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绕第一次见到蒋云英，是在高中开学典礼上。
那时他高一刚转学过来，蒋云英作为高二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身材挺拔，声音沉稳悦耳，脸上没什么表情，更凸显出他优秀的五官，面部线条凌厉，直视过去只觉得锐气逼人，一眼便让人心生惧意。
台上的那一面不算深刻，如同其他颜值出众的男女，蒋云英那张脸被姜绕存放在记忆中，等画稿需要时随时调取。
但姜绕在学校里基本没见过他。
蒋云英不常呆在学校，据说在外面上一对一辅导班，假期还要去参加竞赛培训，是个学习很忙的学霸。
当然，这是姜绕再次见到他之前的印象。
***
客厅门被打开，面若冰霜的高大男生视若无睹地换鞋。
刚还在念叨的女人停下来，转而热切起来，“云英回来了？姜绕，云英比你大几个月，快，叫声哥。”
客厅里十分寂静，女人话里极为亲昵的主人公充耳不闻去了楼上，姜绕一动不动安静地站着，除去丁文芋尴尬的笑声，再没别的动静。
脚步声远去，姜绕收回视线，垂着眼睛：“没什么事我就回房间了。”
丁文芋责怪地看他一眼：“连句话都不会说，要你有什么用。”
姜绕不耐烦听她讲这种话，利落地转身离开。
“说你一句还不乐意啊？”丁文芋提高音量，“你小子怎么越长越不懂事……”
楼上突然传来一记沉闷的踹门声。
丁文芋瞬间噤声，不敢过多动作。
蒋云英不乐意他们母子俩住进来，从搬进这栋小洋房开始就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姜绕知道是蒋云英在发脾气，而刚嫁过来才半个月的丁文芋就怕这个继子发脾气。
姜绕刚回到房间戴上眼镜，准备挑灯夜战，便听见身后房门被猛踢一脚。
打开门，看到一张出众却阴沉的脸，是蒋云英。
姜绕皱眉问道：“有事？”
蒋云英平淡的声音里警告意味甚浓：“再吵就给我滚。”
姜绕冷静道：“你去找丁文芋。”
从来都是丁文芋单方面对他吵架，如果蒋云英能让她停止，说不定姜绕还会感谢他。
蒋云英眼里露出嘲讽：“那是你妈。”
“你也可以当她不是。”姜绕推推眼睛，手扶上门把手，“还有事？”
蒋云英：“……”
他转身回房，率先关上了房门。
*
第二天姜绕起了个大早，出门时刚好看到司机被蒋云英赶下驾驶座的场景，随后蒋云英转着方向盘一个大转弯开走了。
怎么都不像是去上学的样子。
市一中是H市最好的高中，每年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不计其数，本来姜绕的成绩不够，但蒋父打了通电话便将他的学籍转了进去。
“豆浆油条打包，帅哥拿好。”忙得热火朝天的老板极为顺手地把塑料袋挂在自行车把上。
“谢谢。”
姜绕把五块钱塞进小摊旁的罐子里，脚一蹬地走了。
蒋家离学校不算近，姜绕骑单车上学都没有吃饭的时间，只能先买好早餐然后紧赶慢赶在查迟到之前到校。
“今天早了点啊绕绕，快吃饭，班主任说上课前要贴成绩单。”
扎着双马尾的娇俏女生眼尖看到了姜绕的身影，朝他挥手。
姜绕听到最后三个字后脚步明显慢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顿了顿，他坐到女生旁边，慢吞吞道：“知道了。”
乔晓亚看出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放心，你最近学习那么努力，不会考得很差的。”
姜绕回想起试卷上总觉得似是而非的答案，低头咬了口油条，闷声道：“……别奶了。”
自从与乔晓亚做同桌之后，姜绕的世界里多了两个未解之谜，一个是自己怎么也提高不了的成绩，一个是乔晓亚谜一样的运气，该有的运气没有，不该有的却多的是。
“班里只贴班级排名，年级大榜在办公楼下面，不过现在那里人可多了，想看年级榜的还是等大课间去级部门口看吧。”
班长把名单贴到墙壁上，几名同学已经抢先站在他附近找自己的排名。
“多少名啊？”
“哎又退了五名，我恨数学！”
“我进前十了！”
……
名单前同学越挤越多，乔晓亚拿着笔和纸“噌”地站起来，留下一句话：“你先吃，我去抄成绩。”
姜绕不动声色的加快进食速度，看似不怎么关心成绩，长而翘的睫毛却不安地颤了颤。
乔晓亚速度很快，姜绕刚吃完擦了嘴，她便轻巧地坐回来。
看到她略显沉重的表情，姜绕的心微微下沉。
“你说。”
乔晓亚叹了口气，把纸摆在他面前，目光中有些心疼。
纸上第一排是姜绕的成绩，最前面写着俩数字——51。
可他们班里一共才六十个人。
姜绕：“……”
果然那些答案都是错误的，他就不该放任自己的直觉去做题。
大课间做完广播体操，姜绕路过办公楼下的年级大榜，因为长得高挑，一眼瞥见了最上面高三年级的第一名——蒋云英。
“哇高三理科第一又是蒋云英啊！”身旁戴眼镜的男生赞叹，“这都三年了，都没见他们那一级的第一名换过人。”
一边的男声搭话：“当之无愧的学霸，听说私下里还挺平易近人的，有人去借笔记都给借。”
“好多学姐学妹都喜欢这种温柔调调的，就算他不常在学校，可他书桌上的情书每天都能扫出来一大堆。”
姜绕一脸木然地听他们聊与自己认知里截然相反的蒋云英。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姜绕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
因为期中成绩的发布，明明认真学习却仍逃不过学渣身份的姜绕颓丧了一整天，等放了学才好一点。
乔晓亚看他稍微打起了点精神，问他：“晚自习又不来？去打工啊？”
市一中的住校生必须要上晚自习，走读生却没有强制。
姜绕总是骗他妈说要上晚自习，实则去打工。他找了几份兼职，每份都有固定的时间段，将他的生活塞得满当当的。
“你好好学习，”姜绕装好作业背起书包：“我走了。”
周一到周五的晚自习时间姜绕都要去附近一所大学旁的奶茶店做兼职，本来老板嫌弃他时间不固定，但当他把刘海扎起来露出漂亮的脸后，老板立马决定留下他，天大地大颜值最大，有这张脸当门面，还怕奶茶店没生意？
不过今晚可能时间不对，店里有些冷清。
一个女店员拿着打印的单子，对后面的休息室喊道：“姜绕，洪山街有个外卖你去送一下。”
姜绕闻声而出：“好。”
洪山路是大学城附近极为有名的娱乐一条街。
姜绕在台球厅前停下车子，提着四杯招牌奶茶进去了。
台球厅里烟雾缭绕，各处都是嬉笑怒骂的嘈杂声音。
姜绕找桌牌号找得困难，幸好有人叫了他一声：“嘿，这边。”
声音来自左手边，姜绕循声看去，猝不及防看到了某位享誉全校的学霸。
昨晚刚踢完他房门的某人嘴里叼着半截烟，斜靠着台球桌，一只手撑着球杆，此时正懒懒地瞥过来。
姜绕：“……”
怎么越看越像不良少年？
他不动声色将额顶的帽檐往下拉了拉。
“您点的四杯奶茶。”
刚才说话的男生接过一一给同伴分奶茶：“这家店最近很火，专门给你们点的。”
姜绕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到后面那人突然开口——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