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76章

  叶重阳道:“方才你在房中念的那诗又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想家了?”

  木惜迟道:“我何曾想家,这儿就是我家。”

  叶重阳点点头,笑着往那边一望,“那就是想他了。可是这东屋西屋的,走两步过去,难道把你累死了?”

  “不是这样说,”木惜迟倒了一盏茶,推到叶重阳面前。

  见木惜迟欲言又止,叶重阳不好再打趣,凑近低柔了声气恳切道:“你果然对他生了情?”

  木惜迟指尖微颤,过了半日方道:“我自己也闹不清,只是我一想到往后再见不到他,我的心就痛,就舍不得。我如今虽人还在这里,心里却耽不住了……”

  叶重阳不解,“何以说往后就见不到了?”

  “无处存身,命不由己。”

  叶重阳忙问何故。木惜迟因说道:“我现是无念境中及门弟子。这里有则规矩,凡是弟子,必要经过两门功课的考覈,一门过关便可勉强留下。设若两门都不过关,就要被遣返回家乡,永不得再入无念境修习。我如今一门已落了第,下剩的这一门又毫无头绪。若真到了被遣返那一日,我是绝不肯家去的……”

  还未及说完,叶重阳便插话:“我还道是多了不得的缘故,原来为这个。事情倒不难,什么小把戏,说来听听,我指点一句半句,你一定就通了。”

  木惜迟道:“即便如此,世上无不散之筵席。我横不能一生在这里。总有一日,我是要走的。”

  叶重阳笑道:“临到那一日,再操那一日的心。远水难救近火,先帮你搪塞过这一关再说。”

  木惜迟听了,不禁心动,悉将臻境凡所有名目内容都告诉给叶重阳知道。后者听了,半晌方说道:“好家伙,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又说:“我可算知道这个寡山淡水的破地方为什么叫无念境,原来都从这上头来。这难道不是欺人自欺,盗钟掩耳的伎俩么!既有这个,为什么不拜入佛门修行呢,管保再没有心魔!”

  木惜迟听如此说,便道:“我不明白何以人一生了‘念’,就被说成起了心魔?师傅还总说:‘一念不起,万缘皆寂。’何以必定要止念,何不任它自然而然,蓬蓬勃勃?”

  叶重阳拿折扇敲着桌面,“笃笃”有声。“是啊!一个人要么俗的彻彻底底,软红十丈、繁花似锦,你自大大方方去享用。要么尘缘尽断,六根清净,从此皈依我佛。又干什么僧不僧俗不俗的勾当,既恋着红尘,又日夜悬心怕被外物勾去心肠,赶着替自己止念。真真笑死我也!”

  木惜迟一壁厢听说,一壁厢只管盯着他瞧。叶重阳会意,笑道:“你这个小东西一定在心想,我这不是骂我自个儿呢么!你是这主意不是?”

  木惜迟只不说话。

  叶重阳道:“我与他们绝不相同的,我从不懂那装腔作势的臻境,什么明机止念。我知道自己的心,从不约束它。它爱念着谁,便念着谁。”

  木惜迟起先见叶重阳肯襄助,勉强燃起了一丝希望,此刻听了这话,恰如一盆冷水浇下,从身到心,都冰凉冰凉的。遂急道:“说了这半日,你倒是立个主意,帮我一帮呐!”

  叶重阳蹙着眉想了半日,道:“我虽不懂臻境,但巫族曾有一门密术,同此极为相像。你若能学会,或可混得过去。”说着就挨着耳根低低地教了一番,木惜迟便在心里默默记诵。

  叶重阳又道:“这就叫‘一招鲜,吃遍天’,不比他南家的术法简便爽快得多!”

  木惜迟记诵完,但觉清晰简明,了然于胸,笑道:“这个术法甚妙,就是不大磊落。”

  叶重阳道:“你懂什么,这恰是磊落至极,俗到彻底。闲话别提,你快快试来要紧。”

  木惜迟便向叶重阳一揖,道:“这里除你我二人外,再无别个,只好得罪了。”

  叶重阳摇着折扇点点头。

  过了半日,叶重阳昏昏聩聩的,但觉走入一座金光大亮的殿宇,四下无人,脉脉融光簇拥着他往前,再往前。直到看见一个人端坐于莲座之上。

  那人长发曳地,俊美无伦。竟是无量寿佛!

  不,却不是无量佛,竟是覃宴升!

  叶重阳先是一怔,接着满面泪痕飞奔过去。

  “宴升……”

  待来至跟前,忽的一道金光降下,将他击倒在地。叶重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却是笑着的。

  覃宴升走来,将他揽在怀中,叫着他为他取的名字。

  “临渊。”

  叶重阳惨然一笑,道:“宴升,与你别后,我心已空了。那日得知你真身乃系无量佛尊,我又是喜又是悲。你又对我说了那样的话,我便知你心里没放下我,更加不知应喜应悲。日后便常是如此,不能自处。旁人看我漫不经心,只当我潇洒浪荡,谁又知我心有千钧,恨不能一死了之。今日死在你怀里,了了我夙愿一桩,我一生完满,再无希图。”

  覃宴升待欲说话,却整个人如一阵轻烟散去,连同整座殿宇,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这里叶重阳满脸是泪,却只有木惜迟一人无不担忧地望着他,轻轻唤着他道:“重阳兄,重阳兄,叶掌门……”

  叶重阳久久不能回神,半晌仍是怔怔的。一时醒悟过来,看着木惜迟道:“好,好,好,你初次习学,竟能深谙如斯。孺子可教也!”起身又说道:“今日不便再耽,我须得赶回菩提道了。”说着便要走。

  木惜迟忙拉了他,赶着问:“好歹告诉我这术法的名字罢。”

  叶重阳回头道:“这叫做‘衍梦’。被下蛊之人能在幻境中看见自己所思所愿的一切,且摧之不灭。便是幻出天地日月河山也不难,更不消提那小小一方臻境了,你想它固稳,他便比九霄云殿更加固稳十倍。你愿意它轻浪浮薄,它亦能如你心意。”

  木惜迟撒了手,自言自语道:“这样厉害的术法,我竟轻易就学会了。我这便告诉公子去……”

  叶重阳一个趔趄,用折扇敲他头道:“才夸你,这又憨了。我教你的可是作弊的法子。依你前述,那臻境是在你的识海中造境,由考官进入审视。而我教你的衍梦术却是在考官脑中种蛊,令其为幻境所惑。因而此二者看似如出一辙,其实大相悖逆。你如何告诉他去!”

  木惜迟一惊,“难道要我这般骗他么?”

  叶重阳道:“不然你另想主意罢了。我只怕你主意还没有呢,人已被赶出山门外一里地了。”

  木惜迟踟蹰不语。叶重阳道:“这样心计儿还成日价想着飞升?”

  木惜迟闷闷地道:“又提什么飞升不飞升了,八字儿还没一撇哩!”

  叶重阳便哈哈笑道:“岂止是八字儿没一撇,你是这个字没一撇呢……”说着拿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书了个“齉”。

  写了半日方写完了这字。木惜迟瞪着实心儿的一个坨儿,小脸都皱出了包子摺,“这么个字还没一撇,我这一世哪还有指望了!”

  “所以说,你必须用我这个法子,不然这样初等的考覈你都过不了关,往后你就更加对他望尘莫及了。”说着用手一指。

  木惜迟顺着看过去,他指的正是南壑殊书房的方向,登时碰在心坎儿上。方才的踌躇一下子便不复存在了。

  遴试这日,木惜迟与苏哲哥俩儿均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气,连翘杜鹃等植卉被他们笑的春意盎然。铁树都险些给笑开了花。要不是后头坠着个臊眉耷眼实心儿的元宝,都已经飘起来上了南天门了。

  作者有话说:

  刚念书的小木同学:“我要考清华北大!” 念书多年的小木同学,“我靠,上南翔技校差一分???” 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