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沐阳收拾好自己，一身轻松地推门回家时，白浩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太阳落山，外面已经暗了下来，屋里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白浩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在严沐阳询问的目光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睡了？”严沐阳轻轻关上门，上前问。
“睡没睡不知道，吃完药过了会儿就说去休息。”白浩伸了个懒腰，将手机揣进兜里，“你还顺利吗？”
“还行。”严沐阳懒得多说，“你要留下来吃饭吗，很快就好。”
“不了，我回酒吧去。这几天你就好好照顾他吧，那边也没什么事。”
“谢了。”
暗淡的光线，寂静的房间，压低声音的交谈，让严沐阳突然生出些颓丧的感觉来，他转身啪地把灯打开，看着这一室光亮，心中才舒畅些。
“慢慢都会好的。有什么事随时招呼。”白浩没有多说，拍拍他的肩膀，自己拉开门走了。
严沐阳站在门口呆立片刻，进去收拾清洗一番后，才敲响严沐宸的房门。
门很快打开，严沐宸脸色不太好，但精神不错，“白浩走了吗？怎么没留他吃晚饭？”
“他不吃，说要回酒吧去。”看到面前这人的一瞬间，所有的空落和不安都不见了，心中安定踏实，甚至有种幸福的感觉。他想，如果自己有病，那严沐宸就是唯一的药。
“你吃药了？感觉怎么样？”
严沐宸笑了笑，“没什么感觉，就是嘴巴干，老想喝水。”边说边拿过桌上的杯子，一连喝了好几口。
“凉的。”严沐阳皱起眉头，把他的杯子接过来，加了些热水再递回去，“有胃口吗，现在吃饭还是等会儿？”
严沐宸抿抿嘴，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现在吃吧。”
冬瓜排骨汤炖得很清淡，只有零星的一点油星，严沐阳给他盛了一碗，“水喝多了嘴巴没味道，刚好喝点汤，我没加多少盐，你试试。”
严沐宸点头接过，“你快吃吧，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严沐阳确实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他觉得自己厨艺还是不错的，高丽华做饭水平一般，所以他们一家人对吃的要求都不高，他做出来的东西大概能算得上美味了。
“米饭不想吃的话，要不要下点面？”他看严沐宸一口米饭都没吃，试探着问。
“别折腾了，我吃点菜就好。”严沐宸主动给他夹了块牛肉，“你多吃点，最近辛苦了。”
“别跟我这么客气，我一点都不辛苦。”他低头将牛肉塞进嘴里，有些发狠地用力嚼动。
看他这样子，严沐宸无奈地改口：“好，不辛苦，我说错了。”
一顿饭下来，严沐宸就只喝了碗汤，吃了几口菜。严沐阳倒是胃口不错，风卷残云收拾了不少，最后摸着肚子满足地舒了口气，抬头冲严沐宸笑。“吃撑了都。”
严沐宸忍不住也翘起嘴角，“起来活动会儿吧。”说着起身把碗盘收拾了下，转身拿回厨房。
严沐阳也站起来，刚想说放着别动，让他来，就见桌子对面的人晃了两下。根本不需要思考，严沐阳立刻冲过去，在碗碟落地的清脆声响中，扶住了往一旁栽倒的人。
眼前的黑暗来得猝不及防，严沐宸徒劳地伸手，想扶住桌面，却连桌子边都没摸到。但他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而是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心也跟着落了下来，他闭上眼不再挣扎，感觉自己被轻柔地抱起，放到柔软的沙发上，才再度睁开眼。
“没事，刚突然晕了一下。”他轻声开口，越过严沐阳的肩膀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别管那个，我来收拾。”严沐阳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缓过那一阵就没什么感觉了，但这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心里也有些没底，想了想说：“可能刚开始吃药身体不习惯，我洗漱下就去睡吧，明天兴许会好些。”
“好，我买了手套，就放在洗手台上，你一会儿洗澡的时候戴上，免得伤口沾水。洗完我再给你换个药。”
看着他走进浴室，严沐阳心里一阵发慌，“你不会晕在里面吧…...”
严沐宸把住门，“不会，刚才是没有准备，我会注意的。”说完关上门，里面不一会儿就传来水声。
严沐阳趁着这会儿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匆忙洗了个碗，然后又走到浴室门口，竖着耳朵听。水声停了，又过了几分钟，门被拉开。
洗完澡之后严沐宸脸色红润不少，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梳到后面，时不时往下滴水。
“先吹头吧。”严沐阳说着就要去拿吹风机。
“不用，先换药，我一会儿回卧室吹干就行。”他看了看茶几，伤药和纱布已经放在上面了，便主动坐到沙发上，自己把纱布撕开。
严沐阳看他坚持也不再多说，坐过去替他重新上药包好。一看到这个伤口他就不由自主想到那天的情景，默默不再说话，小心细致地涂药包扎。
做完这些再抬头，严沐宸的脸上又没了血色，正垂着眼微微蹙眉。他心里一紧，“哪里不舒服吗？”
严沐宸闭了闭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嗓音有些嘶哑，“没有，想喝水。”
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严沐阳心中忧虑更深，他迅速起身接了杯温水递过去，再次问道：“很难受吗？哪里感觉不对要告诉我。”
严沐宸低头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被严沐阳一把握住。“不知道……感觉不太好，我想去睡觉。”
还不等他起身，严沐阳又一把把他抱了起来。他抬头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紧咬着的下颌。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他放松身体，乖顺地将脸贴上了严沐阳的胸口，感受到这人瞬间的僵硬，心底更加酸涩，闭上眼不再动作。
严沐阳被怀里的人搅得心神不宁，被依赖的欣喜完全被担忧和心酸压下，他收紧双臂，只恨自己不能撑起一片晴空，为人遮风挡雨。
一挨着床，严沐宸立刻就要躺下，严沐阳拉住他，艰难开口：“先把头发吹干好吗，再坚持一会儿。”
严沐宸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可看着严沐阳难过的眼神，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嗯了一声就靠在床头不再动弹。
严沐阳拿过吹风机，插上插头，一手轻柔地抓起湿发，一手快速对着吹风。单调聒噪的嗡嗡声中，严沐宸的眉头越皱越紧，靠在床头的身子也开始轻微晃动，摇摇欲坠。他心急如焚，把风速开到最大，终于在几分钟后将头发吹干，扶着缩成一团的人躺下。
“难受得厉害吗？”
严沐宸勉强睁开眼，先是哼了一声，而后有气无力地回答：“还好，我睡会儿，你也休息。”几乎是话音刚落，就闭上眼不再动弹。
床头的暖光照在他脸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些细密的汗珠。睡梦中眉头也未完全放开，唇色浅淡，呼吸粗重，严沐阳的心也跟着这沉重的呼吸不断紧缩。
严沐阳就这么在床边坐了半小时，见他没有再醒来，才关上床头灯走出房间。
房门开着没关，他想了想，坐到客厅一边的躺椅上，随便拿了条毛毯盖在身上，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熟睡的人。今夜他是不可能睡着了，他拿出手机胡乱刷着些网页，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严沐宸能安稳地睡到天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有些坚持不住，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里的灯亮了。他瞬间清醒，蹭地坐直身体，手机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他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床上缓缓坐起的人。
严沐宸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一样，胸口闷着一股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最难受的是嘴巴，干得像一辈子没喝水，渴得让人疯狂。他不由自主舔着嘴唇，挣扎着起身，要去外面喝水。刚把腿放下床，严沐阳就出现在面前，“怎么了？”
“想喝水。”他伸手攥住严沐阳的袖子，哑着嗓子说。
“马上。”严沐阳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立刻快步走到客厅，倒了杯温水回来。
严沐宸握住水杯，拼命地大口吞咽，一口气将一大杯水喝得干干净净，才终于腾出空来呼吸。严沐阳伸手替他顺着背，等他缓过气来才问：“好些了吗，还要不要喝？”
喝下一杯水好多了，胃里有些涨涨的，但嘴巴至少不再干苦。他摇摇头，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半夜，严沐阳应该在隔壁睡觉才对，不禁有些迷糊，“你怎么过来了，是我声音太大了吗？”
“没有，我.…..”严沐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起来上厕所，刚好看到。”
屋里一片静谧，严沐宸不相信他的话。
“我还没睡呢，怕你半夜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去睡，你别生气。”严沐阳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立刻慌了神。
看着他不安的眼神，严沐宸又是一阵恍惚，他舔了舔嘴唇，感觉嘴巴似乎又开始变得苦涩。
“我再给你倒杯水吧，放在床头。”严沐阳起身，拿着杯子出去，不到一分钟又回来，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那我去睡了，你有需要就叫我，好不好？”
严沐宸盯着他，“你真的会去睡吗？”
“会。但能不能睡着不是我能控制的……”严沐阳声音苦涩，“我尽量不打扰你，但你不要逞强，可以吗？”
“既然这么不放心，那就一起睡吧。”严沐宸叹了口气，“何必折腾自己呢。”
严沐阳惊讶地睁大了眼，看到对方认真的样子，心里的担忧才终于落了地。他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上床躺到另一侧，“那睡吧。”
严沐宸又是一声叹息，也随着他躺下。右手立刻被人握在掌心，他没有动，只微微撇了撇嘴角，静静闭上眼。
这一夜注定无法安稳，没过多久，严沐宸再次惊醒。渴，他觉得自己像得了嗜水症，隔一段时间不喝水就会饥渴而死。他小心翼翼把手抽出来，却在刚开始动作时就被骤然握紧，“怎么了？”
严沐阳的声音干涩暗哑，带着浓浓的睡意，扭头看过去，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亮得发光。
“喝水。”严沐宸已经无奈到没脾气，使劲抽出手来，拿过床头的水杯灌了下去。
“水是不是凉了。”严沐阳也坐起来，“一会儿想喝的时候我再去倒吧，现在先不接了。明天去买个保温杯。”
“我去个厕所。”严沐宸穿鞋下床，回过头，严沐阳也爬了起来，“你干嘛，去厕所也要跟着吗？”
“我也想去，一起。”严沐阳油盐不进，拉住他的手臂一起往外走。
他张口想讲道理，可又深知跟这人根本讲不通，只好闭上嘴任由他牵着。两人解决了生理需求，又一起回到床上。
“你今天是不是不想睡了。”严沐宸侧过头看他。
“我睡眠很好，你不用担心。快睡吧。”说完又握住他的手，自己先闭上眼，呼吸渐沉，好像真的马上睡着了。
严沐宸叹了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气，也认命地闭上眼。这次终于不再折腾，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