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关龙龙大两岁，”曲波也不等问，自己说了起来，“松山村和松岭村隔得不远，小时候都去乡里上学，但也没碰着过，所以之前不认识。那年他家买了收割机。有收割机的人家不少，地多的基本都自己预备，像我们这种家里人手少，地种不过来转包出去，就留几块自己吃的犯不上买，随便租。但也还是乐意租新买的——机器利索，不耽误事儿。我家那个事先看着关龙龙给别人家收了，在地头跟他谈好了价钱。后来见了面唠嗑，听说他媳妇坐月子呢！我瞅出来这人不像闲得住的，寻思勾搭勾搭能把雇机器的钱省下，所以来往上了。后面他挺上心，还额外给我钱，也就联系了一段。就这点儿事儿，有啥可说的呢？再后来她媳妇和媳妇家姐知道了，跑这儿来闹，我家那个嫌磕碜，好看了我一段，就完事了，断了，没再来往。”
“彭宁怎么知道的呢？”池跃问她。
“村里人多嘴杂，闲着没事儿最好嚼舌，”曲波竟然有些不忿，像是舆论的受害者，“关龙龙老往这儿跑，自然有人碰上，猜来猜去就猜中了。我后来听说，彭宁她姐家那个大小子想在我们村里做亲来着，最后没成，当时和那家人来往得挺密切，八成是听说了，回去就告诉他妈了呗！具体我也不知道啊！一点儿都没防备，就被她姐给堵住了！那娘们也挺厉害，先跟我打了一架了，回去还告诉了正奶孩子的妹妹，俩个一起来的。其实我挺吃亏，这事儿也没法找谁说理，也就算了。之后真就没和关龙龙来往了，他的钱也不冲，来往多了就抠搜了，干那个也不咋行，我也不是没他不行。所以他杀媳妇跟我真没关系，要有关系警察早抓我了，还等你们来找？”
池跃看着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有些无话可说。
小方倒能刨根问底，“干那个也不咋行是啥意思？他这么闲不住咋还不行呢？”
曲波竟然笑了，“老弟你到底懂不懂啊？猴急就是行啊？他根本就不能挺，飞毛腿似的，还老想玩点儿花招！男的都这样，越不行越要动点儿歪歪脑筋，也不知道媳妇让不让使，反正跟我挺起劲儿的！开始看在钱的份上，我就把他当个小孩哄着呗，后来没啥钱了，都是他纠缠不放，要不早玩完了，不至于跟他丢一把人。”
池跃听到这里心念突动，这是不是关龙龙动手杀害彭宁的真实原因呢？
“他后来又和女主播有不正当关系，你知道不知道？”他问曲波。
“不知道！”曲波摇头，“都断了，又不是自己爷们，我还管他的事儿干啥？爱跟谁跟谁呗！后来也听说彭宁死了，恍惚间的听见村里的人议论，我也没太放在心里。说来说去都是没啥关系的人，犯不着好奇。”
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看来她跟关龙龙真是一段露水姻缘，涸了也就涸了，彼此都没在乎。
池跃也不知道闹这一场值不值得，和小方一起回城的时候还苦笑道，“对你有用没用？”
“总是素材！”小方这才腾出工夫拿面包吃，“就是让你赔了一部手机，太心疼了。”
“用了好几年了！”池跃倒没在意，“换一个行。”他咬一口面包，“后面还得找那个女主播啊！不知又是什么神仙人物！”
“神仙？”小方哂笑一下，“地门洞开妖魔出界了吧？你看这个曲波，跟人聊起自己的艳史毫无愧色，真是人间极品。女主播大概更胜一筹，能对着屏幕聊骚，还敢线下交流，哪是一般人物啊！再搭手机咱可亏大发了！”
“她涉案了！”池跃淡淡一笑，“吓就完了，哪有许多手机浪费！”
小方咧开嚼着面包的嘴，“你可是律师，别把你勺上了！”
“你干啥的？”池跃一脑袋鬼道主意，“当记者的，也怕勺？”
担心回律所去受人瞩目，池跃直接钻回了家，一路都遭打量，硬着头皮装不知道。
该他倒霉，沈浩澄今天行有所获，正常时间下班，池跃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做饭，探头一看这人被谁按进灰堆搓过似的，讶然出来，等再看清颈上的伤，脸就沉了。
池跃特别心虚，下意识地捂住脖子，“那个……不小心的，正好……省得别人注意我的蚊子包了！”
“怎么弄的？”沈浩澄面色不善地问。
池跃还想避重就轻，沈浩澄提前震慑了句，“我不是傻瓜啊！最好认真说。”
池跃想想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人，只好一五一十说了经过，“我和小方路上算计好了，故意逗她出门。就没想到她战斗力这么强，我俩对付她一个还弄这样。我这真不算啥，你没看着小方呢，脸都没好地方了！他……都甘心，我就这两道子，不是个事儿……哈？”
“就这两道子？”沈浩澄气不打一处来，“你是陪人干活，不是陪人挨揍的！衣冠楚楚的律师，让人挠着踹着，灰耗子啊？还搭一部手机，就换那么几句话？值得吗？”
“手机反应慢了！”池跃期期艾艾地摸出手机尸体，“也想换了，正好找着理由。”
沈浩澄恨得咬牙，“池跃！”
池跃见他作色，连忙使出浑身解数，一面伸手搂人一面妄图去亲，“哎呀，哎呀呀，我们的沈律心疼了！真没大事，一个女人还能把我咋样？就是看着严重……”
沈浩澄后退半步，伸出手掌推住池跃不断往上揉的身体，兀自寒霜覆面。
池跃见不奏效，立刻又换一招，“哎？沈律师对我审美疲劳了哈？不让亲了？不让抱了？”
沈浩澄冷脸拉起他的T恤，池跃的小腹有点儿红肿。
“没事儿没事儿！”池跃伸手就揉一把，“不疼！”
沈浩澄抬起胳膊，顺势将他那件不凭毅力没法穿回来的T恤兜头拽了下来，冲浴室努努嘴，“冲一下去，出来吃饭！”
池跃笑嘻嘻地，“生没生气？生没生气？”
沈浩澄不让他用热热的身体来贴自己，躲着回道，“你说呢？”
“别生气了！”池跃仍旧不肯痛快洗澡，“给个笑脸！”
沈浩澄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往那脸上揉了一下，“好了，去洗澡。”
池跃这才钻进浴室，边脱裤子边嚷，“给我十分钟，还你一个白白净净的男朋友。”
沈浩澄原处站了几秒，展开团在手里的T恤看看，折好了，放在边柜上，走回厨房里去看菜。
池跃喜欢吃肉，沈浩澄特意炖了牛腩。他洗完澡出来，凑到厨房闻闻，使劲儿往沈浩澄的后颈上嘬了一口，“沈哥哥真好。”
沈浩澄端菜出来，“这就算进展了？情绪挺高涨的。”
“倒不算是什么进展。”池跃实话实说，“可我们没被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长久阻住工作进度，也挺高兴。这是职场菜鸟才能有的感受，沈大律功成名就，肯定体会不到。”
沈浩澄瞭他一眼，“还功成名就！”
“看着她是无关紧要，”池跃又笑，“哪天就是关键人物呢？得老怕着？我这也是第一次跟人斗智斗勇，能有收获就好。手机还是刚毕业时候买的，用挺久了，不用心疼。”
沈浩澄哪是心疼手机？但他也不解释，只给池跃盛了碗饭，“我刚工作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有进展，干长了才发现，再重大的案子，结束了也就和咱们没关系了，不要说旁人，自己回头想时都费脑子，不见得能记清楚所有细节。”
池跃明白他的意思，颇有一点儿认真地道，“上次汪璇的事，挂着我的名字，其实都是你处理的。这回算我头一回独立办案，其实也没啥能作为的，证据链条那么清楚，本人认罪伏法，肖检还总帮着问着，走个过场就行。但我还是想认真点儿，对得起自己的选择也对得起你们认真教我。我不认识彭宁，可她毕竟死了，还留下一对儿可怜的孩子，如果处理案子的人都不帮她申诉申诉，除了她那整天哭的姐姐，谁还在乎她的命运？”
沈浩澄坐在桌边，“你是辩护律师，应该替罪犯申述。他这种人，已无教育的必要。走好程序，送他伏诛就行。”
“那不也得走好吗？”池跃仍说，“我是程序里的一环啊！让人知道……嗯，尤其让他自己知道罪有应得，没必要吗？”
沈浩澄看他几秒，终于点头，“认真对待工作是对的，可你也太爱受伤了，划脑门，被咬，现在又挨挠挨踹！池跃，你要考虑自身安全，更要考虑家属感受。这样下去，我会整天提心吊胆。”
池跃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不用提心吊胆哈，小磕小碰长长久久。是我运气太好了，踩进职场就遇到这么宝贝我的沈律，太过好命易招嫉恨，更应该锻炼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