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天松岭村，又是坐车又是打架，还跑了趟派出所，池跃真挺挺疲惫，吃完了饭勉强跟沈浩澄腻乎腻乎就睡着了。
沈浩澄独自看了一会儿闲书，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有联系了！”
沈浩澄盯着那几个字沉思良久。
这些天并不是白忙的，可真想有收获，也不能全靠他的个人力量。工作十多年，保守计算，每年处理两桩案子，到现在也已积累了二十多位当事人了，能有四分之一算得上人脉，也比孤军奋斗强得多了。向乾一直注意帮助徒弟们维护关系网，不管是自己建立的，还是别的渠道发展来的，只要过手绝不放掉。若非出于这种考虑，当年林巍要去别所发展，他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在当师父的心里当时多少是偏重林巍的，总觉得他比沈浩澄更加讨人喜欢一些，职业发展也该更强劲些。经过这几年的远近有别内外之分，老家伙的心理变化自不必说，他带过的徒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到最后只有沈浩澄留在他的身边，渐渐的也就只重视这个关门弟子，没有特别大的事情都不怎么琢磨林巍了，之前那些师兄更不要提，都是关系网上的一个点，有事钟无艳而已。
都说律师黑白两道，这话有点儿夸张，如今的中国没有真正的黑道，顶多能算黑恶势力，是否同流合污要看律师的个人选择和个人经历，说句不好听的，有些小咖，想两道也两不了，未必能得人家搭理。
但要办事容易，不维护点关系也是不行的。
律师没有执法权，当不了侦探，沈浩澄能查到王景宽曾和告徐建强奸的女人有染，光看资料光看法书肯定没用。
今天去搅拌厂，就是引蛇出洞的。
果然就有效果。
没过半天就来了消息。
后续的跟踪还靠藏在暗里的人，仗从来不是一个人打的，这点初生牛犊总是没法知道。沈浩澄扭头瞅瞅熟睡中的池跃，小孩儿鼻息深长，侧趴着身，枕头跑到胸口去了，睡得依旧香甜无比。
沈浩澄怕他窝着呼吸，伸臂探到他的身下，把人轻轻拨转成平躺的姿势。
做完了趴着就趴着了，今天啥都没干，咋还俯卧？成习惯了！
知道他想什么一般，刚正过来的池跃口唇翕动翕动，又翻个身，朝另外一面趴了过去，仿佛只有柔软肚腹贴上床铺才能踏实似的。
沈浩澄无奈地摇摇头，轻轻笑了，这次没再干扰，由他去了。
如同一腔热忱地陪着小方细究法援案的内情，只能由着他去，刚刚开始走路的人，一味强调跌倒的疼痛危险大概是扫兴的，沈浩澄不怕池跃嫌弃自己啰嗦，只怕妨碍了他勇往直前的信心和快感。
舍不得他受伤，也舍不得打击他。
谁能懂得那种怎么做都矛盾不已的滋味儿呢？
实在太稀罕了！
池跃于他，是个好梦。
沈浩澄不由得想起自己这样年轻的时候，或者说，更年轻些的时候。
再回头望，也如一个旧梦，是好是坏却难评判。
许是太过年少，当时真的不懂，面对林巍直白而又猛烈的追求，他从难以置信到迟疑犹豫，而后渐渐被爱的甜蜜包裹，孤勇而入不虑其他，当真切实幸福过的，只是回头再品味时，多少看出了些许被动和迷惑。
并非是想为没能好好携手下去而找借口，沈浩澄从来不爱与人讨论这些，只是自己想想，也许当初的那些无意识和不明白注定了后面的结果，他是被引领的，不能接受半点儿退缩，半点儿都不可以。
池跃不同。
池跃是受了自己的蛊惑，不管不顾扑过来的，是一个眼睁睁的美梦，清醒时候作的。
大概不堪失去。
会抽走沈浩澄作为律师作为职业人之外的全部生活热情吧？世界之大，哪里再寻这么鲜活直白的爱？热乎乎的往身上贴。
不看书了，沈浩澄关掉台灯躺了下去。
池跃果然受了什么磁场吸引，哼唧一声凑了上来，胳膊松松环住沈浩澄的腰腹，皮肤触到皮肤，立刻又踏实了，继续沉睡。
沈浩澄幸福无比地笑一下，在黑暗里侧过些头，轻轻吻吻香喷喷的小男朋友，信马由缰地想：池跃的烟等于戒了，被动地戒了，真挺好的。少年应该不抽烟的。
出于张弛有度的考虑，沈浩澄决定在律所里等几天消息，让该忙乱的人先乱一乱，便把车子让给池跃开了。
池跃先还不肯，晃着沈浩澄翻给他应急的旧手机说，“回来就得洗车，可拉倒吧！”
“车还怕洗？”沈浩澄坚持地道，“你得练练！要是胆毛我陪你去？”
“不不不！”池跃立刻拒绝，“我是代理律师，说好了这次不用你管了，去了哪能不管？
那我开吧！”
沈浩澄笑，“开吧！慢点儿就行。谁不是从新手变成的老手？”
池跃站在车边想想，“我给那两个孩子买点儿零食去。”
沈浩澄眼瞅着平常挺抠门的小男朋友提着两大包零食出来，看着就能觉出沉重，憋着评价评论没说，心想正所谓不能事事得意，他和池跃的爱情太甜蜜了，所以不能财源滚滚，不但得打法援干白活，还得往里面搭力气掏腰包。
小方看见池跃的车下巴扯得老长，“池律还有这个级别的设备呢？吓人点儿不？”
“是沈律的。”少年人多少都有几分虚荣，说是沈律的车，小方惊愕的样子还是很让池跃高兴，“他今天不出门，咱们借光开开。”
“还能借这光呢？”小方不知就里，更不淡定，“都说老婆和车概不外借，这是江湖规矩。池律连规矩都给破了，也太会处了些。我啥时候能和领导混成这样就没有愁事儿了。”
池跃笑了一下，暗道这算什么，破规矩的事情多着，能不能处成这样可靠缘分，不能随便想办法的。再者沈律也没老婆，这可没法跟你直说。
自驾永远要比公交便捷，二人到达松山村时，庄户人家刚干完了早活回家吃饭。
钱庆华认识小方，还不熟悉池跃，见他拿了一堆吃食下来，连忙拒绝，“哎呀可不用啊！你们这也太客气了。我们条件虽然一般，不能给孩子们委屈受。”
池跃忙道，“我们就是哄小孩儿的，能跟您比？”
钱庆华见他长得好看，自然而然地觉得可亲，就又红了眼睛，“比啥啊比？是我害了他们。”
“别老这么说啊！”池跃走上前去，温柔地揽揽女人肩膀，“孩子们太小，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听多了会信以为真的。不怕他们恨咱，就怕没处可去，长久待在您这儿，心里不够踏实。”
这话中了钱庆华心，赶紧揉揉脸颊，“我也是废物，老是控制不住。你们快请坐吧！”
池跃和小方一起坐下，有个年轻男人过来送茶，池跃认真看看他的样貌，钱庆华立刻就说，“是我儿子。”
池跃闻言便对他道，“昨天我们去过松岭村了。”
男人回问，“去找曲波了吧？晚上我就听说了，说是把她弄到派出所去了！真是大快人心，那女的就该收拾。”
池跃笑笑，“她猜是你当年知道了内情，回来说的。”
男人没有否认，“那是我姨，能不说么？”
“关龙龙猜得着不？”池跃看住诚实的人。
“应该也能猜着。”钱庆华替儿子回答，“猜着了咋？冤枉了吗？我们娘家人不给妹子撑腰，由着他乱来？”
池跃回眸看向女人，“那之后，关龙龙对彭宁就不好了吗？”
“也没怎么看出来。”钱庆华想了想说，“我们去松岭村闹了一场，回来也没放过他。那时候他妈还在呢，我和我家的，还有他爸他妈，把他堵屋一顿臭骂。他老实儿的，当着我们的面给彭宁下跪，求她不要离婚。唉，就是被他这怂样给骗着了，也是寻思有孩子，放一码吧！彭宁带着小博也不好找。偷过腥的猫儿不好管，我们都知道，所以也都帮忙看着，他在外面干啥，我家的和我儿子都留心。好几年都消停的，以为他改好了。后来彭宁不小心有了倩倩，我和家的还都劝呢，说现在让要两个就留着吧，孩子多了他能更知道过，心思都在日子上，就不想这想那的了！哪知道也不耽误，还起了杀心啊！”
“据他所说，”小方插嘴，“死者彭宁特别强势，是因为娘家给撑腰吗？”
“他可放屁！”钱庆华恨恨地骂，“我就是个表姐，从来不装大辈儿，帮还帮不过来，还
能欺负他啊？年轻人不好好过日子，当姐姐的骂两句管两句不正常吗？有年有节吃饭喝酒啥时候不给他留个上座？要真撑腰腿不打折他的！我妹子也没个底实娘家，靠不住谁，要不能这么真心诚意地跟他过啊？爹不咋行，后妈更别说了，所以都不怎么回去，没黑没白地窝在菌子棚里，不就为了过日子么？他懒，总不舍得下力气，彭宁一个女人累死累活，自然免不了数落他几句，这就成强势了？当儿子一样养着啥也不干就好了呗？想得挺美！博小他也小啊？不干活他可会上网瞎扯呢！这也没挡住他胡来，还是不够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