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姜绕跟着丁文芋搬进蒋家，他就开始早出晚归，在家呆着的时间少之又少，丁文芋问起他就说学习太紧，得在学校复习功课。
蒋云英讨厌他，姜绕知道。
他也不怎么待见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学霸。
他的作息时间正好可以与蒋云英错开，所以俩人很少碰面。
今天的情况纯属意外。
姜绕重新站回物理老师前。
老师叹了口气：“行了，回去吧。”
“希望你记得，你现在做的努力都是为以后做准备，别荒废时间。”
姜绕低头，刘海遮盖住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知道了老师。”
他离开时没关门，微风吹进办公室，将桌底下的一张纸卷到蒋云英的脚下。
蒋云英弯腰捡起，复杂的图形映在他眼前。
他饶有兴致地翻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夹进了手边的书里。
*
回到班级后，姜绕借来一管胶水，试图将散架的本子粘回去。
粘好后姜绕发现少了一张，正好是上次被顾客预约的最贵的图样，不知道掉在办公室的哪个角落。
他倒是有电子版，但是顾客要求图样不能外流。
姜绕眨眨眼睛，抱过隔壁物理课代表桌上收齐的作业，“我帮你给老师送去。”
距离上课时间还剩几分钟，老师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去上下一节课，物理老师也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蒋云英和那位给他填表的年轻男老师。
姜绕抱着作业缓慢走进办公室，目光在地上逡巡，不放过任何角落，路过垃圾桶时甚至还往里探了探头，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他环视着办公室，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蒋云英身上。
蒋云英有所感应似的偏头看他，深邃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姜绕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他不对劲。
“干什么呢同学？”男老师蓦地问他。
姜绕回神，把怀里的作业本放在物理老师桌上，“交作业。”
男老师看了看表说：“要打铃了，快回去上课吧。”
“好。”
姜绕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蒋云英，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姜绕一惊，俩人同时扭头。
回班级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是蒋云英拿走了自己的图样。
乔晓亚见他空手回来，小声问道：“丢的图样找到了吗？会不会耽误时间？”
姜绕抿了抿嘴唇，摇头：“没找到。”
“我还有电子版，能赶在周六前再画一张。”
*
下午放学后姜绕照例去奶茶店做兼职，下班时突然接到司机的电话说是在校门口等他。
姜绕：“……不用等我，我还有点事。”
司机固执：“这是蒋先生的吩咐。”
姜绕问道：“蒋云英呢？”
“他不在学校，去上一对一辅导班了。我接完你再去接他。”
姜绕不知道怎么推辞，刚把工作间的门锁上，余光便从通透的玻璃窗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倚在车边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所以这位学霸是在上一对一还是逃课？
“我马上就到，你不用接我了。”姜绕顿了顿又补充道：“蒋大少大概也不需要，你直接回去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姜绕把头顶扎起的刘海散下来，因为长久的定型不太服帖，露出了他白皙饱满的额头。
他关上奶茶店的灯，发现蒋云英身边多了个娇小的女生，蒋云英掐了烟给她打开车门，接着开车向另一方向走了。
夜晚的秋风凉意更重，姜绕一边锁门，一边漫不经心地想，以后晚上要拿件厚外套放这儿备用。
回到蒋家已经十点半了，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
姜绕在路上拒接了丁文芋七个电话，也没回她轰炸的微信消息。
果不其然，他一开门，便听见从客厅传来的质问：“你晚上去干什么了？”
姜绕俯身换鞋，没说话，矮矮的暖黄壁灯从他头顶铺洒下来。
丁文芋走过来怒目而视：“你不在学校呆着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姜绕绕过她摸黑去开客厅沙发旁的落地灯。
丁文芋却不信：“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姜绕声音低低的：“没有。”
“那你去干什么了？”丁文芋不依不饶，“你大晚上不在学校不回家，你知道你成绩倒数吗？”
姜绕直视她的眼睛，轻声道：“我不想跟你吵。”
丁文芋气道：“给你报辅导班你不去上，学校你不好好呆，再这么混下去，你对得起我吗？”
姜绕听来好笑：“你以前都没管过我，有什么资格说我对不起你？”
“我是自愿跟着你的么？我是自愿进蒋家的么？”
“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
不知想到了什么，丁文芋一时语塞，她嘴唇颤抖：“姜绕，我是你妈！”
姜绕淡声道：“原来你知道你是我妈啊，我还以为我妈生我时就难产死了呢。”
丁文芋举起手掌狠狠扇过去。
却被姜绕一把攥住了手腕，他苍白的脸在亮白色灯光里显得格外冷漠，“你真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了？劝你想想清楚，我随时都能走，你呢？”
姜绕甩开她的手，看着跌坐在沙发上失魂的女人，冷声道：“我明天骑车去学校，别多管闲事了。”
他知道蒋父让司机送他去学校是丁文芋先提的。
她就是想炫耀。
炫耀自己如今部长太太的身份，炫耀背后的蒋家。
上楼后，姜绕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某人一直从楼上看着下面。
姜绕扯扯嘴角：“看够了吗。”
蒋云英贴着二楼栏杆，闻言竟认真回答：“不介意再来一会儿。”
“……”
姜绕沉默两秒，打开了房间门。
他现在没心情和这人针锋相对。
关上门，书包被他随意丢在一旁，姜绕脱去外衣俯趴在床上，宽松的校服衬衫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看着有些单薄。
他本想把丢的那张图重新画一遍，再画几张新图样，可他的胃却突然一阵抽痛，细密尖锐的痛感席卷而来，让他无力起身。
姜绕把脸埋进被子，双手紧紧按着腹部，企图缓解疼痛。
却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除了对门的蒋云英，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来敲他的门。
姜绕疼出一后背的冷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门越敲越急，好像不等到他开门就不停似的。
姜绕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一步移到门口，他靠在墙边打开了条门缝，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冷意：“干什么？”
他房间里连灯都没开，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蒋云英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将手里的纸向前递了递，“不是找这个？”
姜绕一眼认出是自己上午丢的那张图样。
“……果然在你那里。”
蒋云英听他虚弱的声音觉得不对劲，一手推开他的房门。
走廊的灯光强势打在姜绕身上，刺得他眼睛眯起来，病态的脸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干燥到起皮。
蒋云英皱眉打量他，“你怎么了？”
姜绕没说话，想伸手拿过画纸，却被蒋云英拦住了。
姜绕：“？”
胃又密密麻麻疼起来，他的手不自觉扶上肚子。
“给我。”
蒋云英深深看了他一眼。
面前这人头发凌乱，平日藏在刘海下看不清全貌的脸整个露出来，一副病容，却依旧能看出这是张漂亮的脸。
蒋云英一把将他从门里拽了出来，简短道：“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