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情陷不夜天>第61章 烧焦的尸体

  当江屿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出事的第二天下午。房间是浓重的欧式风格,奢华大气的装修风却显得过分悲凉。回忆停留在沈仲凌冲进来的一刻,无法前行。

  沈仲凌告诉他,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才过来验证下是不是真的,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了端倪。尾随着一个男人走到通道的出口处,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单纯,在最关键的时候,是当初的情敌救了他一命,江屿风怎么想怎么讽刺。

  下床,走到窗口。脚下的香城正处于人流的高峰期,车子川流不息,人渺小得宛如蝼蚁。

  他的眸从未像此刻般幽深得见不到底,沉睡了那么久的野性,隐忍了那么久的过往,是时候给予一个交代。

  他的心得不到宽慰,有些债,注定要去讨。不是他想视而不见就能烟消云散。

  门突然开了,斬叔从外面走进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是眼前的老人先开了口,“醒了。”

  江屿风盯着眼前的脸好久没说话,沉默持续了好久,修长的腿迈开一步,立在他跟前,心似枯井,“怎么会是你?”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

  斬叔低低叹出口气,“是我。既来之则安之。”

  他看着眼前淡然的半百老人,冷静得有些吓人,“姓赵的,是你的人!这一切也是你设计的,是吗?”

  斬叔很快否认,“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安排的。”

  江屿风心碎地闭了闭眼,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到底为什么?你要这么恨我?当初的欺骗就算了,为什么要害死我爸?”心湖越是平静,从他脸上散出的情绪越是令人窒息。

  斬叔摇头,深沉地道上一句,“不是我。”

  他轻笑,“除了你还能有谁?”

  一张还有浓重油墨味的报纸递到了江屿风跟前,紧跟着,那道苍老的声音滑进江屿风的耳朵里。

  这是今天的报纸。你好好休息吧。那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望着斬叔的背影,江屿风失控般地笑着,唇形勾成无比锋利的弧,做为男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不能给简年一个平静的天空,这种危险和悲剧会不断重复上演。

  当他逐字逐句看完占据了整个版面的报道,宛如一盆大水浇了个透心凉。

  一警官见义勇为,冲进火场后受重伤昏迷不醒。江氏父子在大火中丧生,尸体烧得面目全非。香城支柱产业江氏股份被大量收购,江氏是否从此要改名换姓?

  大大的标题下方,像是讽刺般的写了行小字:盘点今年最雷人的婚宴。他的婚礼排第一位,一秒喜事变丧事,雷人指数,五颗星。

  握住报纸的手隐隐发抖,他明明活生生地站着,却成了死人的身份。他的双眼猩红着,爱情和事业的保卫战,他都要赢。人生就像颗种子,不管他是否准备好,有些情绪总要发芽。

  从苏含的死演变到至今,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看在看来,一切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有揪出真正的真相,才能给所有无辜牺牲的人一个最好的交代。

  以前那个外面冷漠内心的柔软的江屿风就当是真的在大火中丧生,活着的他将踩着刀尖,一步步剥开迷雾,得到真正的光明

  香城的另一角

  简年缩成一团,整张脸都煞白着,散乱的目光没有一丝焦距,嘴里一个劲喃喃,“你骗我,你骗我……”

  柏嘉荣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心脏某处隐隐作痛地大方承认,“是!”

  他扬了扬下巴,指着手里的报纸点了点,不可置信地问着,“他……他死了?”

  铁板钉钉的事在柏嘉荣听来,他似乎不想承认眼睛看到的。

  “是!”他再次出口的话无疑是在简年心上狠狠刺伤一刀。

  简年闻言,神志不清地说着,“江屿风说等婚宴结束就带我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四散的眼光让柏嘉荣心里一痛,双手紧紧箍住了他的双肩,咆哮了声,“你冷静点。”

  他推开他,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着,“为什么不救他,你明明答应我的。”他的嗓音好微弱,却比刀子剐在他心上还要有力。

  他的一席话,瞬间激怒了他,缓缓从凳子上立起来,他走一步,他便退一步,那双略显无力的双眼死死凝着面前的人,“简年,真正自私的人不是我,是你。你怕江屿风会有危险,你让我去救他,可我呢,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万一冲进去就出不来了?”

  砰!他退无可退,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

  面前这张素白的脸让他哭笑不得,江屿风有的他都有,江屿风没有他也有。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用心,似乎都走不进他的心,更别说占据一席之地。

  简年死死盯着他,重重点了点头,扬起手指朝门的方向指了指,“你说的全对,是我考虑不周,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你滚!”

  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有考虑到柏嘉荣的安全,可他又能怎么办,谁不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当时那种情况下,柏嘉荣冲进去,江屿风还有一线生机,可他不去,江屿风就死定了。他又有什么选择?难道明知柏嘉荣不去江屿风会死,还要放任里头那个人自生自灭,他怎么做得到?

  男人出口的嗓音更加低哑,蕴着他的无可奈何,“你恨我没救他,我不怪你。因为在我心里,你现在比他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如果我当时开了门,你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去是不是?”

  他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是!他比我的命重要,我会冲进去。”

  他怎么能不冲进去,就算江屿风的婚礼伤了他的心,可他整颗心里把他装得太满,如果他不在了,他的世界就宛如一座空城。在他的记忆里,江屿风给了他太多的温情和震撼。情不知所起,早已一往而深。

  紧握成拳的右手狠狠砸在墙上,立刻出现一个窝子,但是他用在拳头上的力度却没于夹杂在嗓音里,“所以我怎么能把门打开,我不允许你有半点危险。”

  酸涩的眼睛轻轻闭上,他无力地说了句,“那现在你满意了吧?江屿风不在了,我以后的人生都会在黑暗中度过,就是你想看到的?”

  柏嘉荣宁可简年冲他嘶声力竭,大喊大叫,可他没有。

  简年平静得吓人,反倒让他难以冷静,挑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从齿间迸出,“黑暗?你知道什么是黑暗吗?你尝试过真正的黑暗吗?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孩子,也敢说黑暗两个字。”

  他一愣,下意识地审视他眸底的情绪。他现在有多无理取闹,他自己清楚。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的自私和无能为力。

  短暂凝神过后,简年只说了一句,“我要查出真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硬朗的脸俯下了些,他的鼻尖悄无声息地轻点他的眉心,低低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下意识的敛眸,微抿了下唇,“不管凶手什么目的,我都不能让他得逞,江屿风想守护的东西,我要代替去守。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人!够不够跟你交换?”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脑海中会滋生出这样的念头,这些天来他的眼泪没少掉,可真正的噩耗传来,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甚至,他竟没有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泪。

  只是这重冷静被厚厚的纱幔阻隔,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在硬撑。

  一记重重的耳光迎上了简年的侧脸,他太执迷不悟了,是他教会了他人生除了仇恨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原以为江屿风死了一切都一了百了,他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简年,几度让他发疯。

  明明想破口大骂他的执迷不悔,可出口的时候却硬生生化出一句,“算你狠,我帮!但你太小看我了,我要的除了你这个人,还有你的心。简年,不管你信不信,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的指尖几乎指到他的鼻梁上,说完话,就摔门而去。

  简年不语,无法说什么。如果不是他的心尖上把江屿风的名字刻得太深,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沦陷的一天。

  江屿风和柏嘉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不顾一切的对他好。不管谁得到这两份炽烈的爱,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也该化了。

  脸上还残留柏嘉荣打下的那记巴掌的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江屿风没有死。总感觉他在某个角落,好好活着。这种感觉好强烈,好强烈。

  凝了眼地上的报纸,弯腰捡起,闭眼的一瞬,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空荡的房间里,弥漫着烟雾,江屿风坐在窗口,盯着底下渺小皆如蝼蚁的人,眉心微微蹙着,把所有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

  整个婚宴场,新人席位的火力最大,如果当时他没有换位置,那死的人一定是他。

  可如果这一切是姓斬的命令,为什么不直接结果了他,还要把他软禁在这里?这样似乎太多此一举。

  况且姓斬的,曾经有一万次机会对他下手,但却一直没有。其中的玄机在哪?

  一天之内,香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去参加他婚礼的人几乎都是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人伤得伤,死得死,一下便让无数企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件事警局方面一定会彻查,也会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委派来调查此案的人一定都是调查案件的精英,可敢制造这么大事件的真凶怎么会太过大意?

  所以收购江氏股份的人一定不是斬叔,他不会傻到让人家怀疑。自古乱中取胜,这次事件中能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必定会遭人猜疑,只怕又是个替死鬼。

  和沈仲凌纠结谁走谁留的拉扯过程中,衣服上被火苗点燃,他脱下衣服后盖在另外一个被火焰灼烧的男人身上,所以才制造出了他死亡的假象。

  如今唯一有目击些残缺片段的人只剩下沈仲凌,可沈仲凌现在仍在昏迷当中,照目前来看他的处境会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有人潜入医院要了他的命。

  再说柏嘉荣和简年,中途离场之后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的人数清点出来之后,未曾发现简年的踪影。隔天报道上说从对面商城和路口的监控录像来看,他们两人并没有从正门撤离。

  报纸上对于江屿风前妻的定论只有四个字:离奇失踪!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简年和柏嘉荣两人也是从那个卫生间的通道离开的。江屿风蓦地想起柏嘉荣和简年离开之前去了卫生间。

  难道是柏嘉荣?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恰如时机的离场?还是事先离场的杜华?

  重重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他的脑子太乱了。盘根错节,明里暗里潜伏着太多的敌人,都是因为那些斑驳的过往而起。

  思绪,悄无声息地带他倒转了十几个春夏秋冬

  几年前在国外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得知他们生活困难很照顾他们母子,一周后,母亲突然重病,早早离开了人世。那时候,他十三四岁,什么都不懂,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对好人坏人的定义也非常肤浅。

  他从小没有见过父亲,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姓江,住在香城。而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斬先生,无疑带去了他不曾体会过的父爱。

  他跟着斬叔来到了金三角,才知道斬叔以前是当兵的,后来离开队伍后做了点自己的小生意。

  一直过着颠沛流离日子的男孩,在当时看到斬叔的住处,感觉自己到了天堂。斬叔无疑成了他最亲的亲人。

  斬叔也把他当成自己儿子般培养,教他英文,泰文,法语,拳击,教会他如何成为一个上流社会的人,这种生活持续到江屿风十七岁那年。

  起初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泰文课一天只有两节,但是英文课却有四节。直到有一天,斬叔突然告诉他自己是一名执行特殊任务的人,而这个任务现在终于有了目标,必须要他替他去完成。

  于是,在那一年,他第一次承受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直爱他,宠他的斬叔竟把他丢到了国外,还暗中让人把他引到原始森林。

  那一晚的事,至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