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攥紧了手机，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开口：“你还欠多少？”
金霖瑞瞧见宋戚向他投来的疑惑的目光，食指伸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略加思考，才说：“还差个几千万吧。”
沉默蔓延。
金霖瑞没挂电话，也没开口，很久才听到简安的声音，“如果你走投无路，可以来找我。”
“找你？”金霖瑞语气婉转，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又像是轻嘲。
“我……我虽然还不起，但是也可以给你个栖身之所，之后我工资的一部分，都拿出来给你还债，我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但也是我一番心意。”
金霖瑞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声线却压得冷淡：“我们之间哪有什么情意？你这么帮我，韩意柏能乐意？”
“学长那边我会和他说的，这些都是我以前欠你的。”
简安知道金霖瑞当年对他的帮助很多，多到他怎么也还不清，只能能还一点是一点。
人总是念旧的，尤其是简安，曾陪着他走了人生最晦暗不见天日的岁月。
他亲眼见证了，以前那些趋炎附势的亲戚，在得知他家破产，父母双亡后，看着他时眼里流露的神情，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毒瘤，对他避而远之，唯恐他会主动沾染上他们。
他跪在亲戚门口求他们帮他，那扇紧闭的大门，自始至终没有为他打开过。
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遇到了金霖瑞，他玩世不恭，在面对催债的人时候却格外的冷漠凶残，将一张卡甩给他们，轻薄的卡面擦过其中一个催债人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语气极其冷淡：“简安的欠款，我来还，以后每个月都会按时分期打到这张卡上，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找他麻烦，那就法庭上见。”
以前的记忆即便有些老旧泛黄，简安依旧记得那时候自己望着金霖瑞背影时，胸腔里炙热跳动的心脏。
“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简安补充了句。
金霖瑞眼眸动了动，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沙哑，“知道了。”
见宋戚还在身边站着，金霖瑞又开口，“我还要搬砖，先挂了。”
他利落的挂了电话，再晚一点都要破功，暴露自己语气里的笑意。
他的唇角难以下压，眼眸闪烁。
宋戚看得活见鬼，“咋回事，简安的电话？他说啥了？”
金霖瑞手机响了一下，他盯着手机，看到上面的简安刚发来的消息，安慰他不要心灰意冷，也不要想不开这类的话。
“算他还有点良心。”
“你刚才说什么搬砖，搬什么砖？”宋戚问。
“简安以为我破产了，说要和我共渡难关。”
宋戚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树倒猕猴散，这个道理他们很早就知道，即便寻常往来再多的好友亲戚，在一家垮台的时候，也多会避而远之。
简安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一没背景二没财力的，居然还想着和金霖瑞共渡难关，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宋戚挠头，“会不会是做戏啊？他是不是知道你只是暂时转移财产到海外避险过渡？”
金霖瑞微微蹙眉，“他应该不知道，我没给他说过。不过他既然这么以为，那就将错就错，你到时候装的决绝一点，别帮我。”
宋戚噎了一下，“你这不烽火戏诸侯吗？和金家合作紧密的那几家可还不知道情况，到时候真以为你家……”
金霖瑞冷笑，“那就正好看看，哪些人能合作，哪些人不能合作，重新洗牌。”
宋戚无语，“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刚走上正轨又搞这出，你姐知道了得骂死你。”
“骂就骂，早习惯了。”金霖瑞难掩嘴角笑意。
掏出手机查了下怎么全套装穷。
临近下班，听到一阵窃窃私语，简安从繁琐的工作里抽身，看见几人在交谈，不时朝着他身后看。
简安正想回头看，就察觉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走过，同事纷纷噤声，各司其职，目送金霖瑞回了自己办公室。
“简安，刚才小金总神色看着不对，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知道简安和金霖瑞之前那点事人围上来询问。
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他朝几人歉意一笑，“抱歉，我不知道。”
他重新看向电脑，有些心不在焉。
办公室门重新打开，他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金霖瑞搬着箱子出来，从他身边经过。
“等、等下。”简安喊住了他。
金霖瑞朝着他看来，没开口，眼底乌青，显得没有精气神，扮演着一个失意者该有的落寞。
“你……去哪？”简安想问外面传闻是不是真的，但一句话在腹腔千回百转，最终只凝聚成了这么一句。
“看不出来吗？我被辞退了。”金霖瑞扯了扯唇角。
他抱着箱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简安想跟上去问清楚，被陈总叫住，喊去了办公室。
他只得按捺住心底的冲动，应了陈总一声，朝着和金霖瑞相反的方向，前去了陈总的办公室。
捱到下班，简安在楼下，挥手和同事告别，摸出了手机查看消息，只有置顶韩意柏发来的。
他今天这两天要出差，没法来接他上下班，这事提前就说了，但每天上下班点，韩意柏总要发消息来，询问他一天工作怎么样，一些琐事。
简安回了韩意柏的消息，还是找到金霖瑞的打了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对面“喂”了一声，就没了后续。
简安指甲掐着指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很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你现在在忙吗？”
金霖瑞那边停顿了一下，才说：“不算忙，怎么了？”
简安无意识的摩挲指尖，“如果你没地方住，这两天可以先暂住在我这过渡，之后我再给你想办法。”
金霖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在简安脑子里，为什么破产了会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他难道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但他能问候，金霖瑞无疑是高兴的。
可一想到韩意柏这段时间住在他那，就莫名不爽，语气也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你和韩意柏同床，还要我去看你们恩爱？”
简安被他说的有点生气，“我们没有，他一直很尊重我。而且，他这几天出差了，你可以暂时睡他住的客房。”
“哈啊……”金霖瑞呼了口浊气，“你在哪？我开车去接你。”
简安犹豫了一下，“在公司门口。”
金霖瑞挂了电话，才品出简安刚才犹豫里的滋味，他现在是个破产的人，不该有车。
*
简安看着西装笔挺，却骑着共享电动车的金霖瑞，一脸茫然。
那违和感，有些好笑，但简安不敢笑。
他站在电动车边，迟疑着道：“其实……不用接也行的。”
金霖瑞摆着张臭脸，“快点上来，耽误久了又要多扣两块钱，有什么话路上说。”
把一个抠搜穷酸样扮演的淋漓尽致。
和他以前的样子有很大出入。
简安看了下座位，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下，但他这么说了，简安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伸手搂着金霖瑞的腰，怕自己掉下去。
他是见识过金霖瑞骑摩托的，加到最大码，简安死死的抱着金霖瑞的腰，手心都在冒汗，强力的风吹得他喘不上气，耳边只能听见无尽的风声，他将脑袋紧紧贴在金霖瑞的背上。
但今非昔比，金霖瑞就算把码数开到最大，也还是和蜗牛一样，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走不动了。
时间像是在一瞬间静止，尴尬的谁也没有先一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