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情陷不夜天>第95章 一切都结束了

  夜色已深,手机未接来电有二十几通,全是简年打过来的。可此时此刻,江屿风却没有接电话的勇气。他还没想到这一切要怎么和简年解释。

  深吸了一口凉薄的空气,他无力的目光在警局五颗星星的威严标志上停留了很久。

  一闭眼,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静静的滑落,刺骨的寒冷钻进他的身体,挺直的脊梁骨微微佝偻着。

  他艰难地迈开脚步上车,他漫无目的在香城的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又去了宾馆将自己的狼狈收拾好,才辗转回到私人别墅。

  开门的一瞬,灯光飞入他酸涩的双眼。

  管家给简年置了一张躺椅,他躺在大厅,身上盖着一条卷羊毛的毯子,就连睡着的时候,他的眉心都皱在一块。

  江屿风咬了咬唇,轻轻地走到他身旁,大手抚着他皱起的眉头,用指腹摊平。

  简年倏得睁大双眼,起身一把扯住江屿风的手,“你回来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对不起,来晚了。”

  “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我打电话给沈仲凌,听说了念念的事。”语落的一瞬,简年咬了咬唇,对念念他从来没有深深地恨过,很多次,他对念念的感觉更多的是同情。现在他落得个终身瘫痪的下场,简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江屿风凝了他好久,扬起下巴,不让眼泪突然汹涌而出,脑子想的,全是今天夜里发生的一切。

  当他低头,出口的话却不由得有些哽咽,“都过去了,也结束了。”

  莫名的,当他捕捉到江屿风表情中的悲伤,脑中一闪而过的,竟是个不堪的揣测。

  他掀开毛毯,立在江屿风面前,轻挑眉梢探问了句,“那,念念知道柏嘉荣的下落吗?我问沈仲凌,他吞吞吐吐的,最后还挂了电话。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没有。”极快的,江屿风否决了简年的猜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男人的神色,又问了句,“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你哭过?”

  他笑得勉强,“没有的事,只是太累了,揉了几次。”话锋刚落,心虚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笼罩着他的思绪。转身,他想逃离简年的追问,道了句,“我好累,想去休息。”

  简年心里一沉,他竟然忘了喊他一起回房。这不像他。

  急切地上前扯住了他的手臂,忍不住追问,“他有没有消息?”

  江屿风一听,心脏明显泛着疼,整个人呆滞了几秒,回头时已不动声色地挂上了笑容,“他很好,要去个遥远的地方。”

  简年愣了愣,遥远的地方?他要回金三角吗?所以江屿风看上去才那么悲伤吗?他明白,江屿风内心深处还是很想和自己的亲兄弟一起撑起江氏的。他最终选择要走,江屿风难过倒也是情理之中。

  他转身,淡笑道,“也许吧。”柏嘉荣还能回去吗?他多想告诉面前的人,如果今天不去见那个人,再想见,就难了。可他说不出口。

  考量了下,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像是一下子松开,简年扬起笑,点了点头,“嗯,这样也好,金三角还有人在等他呢。他能想通真好!”只要柏嘉荣不结束生命,简年相信时间能治疗他的伤口。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收获属于他的,完整的一份爱。

  明眸中浮动着一缕落定的憧憬,江屿风看着简年的眸光出了神,突然问了句,“你那么在乎他?”

  简年狠狠一怔,反问了句,“你不在乎吗?”

  他闻言,无奈地扯动唇角,“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看检查结果。”说完,江屿风轻拍着他的肩,扶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上楼休息。

  灯关掉的一刻,一人好梦,一人难眠……

  简年醒来的时候,江屿风已经不在身边,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时间已是早上九点。

  他下床,原以为江屿风一早去了公司,可等他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发现江屿风手里拿着茶杯,坐在落地窗前轻抿。

  简年走过去,“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去过,刚回来。”他不能告诉他,早上出门去的不是公司,是给柏嘉荣送行。最终审判下来之前,柏嘉荣要转移到省里的看守所。

  离别是残忍的,却无法逃避。

  简年浑然不知地点头,话锋一转,“一会拿好报告单之后我想去医院看看念念。”

  江屿风微眯双眼,诧异道,“去看她?”

  “嗯。”他点头。

  岂料江屿风竟然摇头,严肃道,“还是不要去了。她现在应该不想见你。”

  “可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想和她当面说说。”事到如今,他看到太多活生生在自己身边出现过的人一个个离开,心里有着万千感慨。他没有把握能说服念念好好活下去,但是他想至少去试一试。

  他的嗓音很坚定,江屿风知道简年多管闲事的毛病不是一时半会能改掉的。他的善良是与生俱来的,更是江屿风爱上他的原因。

  他最终点了头,“那好吧。先吃早餐,吃完我陪你一起去。”

  简年低叹了口气,“我吃不下,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只要吃一点我就想吐。我想还是等拿到报告单在回来吃吧。这样我还比较安心。”

  宽厚的手掌突然伸过去紧紧箍住他的双肩,江屿风的唇角抽搐了下,一字一句道,“一定不会有事。我有种强烈的直觉,你一定会好起来。”

  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信念。

  在人海中浮沉,心早已千疮百孔,再也承受不了离别和打击。如果连简年都……老天也太残忍了。

  江屿风箍住他双肩的力道浅浅加深,最后差点箍疼了他。

  简年皱了下眉,说自己疼,江屿风才回神松开了双手,嗓音沉沉道,“那我们出发。”

  他点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江屿风自昨晚回来之后,他的神情说不清哪里不对,却明显地有不对劲的地方。可要逐一细说到底哪里不对,简年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

  车里,他偷偷看了江屿风好几次,光斜下男人的侧脸竟然尽是凉薄。他是担心报告单的检查结果?还是,因为柏嘉荣的离开?又或者是对念念的于心不忍?

  他看不明白。

  好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他怎么了,又遇上他悄悄叹出气只得缩了回来。

  辗转下来,车子已停在了医院的门口。这下,又轮到简年不安了。如果复查如果没问题的话还好,有问题岂不是又一重的打击。

  肩头,被大手覆盖。

  紧跟着,耳边传来极度坚定地嗓音,“一定会没事,相信我。”

  他侧目,捕捉到他眸底深处的坚定目光。心口一下子好暖,他淡淡地笑了笑,重重点头。

  两人下车,往取报告的地方走去。在就快到检测室的时候,简年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深凝了江屿风一眼,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手心处不自觉的冒汗。

  “这样,你在这等我,我去拿单子。”语落,轻轻剥开了简年的手,大步向前踏去。

  几分钟后,江屿风手里拿着检查结果,递给简年。简年没接,淡淡道了句,“你帮我去拿给医生看吧,我在这等你。”

  事实上,他真的没有勇气去见医生。

  江屿风缄默,深刻知道他的担忧,什么话也没说,牵起简年的手让他在一旁坐下,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

  简年盯着他的背影手里冒汗越来越严重,只能静静地等,静静地等。

  医院从来不却病患,简年等待的时候,只听走廊里有护士传来捷报,生了,生了,是男孩!

  一个男人迎上去,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作为旁观者,简年紧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勾起唇角。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江屿风。

  视线范围内,一尊高大的身躯正向他奔来。江屿风在笑,他在笑。

  也就是说!

  简年倏然站起,还没站稳,江屿风就已经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扣在胸膛。

  他急不可耐地将唇贴在他耳际,激动道,“没事了,医生说你没事了,太好了!”

  商务车一路游走,江屿风的右手和简年的左手紧紧牵在一块。但凡目光相撞,他们能看到的,全是彼此眼中的笑意。

  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这一刻他们总算看到了希望。

  车子停下,简年提着鸡汤,伸手去拉车门,却被江屿风一把扯住,“你真要去看她?”

  简年挑了挑眉,“嗯,不应该吗?好歹相识一场。只要她还活着,心结一天不解开,就会像一个随时可能恶变的肿瘤一样长在心上。”

  念念虽然失去了行动力,可如果恨在,那像曾经上演的悲剧,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简年不仅仅是为了去看她而看她,更多的,是想终结所有的恩怨。只有这样,他和江屿风的生活才能获得平静。

  江屿风看了他一会,良久后才妥协般地叹出口气,“好吧,我陪你。”

  他淡淡勾唇,打开车门,迈步下去。

  念念曲曲走过好几个拐角,江屿风和简年才在病房门口立定。

  一个护士从里面走出来,江屿风上前低问了句,“里面的病人醒了吗?”

  护士抵了抵鼻梁上的眼睛框,一看眼前的人是香城鼎鼎大名的江屿风,勾起唇,立马回道,“昨晚深夜就醒了,不过情绪一直不是很好。还问我们多少钱才可以买一针安乐死。”

  两人心里一沉,他惊呼出来,“什么?安乐死?”

  护士耸了耸肩,说自己还有很多病房要送药,便匆匆离开了。

  简年定在原地,深深皱起了眉头。门后的女人一定绝望了。终身瘫痪,面容尽毁。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应该都会想到轻生吧。

  可是遇到难题,选择逃避不是正确的做法。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身患绝症的人抓着一丝一缕飘渺的生存机会在与病魔搏斗着。念念才只有二十几岁,往后的人生还有很长,就这么放弃生命太可惜了。

  简年抬眼看了下江屿风,双眸之中挂满了对念念本不该存在的同情。

  沉了沉气,他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念念死寂的眸光。

  脚步还没踏上两步,一道冷沉的女音向简年投来,“出去。”

  简年充耳不闻,继续走到床边,将鸡汤放在床头柜上,拖了把椅子坐下,小心翼翼道,“你肚子饿不饿,我和江屿风经过酒店的时候买了一锅鸡汤,我喂你喝吧。”

  “滚出去!”念念顿了顿,依旧还是那两个冰冷的字眼。

  他站起,将鸡汤打开,盛了一小碗拿在手里往他跟前凑了凑,就像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道,“不吃东西病怎么能好?”

  念念闭上眼,切齿地扯开了喉咙,“我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好了有什么用,废人一个。警察告诉我,我的杀人案证据不足,加上我现在的情况,我想死都死不了?还不够狠吗?够了!何必打个巴掌给颗枣来吃?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原以为以弱不经风的身板从三楼跳下,一定会一了百了。没想却落得个废人的下场,讽刺的是,她的杀人案件,竟然证据不足,当时就算被沈仲凌逮捕,最多在监狱里蹲几年就能出来,现在成了这副摸样,就是她想死,也死不成。

  不知不觉,泪水又从念念的眼角涌了出来,狠狠咬着嘴,几乎要把唇都给要破了。

  身为女人,念念确实太可怜了,心里一痛,他倔强地吹着碗里的热气,勺子盛了一小勺鸡汤,吹温了才敢凑到她嘴边,“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只想让你吃东西。”

  念念紧紧闭着嘴,不管简年怎么努力想让念念喝上一口,终是无果。

  简年收回勺子,无力地叹了口气,悄悄瞄了眼身旁一语不发的江屿风,他的眉头紧锁,不难看出此时此刻,江屿风也不恨她了。他是宽容的,宽容得对待每一个人。简年相信,身旁这个第一眼无情冷漠的男人内心比他更柔软。

  闭了闭眼,悄悄牵起念念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从始至终,我都没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但我想告诉你,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好死不如赖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里治不好,不代表国外也治不好。现在的康复治疗中心不是很多吗?要是你放弃了,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了。”

  “你觉得我还能好起来吗?”念念自嘲般地笑笑,笑到眼泪都掉了。

  没想到,简年竟一本正经地回了句,“一定能好的。我刚才查了下,国外有几家医院对治疗这类特别有经验,创造了不少奇迹。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几乎是反射般的,念念来了精神,倏然瞪大双眼,“真的?”

  简年咽下自己的心虚,坚定地点了点头,“嗯,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吃东西。你要是不吃不喝,那就一定会死。”他唯有这么说,以念念的情况来说,要站起来的机会等于0。可他不能残忍的将真相说出来。

  见念念的神情平和了些,简年不动声色的将勺子递过去,没想到念念竟然张开了嘴。

  简年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不停的舀着碗里的鸡汤,没几分钟,一整碗鸡汤就全进了念念的肚子。

  只是,念念是哭着喝的,多少让简年看着有些难受,他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念念却先开了口,“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错的好离谱。我嫉妒你,嫉妒所有幸福的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都是自己造成的。还来得及吗?”

  语落的时候,念念的泪腺崩塌了。冰冷地躺在医院,没有一个人来看自己。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可倾诉的人。最后的最后,无微不至来照顾他的人竟然是他之前屡次想要陷害的人。

  简年哽咽了下,说不出只字片语……

  三个月后。

  沈仲凌和林霖决定在今年夏天结婚,因为林霖这个丫头,已经怀孕了,呵呵!

  大姨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胖胖的,没有自信的乡村妇女。广告邀约不断,前几天,她告诉简年,看上了一个男模,磨刀霍霍准备她的追男之路。

  而念念,她似乎认命了,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自以为潇洒的纵身一跳,换了个终身残疾的下场。不过躺在病床上的日子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现在她心如止水,无爱无恨。

  至于江屿风,给了她所有能给的爱,如她曾经预想的一样,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渐渐的,平淡的时光弹指如书页,日历本又翻去了一页。

  今天一早江屿风就出门了,下午简年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窗帘半拉着,4月下午阳光来的比三月的时候更炽烈了些。

  悬挂在窗外的那一轮红日散着迷人双眼的光线,简年用手挡了挡几缕飞入瞳仁的温暖,没来由的,心突然慌起来,汗液不断从身体里滋生。

  他从床上下来,唰得一下拉开了窗帘。目光投向遥不可及的远方,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发生。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是沈仲凌来的短信。

  他蹙了下眉,无波无澜的打开收件箱,目光停留在那一行黑字上再也移不开。

  [下午四点行刑。按照你拜托我的,避开了火化程序,家属来领全尸。你到了没?]

  视线有刹那间的模糊,简年的双眼倏然一提,握住手机的手狠狠颤着。

  心尖子上一窒,隐隐疼着。

  赶紧翻过手机才发现江屿风拿错了手机。

  他们的手机是同一款同一种颜色。

  突然想起昨晚上,他上厕所的之后和江屿风调换了床上的位置。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慌乱的回拨沈仲凌的电话。屏气凝神,电话在几秒过后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男音显然很急躁,不等听到声音,沈仲凌便先问了句,“喂,你到了吗?”

  能称得上家属的人,除了斬叔就只有柏嘉荣,斬叔并没有判死刑。只是有时限的牢狱之灾,那么,也就是说

  脑中嗡了一声。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简年嗓音没来由地就沙哑了,差点喊不出声音,低低的音色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沈仲凌的耳朵里。

  电话那头显然沉默了。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问了句,“柏嘉荣?今天要枪决?对吗?”说完的时候,视线已一片模糊,腮边的湿润顾不得擦去。

  沈仲凌一惊,支支吾吾地,“阿年……阿年,你,这手机。”

  “告诉我!”他一下便打断了他,淌出齿缝的声音极度严苛。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现在窗外的阳光那么好,但对简年来说,看到这条短信的那一瞬,暴雨提前来了。

  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柏嘉荣。

  即便给不了他什么,但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期盼着这个男人能收获自己的幸福。

  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同时期待两个男人的爱。欠下的,注定还不了。

  现下,这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就如同一盆湛凉的水在他头顶浇下,将一颗滚烫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一声哀怨的叹气声划过耳际,“是!省城的校场,行刑时间在下午四点。对不起,是柏嘉荣让我们瞒你的,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所以我们……”

  沈仲凌后来说的话,简年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

  贴合在耳际的手机自手心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他相信了江屿风的话,以为他已经回到了金三角,谱写自己的故事。原以为江屿风说的很远的地方是充满希望的。

  万万没想到,他选择了用死来救赎自己的灵魂。

  这是他最终的选择吗?

  为什么这么傻?

  目光缓缓移向墙上一分一秒转动的指针,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十分了。

  就算现在就出去坐车,也不可能见到柏嘉荣最后一面。怎么能如此残忍?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柏嘉荣在那个小旅馆里说过的话。他曾经问过他,如果他死了,会记住他吗?

  他好想回答,不管他死还是生,他都会记住他。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从恨到爱,一步步学会了放下仇恨,却最终被扼杀在早已摆布好的棋局之中。这样一个让人恨也恨不得,爱也爱不得的男人怎么能忘?

  眼泪,在眼眶里凝固。

  即便这是结局,为什么连最后和他告别的机会都失之交臂?

  刹那间,泪水和微笑同时结冰。

  他想到了什么,抓起包包和雨伞就夺门而出。

  一出门没走几步就拦到了车,车窗半开着,凉风一次次吹干堆积在眼眶没有掉落的泪。

  略显呆滞的眼光流转于窗外一闪而过的行人。

  望出去,什么皆是模糊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法不承认,即使无法相拥,那个因为设计他而闯入生命的男人,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记忆中,成为生命中一小部分。

  出租车在香城的闵海大桥上停下,他下车,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15点30分,离柏嘉荣行刑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这座桥的西面,水面不着边际的另一头就是省城。

  站在这里,会让他感觉离柏嘉荣近一点。

  跨过水面的相望,他能感受到他的送别吗?

  他看不到,这个点,柏嘉荣在行刑人员的押送下,已经跪在空旷的校场。

  他骄傲得勾起唇,往日如烟,今天过后,一切归零。

  走到现在,他最放不下的人,只有一个。那个永远无法得到的人。但他已恍然,只有江屿风才是最适合简年的人。

  可惜,这份想要祝福的心意,简年再也没有机会听到。

  硬朗的脸部轮廓扬了扬,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一轮高高挂起的红日出现了盲点。

  太阳的中心,仿佛浮现着简年的脸,他勾着唇角,告诉他想要吃姜丝炒蛋。

  记得第一次和简年见面的时候,是个很不好的画面,他义愤填膺地说,不要伤害他的朋友。于是,迎接他的是一只大狼狗。

  膝盖处被撕出了个大口子,他紧紧阖眼,拒绝了上药。

  金三角那段时光,终于确定自己爱上这个人。

  和江屿风争风吃醋,面对他的倔强不得不亲手毁掉自己布下的局,乖乖的把注射溶液交付到他手上。

  第一次吻他,是在车里,在海边,他咬了他的舌头,性子还真硬。

  他在医院无人陪伴的时候,他冲进了医生办公室,坚定地说了句,我来陪!

  晚上,在门外听见他哭,心里很疼,只有抽了一晚上的烟,在门口守了整整一夜。

  他痛昏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差点把做手术的医生狠狠揍一顿。

  他失落绝望的时候,也和他发过火,还打了他一巴掌。

  有一次,把他压在身下,怒斥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可是最终选择没有碰他,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悔。

  他一次次拒绝了他的爱,可是,呵呵,却无法不去爱他。好不容易告诉他,我喜欢你。遗憾的是,他好像把人当成了傻瓜。

  那个笨蛋伤心难过的时候,好多次,肩膀和胸膛成了他避风和发泄的港湾。

  江屿风的婚宴场爆炸,媒体传来了江屿风已死亡的消息,傻傻的以为,只要肯用心守在他身边,终有一日他会分他一点点爱。可那个笨女人竟然不相信江屿风已经死了。

  在医院的转角看见江屿风的身影,心里好恐惧,生怕陪在他身边的理由从此失去。

  陈一平派手下伤害简年的那次,和江屿风同时受伤,可他眼里只有江屿风,呵呵。不过意外的是,他最后竟然追了出来,心里的不平就这么被扫平了。

  后来,轮到他绝望了,他傻傻的守在门口守了一夜。扯平了!

  一幕幕,一段段……

  男人的笑纹更深,笑着笑着,笑到眼泪都掉了……

  高高悬挂的太阳缓缓的从西边落下,夕阳是美好,全赖于看夕阳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刺入双眼最强的一束光线,透着浓稠的红,倏然占领了整片原本湛蓝的天空。

  简年看了眼手上的手表,秒针从九的地方缓缓滑到十二的位置。

  他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过一声穿透天际遥遥而来的枪声,似乎绞碎了所有的过往。

  突然间,一阵狂风来袭。乌云代替了天上的红云,硬币大小的雨点疯狂地肆虐而下,将桥下的水面打得难以平静。

  水面那头,一个健硕的身子重重倒下。

  江屿风恰时的赶到,校场上的医疗团队确定柏嘉荣已经死亡之后,将他的尸体交付到了江屿风手上。

  他抱起柏嘉荣的尸体钻进了特意租来的加长面包车里。隐隐咬着牙,看着沾满血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捂住嘴狠狠哭泣。

  车子快速地离开了校场,外面狂傲落下的大雨沾染在车窗上,早串联成一片片瀑布般的水帘。

  这个混蛋,就这样丢下了自己的兄弟。

  江屿风坐在他身边,狠狠地骂着。骂他为什么不肯重新开始,骂他为什么让自己唯一的兄弟失去了渴望的亲情。

  最终,江屿风忍不住抱住了他,趴在他身上落下一个男人,一个亲人流淌出的泪水。

  静静平躺的柏嘉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车窗外的暴雨,停了!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