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耽美小说>Missing You【完结】>第28章

  阮亭仰着头,脑袋狠狠抵在墙上,一遍又一遍,被撞得脑袋昏花。他望着宿舍房顶的天花板,上面因灯光的作用出现不太规则的光圈。他不断说着话:“为什么这么冷啊,”又说,“西伯利亚会不会也这么冷……”讲完他把额头抵在李尧的肩膀,被撞得反复往下滑,额前全是汗,他手掐紧对方后背应该很痛。

  李尧就着姿势把他扶到窗前,那里半开一条缝,李尧就把他抵在玻璃边开始揉他后脑勺的头发。阮亭从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于是隔壁邻居又开始踢墙,具体咒骂哪些内容,阮亭没太听清了。李尧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很心悸,他听李尧在他耳旁笑,大概笑邻居骂人很有一套,阮亭早就听惯了,跟着笑了两声,很快又被更深的动作打断。他反复听李尧的呼吸,以及闷声笑的时候,柔软得要把他淹没。

  不多时,他感到窗户缝的凉风吹进来,他一缩脖子。他干脆往后一倒,把窗户完全撞开了。李尧看着他往后下腰,半身已出了窗的姿态,低头碰他腹部被一下一下突起的肌肤,然后更用力的幢机。阮亭好痒,把眼闭起来。

  邻居家的杜宾叫了好几声,阮亭终于冷了,便又重回李尧的怀里,趴在肩头,断断续续道:“阿迈哥……我想听故事……”他想听李尧讲话,讲得越多越好,最好一直在他耳边讲不停。

  李尧有一会没说话,只是动作稍微停顿,阮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李尧就突然用力,他一时没受住,大叫起来,恍惚间听李尧哑着音说:“西伯利亚的狼只有孤身行动的时候才会更有力量,”他将嘴唇贴到他耳尖,动作不停,“并不是传统意义的群居动物。”

  阮亭一面要他慢点,还要回他话,额前的汗更密集了,“然后呢……它们会有伴侣吗,会——”他话都没讲完,李尧订得他说不出话来。

  没想李尧笑起来,说:“我瞎编的。”

  阮亭马上要作势咬他,却忽然换成毫无章法地亲他的脸,鼻尖,嘴角,胡乱亲一通,然后喘着气抬头,说:“……再多给我编一些好吗?”

  李尧看了他许久,粗糙的手指摩挲他的耳畔,没再接过话,也没再讲其它故事。

  阮亭的这间宿舍flat设施很齐全,算在格拉都还不错的公寓。与李尧家不同的是,这间flat装修较新,是学校为学生打造的统一住房。可阮亭更喜欢李尧家的老旧气息,任何一处都透着英国特有的古老及神秘感。

  他们在此间做了好久,阮亭记不得多少次了,总之做完他只想睡觉。但他没睡,他不想睡,也不敢睡,光是看李尧在他这间宿舍随意抽根烟,都会让他挪不开眼。李尧每次抽烟都会递给他,好像早已成了习惯,但他知道,李尧不喜欢闻别的烟味,上次抽了口他的万宝路就不太开心它的甜味,于是在屋里出现其它的烟味会让他不愉快。不过阮亭也抽惯红希尔顿了,他想要是他以后成了瘾,戒不掉了,以后还能不能适应没有红希尔顿的环境。想到这,他把烟狠狠吸入肺里,感到喉咙往下都出现疼痛的不适感,才呼出烟气,呢喃说,“以前我喜欢看西方神话故事集,我妈妈读给我听的书我听不明白,所以我就自己找书看。我爸有个好大好大的书柜,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百科全书,我被那些装点怪异的书壳吸引,那上面都在讲西方的神以及宗教。我不喜欢看宗教,但我喜欢看神。我发现希腊神话有许多神都因为爱情甘愿沦为恶魔,他们很奇怪,对吧。”

  并不是问句,他好像就是说给自己听。他知道,他跟李尧倘若都甘愿成为恶魔,可不过多久,也会因很多种因素而渐行渐远,没有爱情可言,是比爱情还要痛苦的关系。

  李尧靠在床头抽烟,抽得很慢,阮亭每一次看他抽烟都会觉得很特别。因为有时他会抽得好慢,像品尝烟味,阮亭问他为什么抽这样慢,他会说想看烟烧得慢点。阮亭就呆愣愣静默好久。

  这次李尧躺在他这张单人床上,他们挤在一起,浑身都是汗,李尧慢慢抽着烟,并没有回答他。不过他们之间的氛围是和谐的,哪怕都不出声,也能感受到弥漫于空气的温暖。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想通了,他跟李尧是没有未来的,李尧的心他永远都得不到。有时候他又觉得不甘心,明明他们可以很好的在一起玩耍,在一起做艾,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年龄,还是家庭,还是社会关系。所以他又想死缠烂打,又想贴上去主动求爱。可每到自己快要贴近时,就被他另一个思想打断掉了,因为他想要李尧永远都忘不掉他。像报复一般得不到他。

  他扭头看李尧,李尧感受他的视线也看过来。他说:“如果我走了,你就会一直记住我,就像当初对你说,追到你烦然后突然消失,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一样。”

  这时的李尧已经没再抽烟了。闻言他笑一下,说:“我会做噩梦吧?”

  他用了与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回答。

  阮亭也学着那一次的样子开始笑,然后重新望向暗黄的天花板。

  很快,李尧起身下床,趴到窗台,往下望片刻。他的身上只穿了条牛仔裤,拉链半开,随意挂在胯骨上,落露的背部还有细细一层薄汗,被凉风吹得快要干,可他永远都不会冷,静静地看向楼下的某处讲不清方向的地方。

  过一会,阮亭以为他要这样睡过去,李尧才慢悠悠开口:“楼下的蔷薇开了,你要不要来看?”却始终低头的姿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并没有因为问话而看向阮亭。

  阮亭怔愣没多久就下床随他趴至窗台,学他的样子看向大概往西南方向的一栋别墅,以及种满蔷薇的花园,那里的蔷薇粉色偏多,确实格外美丽,一簇簇盘延于围栏之上,或泥土之间。那是安德丽娅阿姨家的花园,除了蔷薇,还有一艘遗落许久也早已落灰的帆船。帆船不大,在这样的花园里却显得格外显眼,可李尧只看到了蔷薇。因此阮亭又指指后面的那栋,说那里还有一只杜宾,每天就只知道叫。

  李尧并未随他的动作看过去,他也早就发现那只杜宾,现在正像保镖一样警觉地半蹲在墙角四处张望。这时杜宾朝他看过来,他也转头看着杜宾,语气懒洋洋的:“我们吓一吓它怎么样?”

  阮亭不明就里。直到李尧对着杜宾伸出手,探出半个身子,不高的楼房就很快在他的动作间变得矮小,杜宾马上朝他一跃而起,他大笑,用手勾它的爪子玩。阮亭一时没讲话,他只是在想,这明明是逗,一点也不吓人。

  很快阮亭就扑上去,从后趴到李尧的肩膀,用力对着对方的耳朵叫一声:“汪!”

  李尧笑得肩膀一直在抖,好半天才缓过来。

  有时候阮亭想就这样突然消失,然后在某天,大概某年后,某几十年后出现在这里,也许那时的李尧已经不在格拉斯哥了,不对,李尧会在这里很久很久,那他就会遇见李尧,李尧会笑着跟他打招呼。或者李尧不认识他了,他已经变了样,李尧也变了样,李尧可能不再爱穿裙子,也可能爱上了一直穿裙子,他会重新认识李尧,拉着他的手,风把李尧的裙摆吹得飘起来,飘到任何地方,他们穿梭在格拉斯哥的大街小巷,就像电影里那样。

  电影里的火车是动态的,李美玲仰着与李尧极为相似的面容穿梭在火车的各个车间,寻找她想要的答案,想要的结局。火车一直在走,电影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懂到底会到达哪些地方,连电影外的人也猜不出来。他们人生大概也是这样,永远不会为谁所停留,会一直走走停停,也一直不会到达终点。

  李尧坐在阮亭的电脑前,手指放在电脑旁的电子琴键上,像玩一样,随意地弹了一首生日歌。阮亭则靠在他肩膀,很是惊讶,他盯着李尧的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指,凑上去就咬了一口,把李尧逗笑,又乱七八糟弹了一通,阮亭没觉得是噪音,就是又惹来隔壁邻居的叫骂。他们没管,很快在桌前做起来。

  动作间,阮亭从抽屉拿出一张光碟,那光碟塑料壳已经被摔成两半,但被阮亭好好地用胶带粘上。阮亭的手拿不住光碟,就把光碟放到一边,但李尧看出来是他借给阮亭的那张李美玲主演的《MiSSING》。他早就忘了借给阮亭,没想阮亭还记着,大约一直没机会给他。这张光碟他自己也不会打开看,放在家里永远都是封存的状态,只有阮亭像宝贝一样留着它。所以李尧伸手把光碟又重新放回了抽屉里,惹得阮亭要拿,却被他一个用力,身体又重新柔软 下去。

  结束后,阮亭又送给他一张光盘,不过是CD,上面空白的,说是他做的曲完整版。李尧没拒绝,他接过,然后问他要不要吃他做的饭。

  这时李尧已经下楼去厨房给他做牛排,他没想到李尧的牛排做的味道这样棒,又兴奋又有说不清的情绪,便吃得非常认真,一顿饭他们吃了一个小时,却没再聊过天。

  蔷薇花香从院落飘进屋内,阮亭仰身倒在椅背上,他闭上了眼。

  他梦到了苏格兰高地,梦到了教堂,梦到了千禧桥。再睁眼时,已是结束毕设的一个月后。他总是想要消失,没想消失的人不是他,而是李尧。

  毕业典礼的前一个月,李尧突然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格拉斯哥。以前阮亭发消息问他去了哪,李尧会回他电话,告诉他去了某座不远的城市拍戏。可这次,李尧的手机打不通,阮亭似乎觉得他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毕业典礼来临时,格拉斯哥下雪了。阮亭站在校园的一颗树下,这棵树在这所学校生长数百年,早已定根于此。树下有一把长条木椅,但他没坐。

  结束学业时,Molly哭着抱他,说Abel你会想我的吧?他拍拍她的后脑勺,说随时联系。Molly还是哭。他跟系里的同学一一打招呼,因为这是最后一节真正意义上的课程了。音乐系的同学都很热情,他们在最后演讲环节埋了很大的惊喜送给伊娃教授,让教授笑得合不拢嘴,捧着咖啡眼角满是鱼尾纹。

  阮亭的论文写完就是冬天了。格拉斯哥又进入到日复一日的寒冷之中。他依旧站在树下,戴着耳机,然后踏着厚厚的积雪,想一头栽进雪里,像那天从tesco出来,提着桶牛奶,看见雪地里的那个如同死了一般的男人。

  这天他坐在雪里,在树下听歌时却无意碰见了路路。路路不是一个人来,他跟着另一个阮亭没见过的剧组到这里拍戏,又拍学校的钟楼。不过路路似乎是来凑热闹的,转身去了趟图书馆,接着往钟楼方向走,刚好路过阮亭身边,阮亭抬手跟他打招呼,他们互相挥挥手。

  路路跟着坐到阮亭旁边,雪里很冰,他不自觉唏嘘一声,但很快适应,把腿伸直踢雪玩。阮亭侧过头看看他,没把耳机取下,但也没开声音,能听到雪咯吱咯吱。

  阮亭一直没讲话,路路忍不住了,终于哎了声,声音细柔得像个女孩子,他说小a,你憋死我了!

  阮亭笑他。他说,“你跟阿迈越来越像!”阮亭歪头,听路路说,“阿迈去了离高地不远的山川,手机没有信号,电话也打不通,大概要去好久都不回来。”

  阮亭这才看他,把耳机也取了下来。

  路路指指自己的脑袋,“你知道的吧,他这个人总是抓不住,脑子也有点问题。”阮亭还有点认同,路路又道,“小a你要是以后成为音乐家,我会不会在电视上看到你呀?”说完还有些兴奋。

  阮亭笑得眼睛弯起来,说对呀,说:“你随时都可以找到我!”

  路路表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一脚踢到侧旁的树上,树叶猛然晃动,马上落下大块雪花,打到他们发顶让他们措手不及。他们倒在雪地里,仰躺着,笑得很大声。

  笑累了,路路侧头看他,雪化成水把他留长的紫色头发浸湿,一滴一滴流向他的嘴角,他咂吧嘴,说:“小a,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一定非要有个定义,”他又转头望向天,“我跟Cavin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同事,也可以是前任,或者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恋人,谁知道呢,反正关系是可以变的,非要讲一个特定的关系,那还不如直接领证来得快。”

  阮亭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任何情绪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活得很通透。阮亭也望向天,只是雪花落进他眼睛里,他感到冰凉,仍是将眼睛睁大,说:“我才不领证呢……”

  路路咯咯笑。然后低声重复,“格拉斯哥又下雪了。”

  雪花再落下时,他把眼睛闭起来。

  他知道李尧是自由的,他不会被一种特定的关系所束缚,更不会因为一个证就把自己捆绑,所以阮亭不会去奢望什么。李尧就像他拍的电影,恍惚得不真实,他随时会消失,会走向任何地方,问他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这次偶然的相遇像时光机里的一条运速最快的流线,于是当他躺在雪地里再睁开眼时,毕业典礼如期而至。

  原先计划在格拉斯哥多待一年,找一份还算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的。他对格拉斯哥还是不太熟悉,唯一熟悉的地方也都是李尧带他走过的,所以他并没有多留恋。或许真正留恋的不该是这个,也不该属于自己。

  因为爸爸那边联系到知名业内音乐专家,一定要见他一面,所以他不得不马上回国。他走的那天,正是毕业典礼当天,他来不及参加,必须赶回去,时间紧迫,于是只匆匆拍了张毕业照就赶去坐了火车。

  那天格拉斯哥的雪下得异常的大,还夹杂着雨。那天很怪异地出现了太阳,太阳藏在云朵里,时不时露出半张脸。阮亭坐在通往机场的火车上,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他点开,意外发现是李尧的。

  李尧消失了太久,但却又像风一样出现,带来了一封邮件。这封邮件只有一段视频,没有任何文字内容。阮亭把耳机戴上,将额头磕在玻璃窗上,低头点开它。

  视频里是一辆火车在疾驰的画面,但它跑的并不快,是匀速前进。外面下着很大的雪,雪有多大呢,大概把前行的火车顶也都覆盖上了。火车一边跑,背景放着一首曲,是阮亭送给李尧的那首曲。

  这是李尧自己做的视频,所以画面的光线以及色彩都是李尧的风格,阮亭再熟悉不过。李尧还为这首曲做了歌名,叫《M.Y》。

  音乐在耳机里放着,阮亭把手放进棉服口袋里,摸着红希尔顿的表壳,把视线移向窗外,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没再动过。

  安德丽娅把门从内推开,观察了圈花园的情况,发现蔷薇已经冒出几朵花苞。今年她多种了些大红色的品种,于是她发现大红色的蔷薇反而生长得更快,现在已经能够从花苞里看见红色的花瓣了。

  隔壁卡特家的杜宾今天很是安静,一向对外界尤为敏感的嗅觉,在今日却似乎失了灵,如一只不太灵活,上了锈的机器狗,蹲在墙角一动不动。安德丽娅走过去看它的情况,手要贴上它的脑袋时,它忽然掀一下眼皮,动弹了一下,她才放下心来。

  这只狗已经年迈,再过两年,大概就很难见他出现在这里,想着有些悲哀。她没多停留,转身回花园开始浇水。

  风声很大,她再一次浇水时,突然听到杜宾大声叫了一下,接着它又小声喘气,非常兴奋的样子。她抬头看一看天,冬令时快要结束,现在即将天黑,大约下午5点。她把脑袋从花丛之间探出去,今日难得出了太阳,围墙上反射的太阳光,把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她看见走过来的人,身后跟着杜宾,杜宾走了一段就停下,停在原地摇尾巴,眼睛始终看向那个人。那人今天脖子上挂着相机,穿着马丁靴,除了给杜宾带了零食,跟卡特打了声招呼,又走到安德丽娅的围墙边,对面前的蔷薇目不转睛。

  安德丽娅的头发已经花白,她讲话声音却很清透,她知道这位中国男人喜欢蔷薇,并且因此搬到对面的公寓,且总是对她表示她院子里的蔷薇是整个格拉斯哥最美的。她被逗得哈哈笑。于是她特地让开距离,将整个花园的蔷薇花苞展示给那人看,笑眯眯说,“你来啦,今年的蔷薇开的一定会很美。”

  李尧看着一朵红色蔷薇出神,笑着说,“是啊。”

  -end-

  作者有话说:

  End

  遗憾的就让它遗憾去吧。再见小a,阿Mai,路路,Cavin,以及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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