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积点德>第78章 八字不合

  昏厥过去的宇文颢只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出院了,脑袋上缠着纱布,被花瓶砸破额头外加轻微脑震荡,手腕上也绑着固定板,腕骨骨裂,脚也崴了,还成,不用拄拐也能凑合走,就是有点瘸。

  从医院到回家,宇文颢的脚就没沾过地,鲍皇叔全程抱,醒来后的宇文颢除了有点头晕恶心,神志还是十分清醒的,人们纷纷驻足侧目,就算这个国家再开放,一个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公主抱,也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场面。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宇文颢从头红到脚,像极了男人怀里一只乱蹦的粉兔子。

  “宝贝听话,别老乱动。”

  这话听着怎么耳熟?妈的,想起来了,鲍皇叔床上常用语!

  宇文颢仰天无泪恨无常。

  回家后的鲍皇叔,将殷切二字发挥到极致,宇文颢觉得自己不是砸了脑袋伤了手脚,而是一名全瘫患者,鲍皇叔不让人下床,亲自端水喂饭。

  宇文颢强烈要求自己吃,鲍皇叔强行一定要喂,喂饭的时候,还给宇文颢围了个围嘴,上面绣着一只敲鱼念经的兔子,很佛系。

  尼玛!宇文颢用那只好手扯下来,丟的远远的。

  鲍皇叔不声不响地又捡回来,二话不说又给戴上,那劲头,宇文颢要是不戴,他就堵在床上不走。

  宇文颢真的,真的,没力气了,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吃下男人做的饭,别说,伙食待遇只高不低,男人真是变着花样来。

  “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只要这儿有的,我就给你弄来。”

  宇文颢随口怼他:“我喜欢吃螃蟹,你也喂啊?”

  第二天,鲍皇叔就把一只帝王蟹端上了桌,哦不,端上了床。

  宇文颢一时没说话,瞅着比自己脸都大的帝王蟹,又瞅瞅满头是汗的鲍皇叔,然后问,你哪弄来的?

  鲍皇叔说与其去遥远的市场买生的回来自己蒸,还没那么大的锅,不如直接去海鲜餐厅买现成的方便。

  望着男人兴致盎然地开始肢解那只帝王蟹,宇文颢淡淡地说:“帝王蟹不是螃蟹。”

  鲍皇叔动作停了停,一掀眼皮凉凉地问:“那还吃吗?”

  宇文颢真想说,不吃!

  但是,凭什么!!!

  被砸过的天灵盖忽然开了窍,一道天光仿佛降临下来,宇文颢悟了。

  我不仅吃,还要你全程伺候着吃,来啊,戴围嘴吧,我特么要是皱一皱眉,就不是韩女士养的。

  关于花瓶事件两人谁都没再提,因为……不知该怪谁,用宇文颢总结的话来说,碰上你我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鲍皇叔却说,彼此彼此,我不仅腰疼,连心跟着一块疼。

  躺了两天,宇文颢的脚能蹬自行车了,咬着牙去上学,鲍皇叔开始拦着,奈何学分要紧,艺术史研究的教授出了名的严苛,再不去就直接重修了。

  那也不能骑车去,太危险了,脚还没好利索呢,鲍皇叔不容分说,锁了宇文颢的自行车,给岳华打电话命他来接,岳教授笑笑地说,我很想当一次雷锋,可惜,在美国开学术会呢,下午才回多伦多,我说,你俩又怎么了……

  开会还那么八卦,指不上啊指不上,鲍皇叔挂了电话,看着宇文颢,宇文颢也看着他,既然不许骑车,那好,你说我怎么去?再有半个小时就上课了。

  鲍皇叔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

  “车钥匙。”

  宇文颢怔住,鲍皇叔居然要亲自开车送自己上学?!

  上次去黄石在美国乡间找厕所,鲍皇叔被迫当了回司机,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动过车。

  “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总不能耽误上课啊。”

  宇文颢不知为什么吞了下口水,因为鲍皇叔的神色并没有他的语气轻松。

  “要不算了吧,我还是骑……”

  “别废话了,快点,给我车钥匙。”鲍皇叔催促着,下定决心似的,还望了望了天,铅灰色的,乌云滚滚。

  他这是在祈祷吗?宇文颢又吞了下口水。

  还行,路上平安,虽然车开的很慢,但是安全抵达了D大艺术学院,宇文颢浑身的肌肉随着车轮一停,也为之一松。

  鲍皇叔还想抱,宇文颢说,你再敢抱,我就撞死在挡风玻璃上,也不用上课了。

  也是,总得给孩子留点面子,鲍皇叔还是贴了过来,吻了吻宇文颢的面颊,宇文颢微微一笑,也扭过头来回了一个吻,这才发现,车里的冷气很大,鲍皇叔的脸上却汗津津的。

  “你不用接我了,我自己能回。”下了车,宇文颢一拐一瘸地往教学楼走。

  鲍皇叔指了指临街的方向:“那边有咖啡馆,我在那等你,”

  “要等好久,你回家吧。”

  “不用,我带着这个呢。”鲍皇叔拍了下随身携带的电脑包。

  宇文颢点点头,有时候男人会对着电脑看看股票期货啥的,看样子也不打算整天的无所事事,国内常有人联系他,鲍皇叔打字贼快,能同时应付七八个对话框,有一次还看到他突然接通张谦的视频,就是送他小正太的那位,人家还没开口,他上来就骂傻B,听那意思好像是国内的资金因为某些原因出不来,都是张谦办事不力导致的。

  那次鲍皇叔好像真有点动气了,数落了张谦一大顿,鲍皇叔的嘴向来自带三分毒,七分损,何况集中火力只骂一个人,令宇文颢微感惊讶的是,这个叫张谦的人脾气好的出奇,任凭鲍皇叔这边怎么降维打击,他始终都一个态度:是,我错了,下次注意,别生气了玄德……

  “既然是发小,总要顾及一下脸面,何必把人挤兑成狗呢?”事后宇文颢等男人平静下来时,劝了这么一嘴。

  鲍皇叔说,张谦人挺好,就是太笨了,早年间就因为人笨,替委托人办了不该办的事,自以为聪明,结果呢,翻车了,好好的律师前途就这么毁了,在圈里实在混不下去了,最后只好鲍皇叔收留了这个昔日发小,聘他在公司里做个法律顾问,能力一般,就剩点感恩戴德的忠诚了。

  所以啊,没辙,那会自己刚从新疆回北京,街里街坊的孩子们合伙欺负他,就张谦老实,陪着他一块挨欺负,还偷摸从家里顺好东西给鲍皇叔吃,两人难兄难弟的,结下了友谊,还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拜了把子,张谦自诩是关羽,一生效忠大哥鲍玄德,没多久,附近一带的孩子没人再敢欺负鲍皇叔了,文武都弄不过他,反过来,鲍皇叔成了孩子王,倒成了张谦的保护伞,张谦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哥身后,终于过上了扬眉吐气的日子。

  那会两人还不认识费文涛,张飞迟迟不来,但论聪明才智,鲍皇叔更欣赏费文涛,可惜了,自己身边是智张飞,猛关羽,张谦再怎么提不起来,也是一块长大的哥们,拜过把子呢,不能不管。

  “男人之间关系再好,终究都要给对方留点薄面的,你啊,哪都挺好,就是脾气大了点,将来要是不收敛着点,恐怕是要吃亏的。”宇文颢淡淡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鲍皇叔那对深眼窝盯着宇文颢,盯了大半天,宇文颢迎向他的目光,男人不爽,一目了然。

  防御系统悄悄打开,来啊,我不怕。

  没想到,鲍皇叔平静地收回视线,低声说了句:嗯,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中午的时候,下起雨来,宇文颢跟着同学一起吃食堂,望着窗外烟帘幕雨,也不知道鲍皇叔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如何打发这寂寥时光的。

  “嘿,伊森。”金发美女克瑞斯端着餐盘坐到了宇文颢对面的空位上,一同滑雪的加拿大小伙马修也坐了下来,两人的恋情貌似进展的很顺利。

  宇文颢稍微往回拉了下餐盘,独自用餐习惯了,看样子今天不得不食堂社交了。

  “你受伤了?怎么搞的?”克瑞斯惊讶地望着额上还贴着纱布的宇文颢。

  “被猫绊了一下。”宇文颢简明扼要。

  见宇文颢的可乐放在一边没有动,想是手腕不得力,克瑞斯主动帮他打开拉环,宇文颢说了声谢谢。

  “快,克瑞斯,给他看看,认不认识这个?”马修迫不及待地从颈下掏出一根红绳,上边拴着一个蓝色镶金线的小布包,克瑞斯也掏出来一个,红色金线的,两人在宇文颢眼前晃了晃。

  “平安符。”宇文颢一眼就认出来了,符包里应该塞着张黄纸,画着曲里拐弯的符号。

  “耶,我就说他一定知道这个。”克瑞斯开心地说。

  马修拎着那根红绳,不无得意:“是你们中国的巫师特意给我们做的。”

  “说是能保佑我们平安无恙……”克瑞斯看向马修,有点记不住巫师的原话了。

  马修想了下:“就……一切都很好,不会出事,还能赶走鬼什么的。”

  宇文颢替他们重新措词:“平安顺遂,百无禁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耶,对面两人一击掌,不住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中国的,果然很有趣。

  克瑞斯还补充说两人一人弄了一个,算不算是情侣符?

  情侣符?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你们……为什么请这个?”宇文颢多少有点好奇了,虽然西人大多信奉上帝,但也有不少人对东方神秘宗教感兴趣的,马修戴的项链坠着个十字架,如今改戴平安符了。

  “对,要说请,我们不能亵渎神灵。”克瑞斯煞有介事地说。

  “他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带我们去拜见一个女巫,中国的,说是请来平安符,考试的时候戴上它,保证每门都通过。”

  宇文颢笑笑,这也信!

  “灵验吗?”

  “真是神奇,我的古希腊语修了三年都没过,今年却意外过了,一定是它带来的好运。”马修亲了亲手里的符包,小心翼翼地又将它放进了衣服里。

  “我骑着车,发卡突然松了掉在地上,正要去捡,就在这个时候,路口突然有辆货车闯了过去,如果……天那,不敢想象,如果万一,我没有下车去捡那个发卡,伊森,也许现在我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讲话了……”克瑞斯尚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立即获得马修一个安慰的吻。

  “你们中国的符好神奇啊!你没有吗?”

  宇文颢摇头。

  对面的小情侣顿时有些失望。

  看着伤痕累累的宇文颢,马修忍不住笑道:“感觉你好像更需要一个符来保平安。”

  自从韩女士请的系在他脚踝上的如意红绳被那两混混扯断后,宇文颢就再也没戴过,他不信任何教,但多少对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有点小迷信,碰上鲍皇叔后,自己这三灾八难的就没断过,这一年光是医院都进进出出多少趟了?

  “有地址吗?”宇文颢问。

  “当然,我们过些日子还要去的,听说她还会算命呢。”克瑞斯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古香古色的名片递给了宇文颢。

  “多谢。”

  雨下的越发紧了,下学的时候,鲍皇叔举着伞站在学院门口,雨水在他的伞顶绽开朵朵的雨花,高高大大的身影宛如一棵挺立的松柏,任凭风雨吹打,我自岿然不动。

  宇文颢望着这棵树,有些出神,鲍皇叔走过来,宇文颢迎过去,彼此脸上都挂着笑,几个小时而已,倒像是分别了很久。

  然后——

  宇文颢的那只瘸脚就踩空了,一个出溜,蹾着屁股,至少四五个台阶,最后坐在了湿滑的雨水里,鲍皇叔抛开雨伞跑过来的样子,早已没了松柏的挺拔,像只风中凌乱的走地鸡。

  尾骨轻度挫伤,不要紧,躺几天就没事了,大夫如是说。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车子驶进车库,趴在后座上的宇文颢终于松了口气。

  鲍皇叔抱起心爱的兔子往屋里走,也有点沉闷,然后就听见宇文颢说:“鲍玄德,咱俩去请个平安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