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的跟着杨吉来到礼堂，听着对他来说枯燥无味的开幕流程，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来看。
简安依旧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念到登台嘉宾名字时，金霖瑞神情一顿，抬眸看去，瞳孔骤然缩紧。
韩意柏，他回国了。
金霖瑞皱紧了眉头，台上韩意柏说了什么他压根不记得，有种想走的冲动。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简安知不知道韩意柏回国的事？
他会不会就在现场？
金霖瑞的背脊都忍不住绷直，眼眸扫了一圈，在诸多后脑勺里判断熟悉的身影。
一直没看见，才松了口气。
他情愿承认简安是真的对他厌了，也不愿承认他对自己冷淡是因为韩意柏的出现。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可笑。
“南大承载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被学校录取，让我遇到了最想见的人，充实了我整个大学的生活。”
他垂着眸子，像是陷入了回忆，引得下方一阵阵惊呼。
有个女生拿了话筒，询问：“韩学长，那你现在和他在一起了吗？”
韩意柏突然沉默了，沉默的时间长了，未尝不是答案。
女生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满怀歉意的说了句抱歉。
韩意柏摇摇头，轻笑道：“没事的，我们……本来应该订婚的，但是我，做错了一件事，在原则上，他不会原谅我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他，真的，很对不起。”
观众席一阵唏嘘。
金霖瑞再也听不下去，起身离开。
这样的韩意柏让他想起了现在的自己，他开始分析简安对自己冷淡的最终原因。
难道是他发现了自己骗他？
可如果是这样，他真的会不说出口，继续和自己逢场作戏吗？
他不知道。
他给简安发了消息，提前去了托育班，接了华妮回家。
站在门口摸了下口袋，才发现钥匙好像忘在了公司，于是带着华妮在楼下锻炼区玩了会。
等到简安回来，抱着华妮朝着他走去。
“下次别又忘了。”
简安说。
金霖瑞点点头，回到家，手机随意搁在茶几上，熟练的去了厨房。
简安在茶几边陪华妮玩，听到金霖瑞手机响了，喊了声，“金霖瑞，你电话。”
金霖瑞：“你接一下。”
简安拿起手机，看到联系人备注的‘吉’，他垂着眸，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杨吉略带急促的声音，“金先生，我家突然断电了，你能过来陪我吗？”
简安顿了下，对面是个男生，还有，这是个很拙劣的借口。
最起码简安是这么以为的。
他说，“抱歉，我是他朋友，现在在忙。他好像不会修电线，你可以试着找电工。如果确实需要他帮忙，我可以帮你跟他传达一下。”
杨吉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啊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说，“能请你把手机给他吗？我需要他帮忙。”
“好的。”
简安拿着手机，来到厨房，将手机递给他，“这位有事找你。”
金霖瑞看了眼联系人，心下了然，拿过了电话，看了眼简安，说：“我去阳台接个电话，你帮我看着下锅里。”
他侧身出了厨房，朝着阳台去。
简安呆站了一会，吐了口浊气，漫不经心的翻炒了两下锅里的菜。
明知道是这样的，上次亲眼看见了，但听到声音的时候，还是有些触动。
听声音也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的男生，应该是刚出社会的那种吧，确实像是金霖瑞会喜欢的类型。
当初金霖瑞选择自己，不也是因为自己年轻有朝气吗？
八年过去了，他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朝气。
但金霖瑞说会去把领养证办下来，他只能先等着，或者看，谁会先不体面的拒绝。
正想着，金霖瑞站到了厨房门口，有些心虚的说，“我有个朋友，现在需要我过去帮忙……”
他犹豫了一下，没说完后话，仔细打量着简安的脸色。
但凡简安面上有一点不悦，他随时都会改口。
可没有。
简安点点头，询问：“回来吃饭吗？”
金霖瑞噎了一下，说不上的苦涩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其实也可以不去的，你可以试着留下我。”
金霖瑞就差把‘不想去了’四个字挂在脸上，但简安好像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侧过头去炒菜。
只留下淡淡一句，“快点去吧，晚了他会怕。”
一句话，让金霖瑞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底板，他站在原地好一会，迟迟不肯离开。
“简安，他好像想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希望简安能有所表示。
简安侧目看向他，“那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简安点点头，“快点去吧。”
“……”
金霖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出了门，走的楼道，下了几楼，在楼道里坐下，烦躁的抓了抓头。
难道，简安真不喜欢他了？
一点感情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刚到东北那几天，都还是好好的，直到……
直到比尔和单依依来，一切都变了味道。
金霖瑞眼眸微动，让助理找到了比尔的电话发给他，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好，哪位？”对方比尔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是我，金霖瑞。”
“诶，金先生，真是难得啊，是要提和我们项目合作的问题吗？不过这件事好像一直是金小姐和我们在对接，你的话，其中有些事可能不了解。”
“你是不是对简安说什么了？”金霖瑞没有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询问。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金先生，能说明白点吗？”
“你早就知道我破产是假的对吧，你给简安说了？”
比尔轻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件事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不是吗？你说了谎，还能指望所有人都替你瞒着吗？”
金霖瑞：“你跟他说了？”
他执着的追问这个问题。
对面比尔轻笑了两声，“是啊，我说了，你要知道的更详细点吗？我都可以告诉你呢。”
金霖瑞抿着唇不说话，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难怪……
难怪会转变的这么快。
他当时就该直接带简安回来的，而不是和他们一起留在那。
可……这真的是自己回来了就能避免的事吗？
“我是给简安说过这事，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简安对我说出的真相表现的过于……淡定。”
他低声轻笑，“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金霖瑞的心沉了几分。
比尔继续说道：“意思就是，简安好像在我给他说之前就知道了呢，但是他没说，你猜他那会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在想怎么问你要回韩意柏给他留的钱吗？还是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幡然醒悟，然后告诉他真相？
哈啊，也可能都没有，他可能在想，什么时候离开你。他不是不想离开，只是需要一个人给华妮上户口罢了。除了这个作用，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只是个口蜜腹剑的骗子，仅此而已。”
比尔语气轻松愉快，像是已经看到了金霖瑞冷下的脸。
“但是金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能给孩子上户口的人，不止你一个，我也可以。
金先生，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在做过这种错事后，还有脸出现在简安面前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金霖瑞到底是没忍住挂断了电话，有些颓然的坐在原地。
楼道里寂静无声，能看见高窗外飘着雪。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场笑话。
还以为能用人刺激到简安，简安应该很厌烦吧，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还要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来面对自己。
他几次三番赶自己走，根本就不是闹着玩，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离开。
*
门铃响了。
简安刚哄睡了华妮，在猫眼里看了眼，发现是金霖瑞后，才打开了房门。
酒气充斥着他的鼻腔，金霖瑞脸颊红润，不知道是冻得还是酒气。
他身上带着霜寒，肩上还有没有融化的雪。
“简安。”金霖瑞抱着简安，将脑袋靠在简安肩上。
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叹息。
简安没有推开他，先把人带进了门，把门关上，将人放到了沙发上。
“金霖瑞？”他喊了一声。
后者哼唧了一声，没有说话。
简安无奈，转身去厨房里煮醒酒汤。
煮好喊金霖瑞喝下。
金霖瑞呆愣愣的看着他，没说话，先流下两行泪来。
简安看着，叹息了一声，“金霖瑞，怎么了？”
“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金霖瑞问。
简安微顿，沉默了一下，“你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轻笑，“应该说，你知道我知道了。”
简安摸了摸心口，那里隐隐作痛。
正是因为一开始把这件事当真了，殚心竭力想要帮助他，才会在得知真相后刻骨铭心，像是针扎一样痛。
“金霖瑞，你把我的信任当什么？”简安问。
“看我为你加班，为你愁的睡不着觉，为你做兼职，你很高兴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玩物，对你听之任之，就应该事事都听你的。”
“我不是，简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是我们那阵子太冷淡了，你难得关心我，我以为我们有可能，我以为这是一个契机，能让我们重新在一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上心，我错了简安，我不该骗你……”
金霖瑞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简安，不要这样对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犯错了，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简安淡然望着他，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
这些年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他没有说话。
金霖瑞突然起身，跪在了他面前，几步朝他来，颤抖的手握住简安的手。
“简安，别丢下我。”他眼尾泛红，湿漉漉的望着他。
简安垂眸不看他。
“简安，你怎么样都行，我们不回去，你就当我破产，我们就住在这也可以，我包揽所有家务，洗衣做饭拖地带华妮都可以我来做，好吗？”
他眼含期许望着他。
简安伸手，摸了摸金霖瑞的头发，“你醉了，先睡一觉吧。”
“我没醉，我真的没醉，我现在很清醒。”金霖瑞竭力证明。
简安淡淡的眸子望着他，半晌才开口，“所以，你是想说，你之前喝醉也是骗我的吗？”
金霖瑞怔愣。
简安苦笑，“金霖瑞，你好像总是真假参半，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想对我好，还是只是你演出来的，我不敢相信。”
金霖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简安，我……”
他拉着简安的手往他脸上抽，“简安，你打我，你骂我，你别不说话，不会有下次的，简安，我发誓！如果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简安有些乏累了，他说：“金霖瑞，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跨不过去的。”
“跨的过去，什么都跨的过去，你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改，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可以改。”
金霖瑞眼底骤然又有了光亮，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简安摇摇头，“你也感觉到了吧，和我在一起很累，你不习惯我的冷漠，感到很苦恼。我不习惯你的谎话，所以对你越来越冷淡，我们谁也改不了。即便你改了，在我这，也始终对你就这样，我本身是个很记事的人，所以我记得你曾经骗我的话，没办法原谅你，也没办法去和以前一样面对你。”
他重重叹息了一声，“或许你不知道，我很感谢你曾经能帮我，但也只剩感激了。你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除了前两年，住在别墅里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我的人生一眼能望到头，我好像一只被圈养在金丝笼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自己的想法，每天以你为中心，等待你回来，接受你的时而热情时而冷漠。”
金霖瑞愣愣的听着，眼泪流的更为凶猛，“对不起，对不起简安，我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这么痛苦。”
他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