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积点德>第6章 新上任的铲屎官

  库伯太太房前那块租售的牌子,一直到秋天都没有挪去,宇文颢开了学,每天骑着自行车路过那里,都会情不自禁地瞄上一眼。

  房产经济常常带人来看房子,花园的草坪被代理公司修剪得宛如一块碧绿的毛毯,秋季,正是加拿大最美的时节,枫叶燃烧似火,绚烂如金,库伯太太家房前的那两棵大树,恰好一红一黄,交织如画。

  死过人的房子,不见得都是凶宅,库伯太太虽然已经被警方证实因心脏病突发,属于正常死亡,但她毕竟躺在地板上十几天……再加上邻居们七嘴八舌的非议,还有那对兄妹的各持己见……一想到这些,宇文颢就会对着隔壁的空房子发一小会呆,总会卖出去的,或者,就这么空着,也挺好。

  基德对新家很不习惯,对新主人更是冷淡,动物和人一样,天生的第六感,甚至比人更敏锐通透,通过几次短暂的肢体乃至灵魂的接触,基德很快就知道了新家的生存法则,只要不接近宇文颢,不碰他桌上的东西,不上他的床,一切就会相安无事。

  饿了吃,饱了睡,宇文颢在与不在,对它来说,都无所谓,权当他是个供吃供喝、按时铲屎的工具人,反正这个人也不会对它亲亲抱抱举高高,甚至都不怎么正眼瞧它。

  院子每天都可以去,宇文颢打理院子或者晒太阳的时候,基德也跟着跑出来,重新考量一下新地盘的娱乐价值,还会隔着围墙使劲往上蹿,心里门清,跳过去就是旧宅。

  开始宇文颢还有点担心,一人多高的围墙未必能拦得住基德,猫爬树都很轻而易举,平日里追个松鼠、兔子什么的,也是不可小觑的,可惜,这猫养尊处优惯了,围墙跳到多一半,离墙头只差半个手臂,便无处着力,四爪乱挠地摔下来,多试无果,一身的肥膘,阻碍了基德翻墙而过,逃回旧宅的伟大理想……

  嗯,宇文颢放心了,任凭它满处溜达,一副探险的模样,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家很自由,可以为所欲为,然后一块小鱼干,一声招呼,基德会审时度势地跟着宇文颢进屋去,他不会抱它,它也不稀罕。

  库伯太太送的铁盒,一直摆在书架上,宇文颢偶尔拿出来看看,总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吸铁石比硬币大点厚点,吸在铁盒子上,每次都得抠出来,开始还四处吸吸,很快失去了兴趣。

  拿出那张填字游戏,向来喜欢烧脑玩意的宇文颢,英语再好,但毕竟不是母语,而且一玩才发现,提示信息难度极高,SO,库伯太太这张填字游戏,还是具有一定挑战性的,琢磨了几天,只填出了三个单词,男孩——优秀的——朋友……大部分都还是空白。

  学校的插画老师又分来了商务订单,以江南水乡为主题,进行创作、参赛,宇文颢想拒绝,可老师说,这次客户是南方某个大集团出资的,目的是为了宣传企业形象,给的佣金相当丰厚,如果作品能拿到第一名,还有额外的奖金,很诱人的,至少一年之内,不用那么辛苦的打好几份工……

  再者,宇文颢也来自江南,对家乡的感情自然和别人不同,就算不是为了钱,能为家乡的企业做点什么,也是好的。

  宇文颢最终还是拒绝了,插画老师有点不高兴,但也不再说什么,这个中国男孩长相出众,却总是沉默寡言,看上去多少有点忧郁,令人难以捉摸,唉,可惜了,在这些学生里,宇文颢的绘画水平是有望拿第一名的。

  回到家的宇文颢,胡乱地噻了几口面包,铺开画纸,简单地打了底稿,青砖黛瓦,乌篷船,江南的水韵跃然而出,手中的笔停在那里,宇文颢默默地看了会,眼中渐渐泛出一点雾气,一把扯下画纸,揉成了一团,远远地丟了出去,嗤地一声笑,眼里的雾气越发地模糊了视线。

  基德溜达过来,嗅了嗅地上的纸团,小爪子扒拉几下,滚动中带来球球的乐趣,几下里就扒拉着跑远了。

  十月金秋,宇文颢迎来了为期五天的秋假,于是在群里接了个加东三日游,老两口,都六十来岁,群里没人抢这单,谁知道老年人有什么慢性病,路上一旦有个闪失,不但麻烦,还容易跟着吃瓜落,就算无惊无险,跟着爷爷奶奶,估计也得闷死。

  宇文颢接了,心甘情愿的,见面后,更不后悔,两位老人都很精神,老先生学者风度,风趣幽默,老太太优雅淡然,满头银发,有点像库伯太太。

  三天旅程,一路顺遂,最后他们邀请宇文颢合影留念,老太太举着照片,说宇文颢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好像古希腊的美少年达佛尼斯,老先生赶紧说,他更像是个天使,只是这样的笑容很难得,望君常喜乐,心有大平安。

  宇文颢望着照片中的自己,感觉也有点陌生,达佛尼斯?一个弃子而已。

  回到家,路过库伯太太…哦,现在应该是鲍皇叔的房子,抬头看了看,所有的百叶窗都关着,大白天的睡觉,估计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不过这人移民,买房之前八成是住在哥们家了,应该有些日子了,大多数人几天就倒过来了,个别身体异样的,倒一个月之久也不是没有,生物钟都是紊乱的。

  管他呢,又没睡我床上。

  进了门,宇文颢直奔地下室,先去收拾基德的便盆,三天的产量,熏得整个地下室都是酸爽的味道,领养后,两人还是头一次分别这样长的时间,不知基德是不是故意的,有几个屎球滚在盆外边,还被扒拉到很远,宇文颢只好把地下室清理了一遍,免得有藏在暗处的屎球“日久弥香”。

  基德冷冷地地盯着这个失踪三天的男人,见宇文颢扫着屎球向自己望来,一扭肥臀,突然就跑掉了。

  将通风系统开到最强一档,没办法,地下室虽然有窗,露着半掩的地面,但不能开,万一有其它小东西跑进来,更麻烦,加拿大的草丛里,蕴藏着各样生机。

  宇文颢忍不住又揉了揉耳垂,三天的旅行很顺心,但还是有不知名的草虫,叮了他一口,恰好叮在耳垂上,又胀又痒,得赶紧洗个澡,上点药,这里常常有人会被动植物攻击,一只草虫、一片树叶,都有可能导致过敏,严重的话,周末就不用去教堂礼拜了,可以直接与上帝面谈,所以,当地人基本不会轻易乱碰野外植物,它们那么美,用眼睛看,足够了。

  回到楼上卧室,摘下耳钉放在洗漱台上,对着镜子,揉着红肿的耳垂,宇文颢呲了呲牙,这滋味真不好受,如果明天还不好,只能去医院了。

  热气腾腾的浴室,暖暖的水流冲刷掉旅行带来的一丝疲倦,就连冰凉的瓷砖也被烘出几分温润,闭着眼,任凭水流在全身肆无忌惮地游走,空气渐渐稀薄起来,水珠在脸上飞溅,就好像谁的手,霸道而又试探地触碰,滑过微抿的双唇,舐着唇尖上的温存,宇文颢微微张开了嘴,水流冲进来,又流走,搅动了一切,肌肤寸寸升温、发烫,直到两腿也有些站立不住,年轻的男孩,总是有那么多的精力需要释放,狭窄热暖的空间里,传来一声声失去节奏的喘息,银灰色的浴帘也随之微微颤抖……

  水声骤停,一切归于平静。

  唰——浴帘一拉到底,泛着粉红色的宇文颢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