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积点德>第104章 未完待续

  残雪初融的时候,宇文颢又开始拿起笔来创作一部新的小说《积点德》。

  平铺直叙,记录他和鲍皇叔从初识到相恋再到分别,一本日记体的小说,虽然读者不多,但他毫不介意,这是一部写给自己的小说,在多伦多漫长的寒夜里,在基德蜷缩的键盘上,在图书馆的暖阳中……一边写一边回味着他与那个男人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的街边对望,第一次在超市里的中英文交谈,第一次的争执,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的旅行,第一次的疯狂……哪怕是第一次所受到的伤害,以及第一次这么长久的别离。

  这一年的冬天过得格外的饱满而充实,每一个字都把空掉的心重新填满,就像鲍皇叔从未离去,每一天依然都在自己的身边嘚啵嘚地安排单属于他们俩的小日子,原来,回味也可以使人忘我,产生甜蜜,拥着幸福,在寒冷的夜,暖的像壁炉里热烈燃烧的火,写到古兰丹姆揍男人屁股时,宇文颢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过之后,望着电脑上闪动的光标,此时此刻,他觉得再也没有比思念一个人更浪漫的事情了。

  只是基德不太好,它不太知道浪漫是什么滋味,它更多的是在思念中无助的彷徨,忧郁地望着天空,好像知道爸爸是从那里飞走的,也必将从那里飞回来,晚上抢在宇文颢的前边窜上床,卧在爸爸的枕边,宇文颢也不赶它了,它也很知晓地不去打扰宇文颢,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中,铲屎官还在,只是爸爸不在,但他一定会回来的。

  当路边的野花在第一缕春风中开出嫩黄的娇艳时,宇文颢知道,多伦多的春天不会太远了,小说也即将结尾,宇文颢暂时停止了更新,有读者催促着,怎么啦写手,便秘么?

  宇文颢没有答复,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故事该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鲍皇叔还没有回来。

  他们不是每天都视频,起初鲍皇叔忙碌家中爷爷的丧事,他是鲍家唯一的孙子,丧事按着旧式习俗,办的隆重、热闹,足足一个多星期,他们只通过两三个电话,匆忙的说几句,便有人喊他。

  鲍爷爷刚下葬没多久,鲍爸爸突然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全家人又都忙着照顾鲍爸爸,从视频里看过去,鲍皇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平日里精光贼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不少,说着说着话,就盯着宇文颢发呆,也不知神游去了哪里,聊天的背景不是在家里的厨房就是在医院的病房。

  宇文颢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鲍爸爸,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双目闭着,戴着呼吸罩,又脆弱又衰败,令人心情沉重。

  “你们和好了吗?”宇文颢轻声问。

  鲍皇叔沉默了好久才说:“不知道,反正回国后,基本不怎么搭理我,都忙着我爷爷的事,也没太顾得上,丧事还没办完,他就一头栽倒了,到现在,我跟他也没说上几句话。”

  “鲍玄德,我跟涛哥那里把文件都签好了,他过几天也要回国去了,先帮我在国内那边运作一下,具体的等你俩见了面,他再跟你细说。”

  “我已经知道了,他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知道你迟早会签那个字的。”

  “还有件事……”

  说到这,宇文颢停住了。

  鲍皇叔沉沉地望着他:“什么?”

  “我妈妈她……决定不走了,也在办理手续,她打算将来定居加拿大,跟我一起生活。”

  鲍皇叔这次沉默的更久,男孩永远都是那副德行,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

  鲍皇叔深深地吸了口气,笑了下:“挺好的,颢颢,那你爸爸呢?”

  “他不肯,一直在游说我妈妈跟他回国,俩人僵持不下,谁都没有妥协。”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这次轮到宇文颢沉默了,无言地望着男人。

  良久,鲍皇叔又笑了笑,有些沧桑,也很性感:“懂了。”

  一个声音在喊艾尔肯,鲍皇叔应了声“来了”。

  彼此的目光勾了魂似地盯了数秒,视频同时黑了屏。

  鲍皇叔不回来,韩女士也不肯走,宇文正清有一天吃着饭,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依旧不怎么跟自己说话的儿子:“颢颢,我要是也不回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喊我爸爸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令人不安,然后宇文颢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们废除那个契约,我可以考虑考虑。”

  宇文正清笑了,这个男人一旦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百花盛开的绚烂,每当这个时候,韩女士的眼睛就会在他身上驻足数秒,宇文颢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有那么一点点窒息,这个笑容,没来由的熟悉,令他想起了一肚子坏水的鲍皇叔。

  “你不是要跟我们打官司吗,那就赢了这场官司再说。”

  韩女士咣当一声,丢下勺子,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纠缠了一生的男人。

  宇文正清忙道:“看你,又生气,我这不是逗咱儿子玩呢么。”

  这个时候宇文颢突然也问道:“你不是中过风吗?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肆无忌惮的?”

  韩女士忽然有点不安地望着眼前这对冤家父子。

  宇文正清依然笑意满满:“哟,儿子,终于被你发现啦?”

  宇文颢紧紧地盯着每块皮肉都很灵活自如的男人,他很少正眼看他,今天算是最多最久的一次。

  “我啊,压根没事,就是想去医院躲几天清净,免得天天看家里那些人乱七八糟的闹心,这事啊,只有你妈知道,我带着她在医院套房一住,二人世界,可得劲了。”宇文正清沉浸在自己的闹剧里,引以为傲,医院有宇文家的股份,连院长都是他发小,哄这位财神爷开心也是建设医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职责。

  宇文颢飞速地看了眼韩女士,韩女士一耷拉眼皮,算是默认了。

  “顺便呢也想看看,我要是真倒下了,谁对我才是真心的好,嗯,你妈妈永远都是占据榜首第一名,所以我至死不渝地爱着她,倒是你啊颢颢,每次小杰偷跑回国的时候,我真希望那个人是你,唉……每次都期待,每次都失望。”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失望的。”宇文颢斩钉截铁地说。

  宇文正清撇了下嘴:“那我也拭目以待,看看你的那位男朋友到底能给你带来多少希望。”

  宇文颢轻声输送:“缺德!”

  “你说什么?”宇文正清极力捕捉儿子的每一句惜如珍宝的话语。

  韩女士大声地告诉他:“他夸你缺德。”

  宇文正清耸了耸肩,笑得厚颜无耻:“哦?是吗……”

  宇文颢扯下餐巾,起身离开了。

  就在第一声春雷炸响了多伦多上空的时候,鲍皇叔传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他暂时不能回国了,因为鲍爸爸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他还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古兰丹姆和这个家,要继续守在父亲的病床前。

  宇文颢极力克制无比失落的情绪,平静地说:“没关系,你安心在北京照顾好家人,我这里一切都很好。”

  鲍皇叔隔着视频吻了他,又遥远又冰冷。

  一切并不好。

  远在温哥华的秦女士再也忍受不了宇文正清在多伦多一住几个月的事实,完全不顾张先生的阻拦,带着宇文杰和宇文灿,母子三人飞到了多伦多。

  见到秦女士,宇文颢看到宇文正清满脸都是惊喜,第一时间拥抱了秦女士和另外两个孩子,一旁的韩女士冷若冰霜,秦女士却不管不顾地也拥抱了她,就像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宇文颢站在自己的房子里,看着两个女人一冷一热的打着招呼,另外两个孩子抱着宇文正清不停地喊着爸爸,想你,爱你,不绝于耳,这个家,既熟悉又陌生,完全不再属于他自己。

  秦女士前脚刚到,张先生后脚也到了,左右为难。

  国内那边马女士一家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宇文正清在一个月之内还不回国的话,那么所有财产将按照之前的契约重新分割,这边宇文正清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态度模模糊糊,语义含混不清,完全不作为,只在当下一边吃着秦女士抢着做的饭菜,一边哄着韩女士一生只爱她一人,为了两个孩子,不要赶他们去住酒店,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让他有生之年也得享一下天伦之乐。

  韩女士绝对不会将机会拱手相送凭空而降的秦女士,秦女士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姐,一副屈膝做小的模样,为了孩子能和宇文正清多住些时日,一个母亲该牺牲的时候也不再顾及什么脸面。

  韩女士又被夹裹在进退两难的漩涡里,居然默认了“合家欢”的古怪局面。

  宇文颢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搬到了隔壁鲍皇叔的家里。

  宇文灿跑到隔壁玩命地敲门,宇文颢淡淡地说:“鲍玄德回国了,你好不容易见到了你爸爸,难道不想多陪陪他吗?”

  宇文灿毫不迟疑地又扑回了宇文正清的怀抱中,腻在他怀里不肯放开手,宇文正清搂着女儿,吃着儿子递到嘴里的水果,父子三人偎在一起,彼此都很心满意足。

  当夜,躺在鲍皇叔的大床上,宇文颢给鲍皇叔拨打视频,很久都无人接听,直到对面的电话关机,宇文颢缩进被子里,抱着基德,亲吻它的小脑瓜,渐渐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