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霖瑞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他发觉了简安对他的冷淡。
好几次,简安找他,原以为是有事需要他帮忙,他屁颠屁颠过去,简安脱口而出的却是问他什么时候搬出去。
渐渐的,他反而不敢跟简安交流了,白天就缩在公司,晚上回去洗完澡就抱着简安睡觉。
简安每次想开口,他都说自己很累,不想谈论离开的事情,堵住了简安的话。
或许他们两个都需要一点时间去,去平静自己的心情。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没道理因为一点小矛盾就分道扬镳。
早上给简安做好早餐,简安看了眼,说:“有点来不及了,我先送华妮去托育班。你今天下班有空吗,我有话和你说。”
金霖瑞呆站在原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今天应该要加班。”
简安没有拆穿他,点点头,换上鞋,抱着华妮出门。
门关上,隔绝了两个空间。
金霖瑞看着刚煮好还冒着热气的粥,有些沮丧。
他装进保温盒里,给简安送到了工位上。
他应该还在送华妮去托育班回来路上,并不见人,公司的同事都好奇的打量他,像是揣摩他和简安的关系。
唯独单依依,眼神不善,“呦,大忙人还会来送东西啊?真是稀罕。”
金霖瑞无视她的冷嘲热讽,那了简安桌上的纸币,写了个便签,叫简安记得趁热吃。
他转身离开,听到后面同事问单依依他是谁。
单依依笑道,“简哥的追求者啦,简哥那么受欢迎。”
简安来公司打了卡,朝着工位走去,就看见单依依坐在他工位上抱着保温桶喝粥。
看见简安来,她笑道:“简哥,有人给你送了粥,我没吃早饭,忍不住就吃了,你不会怪我吧?”
简安好笑摇摇头,“没事,你吃吧,下次记得吃了早饭来上班。”
“知道啦,简哥,你吃早饭没?我给你点个早餐赔罪吧。”
“不用,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买的包子豆浆。”
“好吃吗?下次我也要去尝尝。”
简安说,“托育班附近的,你喜欢我顺路给你带,专门跑过去还是有点远的。”
单依依盖上保温桶,“协议还没办下来吗?”
简安摇摇头,“他最近忙,一直找不到时间去。”
他猜金霖瑞看出来了什么,觉得一旦华妮落了户,自己就会离金霖瑞越来越远。
虽然是事实。
他有些头疼,不想拖延太久,后续华妮还有很多手续,都需要用到户口本。
他没时间跟金霖瑞耗下去,但金霖瑞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直找理由拖延着。
单抑郁不以为意,“简哥,上户口而已,又不是非他不可,实在不行找别人呗。”
除了金霖瑞还能找谁?
不是谁都愿意搭上自己名誉去假扮同性恋领养孩子的。
他有些烦闷,“等今天晚上,我和他好好聊聊吧。”
金霖瑞在办公室看文件,半天都没看进去,听到敲门声,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
“进。”
杨吉开门进来,“老板,半个小时后有个会议,需要你过去参加。”
金霖瑞头也不抬,点了下头,“去帮我准备一杯冰美式。”
杨吉犹豫道:“天气冷,不然喝加热的吧。”
“没事,就加湳瘋冰的。”
杨吉点点头,离开了。
他工作效率很高,没多久,就将咖啡送来,“金先生,你最近情绪有些不对劲,如果需要的话,下午还是出去走走吧。”
金霖瑞喝了口咖啡,抬头看他,“自作主张,也是我教你的吗?”
杨吉抿着唇,“抱歉。”
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更像简安了。
金霖瑞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抬头问,“有什么推荐去的地方吗?”
杨吉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希冀,“去学校走走吧,我的母校南大,很久没回去看过了。”
金霖瑞顿了下,看着他有些出神,“你是南大的?”
“是啊,当初千里迢迢跑到A市来读书,不知不觉间忽视了很多东西,现在回头去看,有些后悔。
我看手机推送说,今天下午还有校友会,优秀校友回校访问,听说是个很年轻的杰出企业家。”
金霖瑞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点头答应了。
也许他确实要放空一下自己,又或是,回简安曾经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简安的心和他是一体的。
他重新踏上了这片故地,身边跟着的却不是简安。
门卫认识金霖瑞,乐呵呵的对他笑,“金总好久没回来看过了。”
金霖瑞轻笑,“之前很忙。”
“理解理解,大老板嘛,肯定很忙,今天学校有校友会,就在大礼堂那边,您应该还记得在哪吧,那边还是您捐赠建造的呢。”
金霖瑞点点头,进了校门。
“原来那礼堂是你建的?”杨吉笑说。
“之前就觉得礼堂很好看,有种剧院的感觉,我之前是舞蹈生,好几次大型的表演都是在那举办的,后台真的设计的很好。”
他喋喋不休的说。
其实很多关于这座学校的事金霖瑞都不记得,只记得和简安在一起的时候。
以前学校只有个老旧的礼堂,简安曾经给他提过一下,说里面后台的换衣间很宅,转身都困难。
金霖瑞索性就砸了一笔钱进去,重新修建了一个礼堂。
简安对此并不知晓,但他却始终记得简安得知要建新礼堂时,眼里的高兴。
“听说是一位年轻的企业家捐赠的,你知道是谁吗?”简安那时候眨眼看他。
“我哪知道啊?说不定是哪位富豪一掷千金为美人,让你们把便宜占了。”
简安仔细想了想,真就认同了他的说法,“我们学校确实有不少同学出生不凡。”
金霖瑞心里笑话他傻,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如今物是人非,简安当年泛着光亮的双眸,黯然的没有了光泽。
金霖瑞垂下眉眼。
“金先生,你快来看,这边是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很多情侣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和喜欢的人的名字写上面。”
杨吉朝着他挥手。
他穿着厚重的棉服,面颊冻得泛红,脸上笑意浓郁,看起来阳光又高兴。
金霖瑞朝着走了过去,看向这面墙,都是各种颜色喷涂的名字。
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盖了别人的名字,所以之后这面墙一直延伸,却没有出现遮盖的现象。
杨吉在上面找自己眼熟的名字,给他介绍他之前的室友们和他们的对象。
金霖瑞兀自看着,他和简安曾经来过,却没有留下什么。
或者说,是他没有留下什么。
简安当时想写的,但金霖瑞担心被那些在这所学校圈子里的人认出来,导致简安被扯进圈子里,没有同意。
他清晰记得简安当时脸上的失落,想了想,还是说,“可以写简写的。”
简安想了想,还是没写,他说,万一以后认错人了不好。
金霖瑞承认,他看到简安落寞表情后,很想改变主意,但还是生生止住了。
简安就应该只是他的,不该被别人知晓。
“诶,怎么头顶还有人写?”
这面墙是拱形的,像一个笑桥洞,又像隧道。
也不知道杨吉是怎么发现上面也有人图画的,金霖瑞跟着抬头,就看见了头顶硕大又清晰的几个字:
韩意柏喜欢简安。
是不断的覆盖加深的,和很多掉色的字迹不同,格外明显。
看颜色深度,不难想到,最近就加深过一次。
是什么时候写的?简安知道吗?是和简安一起写下的吗?
金霖瑞不知道。
他仔细回想,他偷看过简安的手机,二人并未提起过这面墙。
简安应该不知道吧。
他摸出手机,把名字拍了下来,想发给简安看,问他知不知道。
图片发出去的一刹那,他就后悔,立马点了撤回。
心里慌乱的很。
他怕简安知道,又怕简安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现在看到,会不会有所动容,突然改变了主意原谅韩意柏?
他犹豫了很久,不断想着措辞解释,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过去了几分钟,简安才回了一个:?
简安:你刚才发什么了?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半天,只发了句:没什么。
他等了会,简安正在输入。
简安:什么时候有空去办领养手续?
金霖瑞眼神暗淡。
金霖瑞:我最近有点忙,晚几天吧。
简安:金霖瑞,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只是察觉到,如果办理完了就意味着两人分离,那他还想再拖延一阵子,不想那天来得这么快。
但简安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
简安:如果你不愿意,我能理解,但请告诉我个准确回复,我好继续想其他办法。
金霖瑞如鲠在喉,拿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他该怎么说?
没有回复,就是现在出局。
金霖瑞:这两天真的很忙,就晚几天好不好?
对面没有再回消息。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
“金先生,要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吗?”杨吉问。
“比如……一起去打打篮球放松一下。”
金霖瑞神出鬼差的去了。
听着哨声,和篮球场奔跑的人,入球时观众台的惊呼。
大学的学生,像是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又想起那次看见简安和韩意柏打球后,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于是他在他打完篮球后,跟着一起去了换衣室,将简安抵在墙头,惩罚他。
外面不时有走动的人,他听见韩意柏问简安去哪了。
简安吓得动都不敢动,双手捂着嘴巴不敢出声,祈求的望着他。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初恋抵不过日久生情,害怕简安会对韩意柏动心。
缘分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如果当初不是简安发生变故,他和简安,会是世界上不会相交的两条线。
一旦遇见了,才有了之后,甚至取代了简安初恋的地位。
他对简安管的更严格了,只在他有课的时候才将他送到学校,不许他长时间的留在校内。
很幼稚的想法,但也确实阻碍了韩意柏接近他。
他并不后悔。
杨吉眼睛闪闪发亮,盯着场上奔跑挥洒汗水的年轻人,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和简安更像了。
“金先生,进球了,你快看!”杨吉拉了拉金霖瑞胳膊。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道:
“抱歉,失礼了。”
金霖瑞摇摇头,没说什么。
“金先生是有心事吗?”
金霖瑞没说话。
杨吉思考了一番,轻笑道:“是因为简先生吧?你们感情出问题了?”
金霖瑞依旧没说话,但看他神色,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杨吉说:“是闹矛盾还是什么?你可以和我说说,我大学时候辅修情感问题方面心理学,没准能帮到你什么。”
金霖瑞这才多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想措辞,半天才开口:“初恋能抵日久生情吗?”
杨吉顿了下,轻笑,“这个嘛,得因人而异的,你是说的简先生吗?你是初恋,还是日久生情哪个?”
*
金霖瑞感觉自己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听他讲了一下午的情感问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简安可能是对他没有新鲜感了。
在一起太久的人就是这样,生活只剩下柴米油盐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满意起来。
解决的办法,无非就重新勾起新鲜感。
新鲜感中,又包括危机感,如果简安会对他身边出现的其他有可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表现出敌意,就说明他潜意识里还是在乎的,只是一时的厌倦。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有了危机,才会主动回应,才能重新燃起占有欲,就像他当时看到简安和韩意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要的就是那种占有欲几乎将他吞噬殆尽的感觉。
金霖瑞听着,觉得确实在理。
“既然金先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就先试试简先生的态度好了。”杨吉说。
金霖瑞:“什么样的才叫能威胁到他的?找男的女的?”
杨吉被他的话逗笑了,“金先生,你忘了你找我是要做什么的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
金霖瑞盯着他看了会,点点头答应了。
“但是,适可而止,不要过火,我怕他生气。”金霖瑞说。
杨吉轻笑,“你应该期盼他会生气,最起码那说明,他对你还有感情。如果他连生气都没有……”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眼底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