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绕从近乎昏迷的睡眠中醒来,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一丝光线都没有,捕捉到蒋云英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才发觉他俩还在酒店里。
他想起来喝口水,但伸了伸腿后立即痛呼出声,太疼了,全身的骨头像被大车碾过,稍微动一动就跟拆了骨头重组一样。
尤其是下半身,刚醒时还好,可没一会儿延迟的痛感就出来了,从腰以下又麻又胀,大腿根似乎还在痉挛,一抽一抽的疼。
他一动,蒋云英就醒了,搭在他腰上的手下意识轻轻按揉,摸黑往他唇上亲了亲,“醒了,饿不饿?”
“几点了。”
嗓音沙哑粗粝,姜绕感觉像有把小刀插在喉咙那儿,动一下剌一刀,又疼又难受。
蒋云英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
他按腰揉腿的手更卖力了,吻了吻姜绕的脸道歉说:“太久没做,没忍住。我错了老婆,下回不这样了。”
“喝不喝水?”
姜绕微微点了点头。
喝过几口水才感觉好一些。
姜绕瘫在床上任由蒋云英给他按摩,期间疼得他脸都扭曲了,眼里浸满了痛出来的生理性泪花。
他忍着疼骂了一会儿蒋云英。
蒋云英听着不反驳,时不时问捏得怎么样,要不要再重一点。
“昨晚是年前的最后一次,过年之前你想都不要想了。”
姜绕给他下最后通牒。
蒋云英这才察觉大事不妙,揉腰的手下意识收紧,疼得姜绕砸他一拳。
他赶紧给那块弄疼的地方捋一捋,沉闷的声音不掩低落:“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老婆,是不是有点久了?”
姜绕觑他,“每天十张试卷,正好年前能做完寒假作业。年后有你给我补习,开学考应该能考得不错,你不高兴?”
蒋云英哑然,半天才道:“……昨晚不是挺爽的么。”
姜绕闭了闭昨晚哭肿的眼睛,冷漠的“嗯”了一声。
“爽。”
“你就等着把我做死在床上换男朋友吧。”
“我错了。”
蒋云英趴下来亲他的嘴。
“我真的错了,对不起老婆。”
“没用。”姜绕困倦地闭眼:“腿疼,继续揉。”
*
接下来的寒假一如姜绕所说,每天除了写作业还是写作业。
晚上蒋云英抱着他心猿意马。
可一想做点什么,姜绕就会用平淡的眼神看他,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但蒋云英不敢有小动作。
他怕姜绕再生气冷处理他。
上次从酒店回来后三天都没让他亲一口,想搂不行,想抱不行,更别说其他的亲密接触了。
他倒是不怕姜绕和他吵闹,哪怕是打一顿骂一顿出气,都比姜绕装看不见当他是透明人的好。
对蒋云英来说,冷战比杀了他还难受。
*
其实姜绕不是不喜欢和蒋云英做爱。
他喜欢蒋云英进入他的身体,也喜欢俩人搂在一起的亲密无间。
但是蒋云英太不知度了,要起来没完没了,如果不早点改过来他这个习惯,以后怕是每一次上床他都会被蒋云英操的半死不活。
难不成真给蒋云英找新男朋友的机会?
正好这回寒假作业特别多,他能趁机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然看到蒋云英每次被他拒绝后掩不住的失落模样,他肯定会忍不住心疼然后过去亲他的。
**
大年三十的上午,姜绕终于做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
他收拾好东西去浴室洗了个很长时间的澡。
从早上开始,蒋云英便一个人默默布置着家里,贴春联、打扫卫生,对照着菜谱煮晚上年夜饭要用到的菜和肉。
他好似习惯了每到饭点才能见到老婆的日子,这会儿一点也没注意厨房外有人在悄悄看他洗菜。
刚把削皮刀拿出来,蒋云英的腰就被一双手从后边搂住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呼吸逐渐深重。
姜绕无声地叹口气,摸了摸他的耳朵,问他:“做什么呢?”
蒋云英手里东西一扔,抓住那只手,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被姜绕觉得急色,只紧紧握着,顺势转身把人搂进怀里,老实回答说:“想弄个西葫芦鸡蛋的馅料,初一早上要吃素饺子。”
“这个馅的饺子我没吃过,好吃吗?”
蒋云英点头,动作间姜绕身上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实在好闻,于是不自觉在他耳后狠狠嗅了两下,嘴唇在他发侧轻轻地碰了碰。
“小时候我妈经常包,她说大年初一吃素饺子,一整年都会清清静静的。虽然自从她去世后,我跟我爸再也没吃过,但现在我有了你,就有了一个家,所以想试着包一次素馅饺子。”
蒋云英抬手顺了顺姜绕有点炸毛的发丝,垂下眼眸,低声问道:“吃完饺子,明年我们不吵架,过得开心点好不好?”
“……嗯。”
姜绕一时无言,将头埋在蒋云英一侧肩上,挡住眼底情不自禁溢出的些许水液。
这些天不止蒋云英难受,他也一样。
谈恋爱很开心很幸福,可有时又实在让人难过。
他不理解蒋云英为什么那么霸道不顾他的意愿,蒋云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值得小题大做,道歉了过去了不就完了吗。
他俩常常各自觉得委屈。
姜绕抓着蒋云英围裙的一角,抽了抽鼻子,轻声说:“那你好好爱我,别再欺负我了。”
蒋云英抚上他的后脑勺,侧脸在他发间亲了亲,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把人紧紧抱着。
“再也不敢了。”
“我爱你。”
姜绕在他衣服上擦干眼泪,抬起脸朝他笑了笑,“亲我一下,一会儿我帮你和面。”
“好。”
蒋云英亲了亲姜绕闪着细碎水光的眼睛,而后闭上眼,给了他一个克制又无限温柔的吻。
蒋云英一直认为爱人时要倾泻般的给予对方,才能昭示出爱意的浓烈,才能被一一接收然后给他反馈最炙热的爱。
这些日子他渐渐明白过来,爱是不需要刻意证明的。
在床上狠狠做爱是爱,咬一口不撒手是爱,激烈窒息的吻是爱。
可视线交接后不好意思的眼神是爱。
温情的拥抱是爱。
一个轻轻的吻也是爱。
他爱姜绕,正如姜绕爱他那样。
每一次的“抱一下”“亲一下”,都是他们爱的证据。
如果说他是一座随时都在冒烟的火山,那姜绕就是一面沉静干净的湖泊,无论往水面中扔些什么,他都能好好包容着,哪怕是把火山中的岩浆倒进去,水面也只会泛起微微激荡的波澜,没一会儿便又重归宁静。
可他忘了水与火的相容是基于平衡得到的。
水多火熄,火多水消。
哪怕是盛满水的湖也抵不过火山喷发后的滚烫。
还好。
在湖泊被烧干之前,他收住了往里倾倒岩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