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凌晨三点多，程衍不顾护士阻拦将才转进ICU的叶书铎的病床推到了恩玉病房门口。
他坐在叶书铎床边望着窗外偏紫的天空，接过林语郡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一口。
“明天下午转回A市医院，林止到时跟车过来。”
“别让他来，让他把这狗东西他妈看严实了，别让她跑了。”
程衍在走廊坐到天亮。
七点半左右，唐恩玉因为伤口感染再次引发高烧，林语郡在护士安排下慌慌张张推着唐恩玉的病床往电梯间跑，在这过程中狠狠踹了一脚叶书铎的病床。
“你去吧，我在这守着宋绪宇，也要盯着他。”程衍倚着病房外墙低声说着，鼻音哝哝的。他的眼睛落在恩玉的脸上，心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强烈的想哭的欲望险些将他压垮，倚着墙才稳稳站住。
他程衍多牛逼啊，多有威风。以为走到哪都能呼风唤雨，实则呢？就是个废物。
程衍蹭了蹭发热但干涸的眼睛，从烟盒里取出最后一支香烟，在护士的注视下狼狈地说着，“我不点就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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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满打满算，这年程衍、林语郡22岁，老幺宋绪宇和唐恩玉21岁。
在此之前，他们经历的挫折跟这次比起简直小巫见大巫，满身傲气在这座城市零落成泥，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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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语郡才推着唐恩玉的病床回到病房。
大概在晚上八点多，宋绪宇醒了。彼此相对无言，眼神都落在了无意识的唐恩玉病床上。
越是这样安静，越忍不住想起出事前唐恩玉的笑颜。
林语郡擦泪已经擦得不想再擦了，喉咙干咳嘶哑，“医生说要看恩玉自己能不能挺下去了。”
宋绪宇躺着轻声叹息，扫了眼低头沉默的程衍与以泪洗面的林语郡觉得自己算是最幸运的，即便不想面对，也不得不说至少恩玉跟他说过话，哪怕那话犹如一根鱼刺深深地卡在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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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吃饭了吗？”
宋绪宇打破凝重的氛围，林语郡摇了摇头。
“两天没吃了吧，不饿吗？”宋绪宇看着头上的吊瓶劝道，“去打饭吃。饿坏了，恩玉也看不到。多留点体力脑力，事情还没结束呢。”
宋绪宇声音虚弱，他被乔洋捅的位置好死不死与割阑尾的创口、贺暃扎他的创口重合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没扎到内脏，还是该说倒霉。
他见林语郡像小孩子一样固执，伸手去推坐在他床边不动的林语郡，眼神示意他去给程衍打饭。两人望着程衍发丝里穿插的白发，原本想要责怪他不负责任失踪十几天的念头消失殆尽。
这十几天谁都不好受，大家心知肚明。
即便程衍来B市时气焰不变，但有心盯他的胡茬与白发，便知谁都没有好过。
林语郡擦掉脸上的泪拿上充电的手机下楼打饭，示意宋绪宇跟程衍说说话，不能让他一人胡思乱想。人不是无情的机器，有情绪不发泄一直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崩溃。
423.
三人勉强吃了几口，刚放下碗筷，叶家人就来接人了。
乌泱泱一群堵在病房门口，程衍见状拔出匕首贴在叶书铎颈间。
他知道一旦把叶书铎放走了，凌晨转院的车来了，他们谁都上不了。
眼看匕首划破了叶书铎颈间的皮肤，血往外流，那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为首的人握着手机走到角落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林语郡见状问程衍太子爷去哪了。
程衍摇头让他赶紧给林止和林尚忱打电话，让叶书铎他妈待会给打电话过来。
陆欻目前不可能为他们和叶家撕破脸，即便军政分家了，叶老将军仍有很大的势力。前天能帮他们处理部分事情，一是看在程衍身上有可利用价值，二是因为方信在这叶家河边走湿了鞋。
现在想走出B市，只能靠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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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衍握着匕首的手发麻，他看着与警察一起风尘仆仆赶来的叶父，唇角的冷笑更甚。
有时候他真想着指着向衡问他，“要你这个老头子到底有什么用。”
叶书铎仗着他爸和他爷爷的势力为所欲为，而他呢，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就连所谓的家长会都是自己去参加。
可能人在情绪高度紧张的时候会变得很幼稚很极端吧，他低声冷笑。
叶父雷厉风行，指着警察让他们把正在打电话的林语郡和程衍一起铐走，肉眼里的心疼令人作呕。几个警察摁着程衍的肩膀想把他拽起来，但程衍死抓着叶书铎的肩膀把匕首往肉里摁。
眼看血流得越来越多，叶父赶紧叫停。见硬的不行，来软的。
“你把我家小铎松了，我对你们在B市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
程衍面无表情与叶父对视，余光瞥见一旁跃跃欲试的警察将匕首摁得更用力了。拖了不到三分钟，宋绪宇30号叫来的退伍军人陆陆续续过来了，一行人把这片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围观的人一一被疏散开来，与此同时满头大汗的院长和唐恩玉、叶书铎的主治医生也赶过来了。
“等转院的车来，我就松手。”程衍在雇佣的退伍军人推开一侧对他不利的警察后 ，精神稍稍放松一点，面上表情也没方才那么紧绷了。
叶父见叶书铎颈间的血打湿了枕头，方才还装得通情达理好说话的模样此时则面目沉沉，透过窗户望着里面戴着氧气罩的唐恩玉，开口问唐恩玉的主治医生，“里面那个小姑娘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看了眼院长，眉头微拧，但又不得不说，“情况不太乐观。”
他一说完，叶父面上的笑就露出来了，看起来比他儿子还神经。他眼神示意持枪的几个警察顶开守门的退伍军人挤了进去，见那几人挤进去后笑道，“停了氧气，没多大事吧。”
“不能拔！病人呼吸困难，严重缺氧。”主治医生试图阻拦，但是被院长一把拽到了身后。
程衍摁在叶书铎肩上的手有些松懈，他只能听病房里传出林语郡一边催促谁快点来，一边阻止那群人碰恩玉的氧气管，以及宋绪宇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心渐渐揪到了一起。
叶父见程衍有所松动，开口说道，“你是向衡的儿子，向衍是吧？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是在B市，伤了我儿子，你觉得你真能安稳离开B市吗？”
程衍听到林语郡嘶吼的声音，匕首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你想怎么样？”
叶父听他天真发言，“给我儿子磕头道歉，念向衡面子，我让你安然无恙回A市，至于你朋友，哼。”他哼笑一声，其意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林语郡握着手机走出病房递给叶父，猩红的眼睛死死注视着叶父，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
叶母不知道在电话那端给叶父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有所松动。
挂断电话后将手机递给下属并没有还给林语郡，不过退伍军人反应灵敏一把将手机抢了回去。
对峙的氛围随叶父表情变化有所缓解，“小康你们这群小鬼头了。”
林语郡刚想松一口气，叶父表情就变得阴狠，“把里面那个氧气管拔了。”
程衍闻言要割叶书铎的喉咙，但他深知以叶书铎的廉价命换唐恩玉的，根本不值。他抬头望着叶父，一改方才的同归于尽的狠戾模样，笑道，“叔叔，我们各退一步。”
叶父深知此刻能拿捏住程衍，但是他老婆还在林尚忱手上。他不是担心他老婆，而是担心那老女人嘴松膝软，把自家的事全抖出去了。
“行。你给我儿子磕头道歉，磕完我带着我儿子走，你带着你的人走，就不给院长添麻烦了。”
程衍在这一瞬回头，透过窗户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恩玉，眼里水波流动，薄唇紧抿着。
几秒后，他举起手将手中沾血的匕首扔在地上，起身面对叶书铎的病床跪了下去，磕一个响头。叶父没让他起来，于是他又磕了一个，直到三个磕完叶父才说可以了。
一行人推着叶书铎的病床离开走廊，程衍站起身望着离去的人群默默走回病房，三兄弟更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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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多，A市派来的转院车辆停在了住院部楼下。
程衍起身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