几分钟陈桉一直在注意他的神色,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就把她逐出家门。
许应淡然地扫了她一眼,“所以呢?”
陈桉朗声说道,“所以许清歌走这条路并不是您想象的那么不堪,这条路上也出现了很多优秀的人,许清歌如果走这条并不会差。”
许应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讲完了吗?讲完走吧,时间也到了。”
陈桉上前一步,“别啊,您先别着急赶我走,要不要在想想?”
“想什么?”许应说道,“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们看到还是太浅,只能看到浅显的地方,我们往往能比你们看得更深。演员这个行业虽日新月异,发展很好。可是它归根结底终究还是娱乐,其中水有多深不说,古话说‘戏子误国’不是凭空而来,你和我说的那几个人,他们能和老师、科学家这些真正为国家做贡献的人相比吗?老老实实走正道才是关键。”
许应态度这么好是陈桉没想到的,原以为许应会严肃地对她说教一番,没想到会这么细声细语对她解释。很明显许应是想走怀柔路线,先说服她,再让她去劝许清歌不要再想着歪门邪道,专心走正路。
“它虽然很难而且水很深,但它是许清歌想要做的事情,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陈桉反驳道。
许应抓住漏洞,沉声质问道,“你都说它很难,水很深,为什么还要小歌去走呢?”
陈桉一字一顿道,“因为她喜欢。”
面上是难见到的沉稳。
陈桉停顿了下,缓和说道,“所以我支持她。”
许应语气很淡,“喜欢又能持续多久,我是她父亲,我比你更关心她,我希望我女儿一辈子平安健康,走地平平稳稳,以后她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多年后她就会感谢我当初拉了她一把。”
陈桉深呼一口气,决定剑走偏锋,“您根本不关心她,您甚至还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许应脸肃了下来,责备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清歌不敢跟您说,但我敢说,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冒犯,请您见谅。从小到大您都没有尊重过许清歌的决定。”
许应脸色阴沉的可怕,陈桉心一横,都到这步了,她要是怂了,岂不是太辜负许清歌的信任了,她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
“刚上幼儿园那会儿,许清歌说她被小朋友欺负了,您说为什么她们只欺负她一个人,小学三年级,许清歌喜欢跳舞,您硬帮她报了奥数班,她哭着不想去,您说是为她好。初中许清歌喜欢收集明星的卡片,您说影响学习,把她的卡片全撕了。”
这些事情许应忘了,许清歌忘了,但是她记得。
在那些封存的记忆里,她记得许清歌是怎么抱着她小声哭泣,问她,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她。
如果这次要是失败了,许清歌肯定会很难受,而且是难受一辈子。
许清歌哭起来那么难看,可不能让她掉眼泪。
想到这里,陈桉心里莫名升起了勇气,抬头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所以您一点也不关心她想要什么,只会一味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许清歌身上。”
这些话彻底激怒了许应,他拧紧眉头,“你懂什么,这是为她好。”
陈桉重重叹了口气,“又是为她好,您的这些好,她不一定想要。”
许应喝道,“陈桉!”
“为我好?”
“我有想坚持的东西,你们的好有没有考虑过是我需要的吗?”
那日许清歌声嘶力竭的声音与此时陈桉所说的话在仿佛重叠,给了许应心里重重一击。
难道在一个外人看来他所作的都是错误的吗?
许应靠在沙发上,竭力压住自己的呼吸,“你走吧。”
她向许应鞠躬,眼眶微湿,“对不起,许叔叔。”
陈桉拿出口袋里的优盘放在茶几上,“这是许清歌从小到大参加各种活动表演的视频还有她在训练机构练习时录下的视频。我很喜欢,您应该也很喜欢。”
一墙之隔的许清歌,听着他们剑拔弩张的对话和最后的对峙,她恨不得出去阻止,可她不能,如果她出去了,那么陈桉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难过、委屈、自责,甚至还有欣喜混杂在一块,情绪乱了套,她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走向桌子的脚步都忍不住发软。
许清歌想,够了,陈桉,即使没有成功也没关系,至少你永远是站在我身边。
陈桉从许家出来,茫然地站在自家门前,发了三分钟呆,然后开始思考这剂强针是否有效。
许叔能让她进门,代表着他想了解这个行业,为了许清歌。
对,是为了许清歌,许叔对许清歌的爱,是陈桉敢这么说话的唯一筹码。
只有这根强针下得足够强,才能让许叔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方法是错误。
作者有话说:
陈?脑洞?超强助攻?桉已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