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澄搂着于思慧在铭洋首府的辖区派出所做笔录。
孩子陈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自己都有一些不可思议，“卢阿姨是雪郡妈妈的闺蜜，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因为我和雪郡数学和物理比较吃力，这次放暑假起她就过来给我俩补习，每天下午都补。今天中午我和雪郡先出去买文具了，是雪郡妈妈让我们去的，她说不管怎么也是放暑假了，逛逛街放松放松，阿姨还给我们俩拿了钱喝奶茶，让我们到时间再回去。我俩掐着点溜达了个够，回来路上还讲阿姨没打一个电话来催，真够放心的了，进门也在说说笑笑，突然闻着屋里味道不对，还没来得及问呢就听见雪郡妈妈在房间里喊，让我俩快跑，愣神儿的功夫卢阿姨就从里面冲出来了！她的样子和平时一点儿也不一样，凶神恶煞，劲儿也大得很，猛然推过一张桌子堵住了门，然后就把雪郡抓了过去，我扑上去帮忙，根本撕扯不过，眼看着她拿皮包带什么的把雪郡绑上了。雪郡扯着脖子喊我快跑，桌子挡着房门，我出不去，想躲到雪郡房间反锁上门，结果慌不择路跑到阳台上了。好在阳台的门也有门锁，我锁上了，冲着楼下大喊救命，卢阿姨就过来砸门，砸一下没砸开，走开去找工具，我的电话还在身上，赶紧打了110，然后还是害怕，给我爸打，他不接，就给沈叔打……”
说到这里，孩子顿了一下，侧脸看看沈浩澄，大概是怕牵连到他，省略掉两人的通话内容，跳着讲了下去，“卢阿姨翻着一把扳手，又过来砸，玻璃还挺结实，砸了好多下才碎。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觉得她冲进来就要接着砸我了，端起阳台上的花盆就砸她的脑袋，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也会动手，一下就被我砸中了，然后我又连着砸了好几盆……也不知道几盆，她趴在那儿不动弹了，再之后你们就来了……她死了吗？是不是被我给砸死了？”
记笔录的警员见她不住颤抖，安抚地说，“目前为止没有接到人员死亡的消息，小姑娘别太紧张，如果所言属实，你这算是自卫，正当行为。”
“我能证明孩子说的都是真的，”沈浩澄立刻就道，“事发的时候孩子和我保持着通话，我听见了砸门声。”
警员瞥他一眼，“先生不用着急，真的假不了。我们还有同事留在现场勘察，据说主人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也发现了监控设备，应该能为孩子提供佐证。”
沈浩澄心情略松，刚想再说什么，于军旋风一般刮进门来，见着女儿猛然大喊一声，“慧慧！”
于思慧虽然深受惊吓六神无主，始终没哭，见着爸爸立刻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崩溃开来，“啊！你咋才来啊？你咋不接电话啊！”
于军大步奔到女儿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双手上下左右地摸，“伤着你没有？啊？伤着哪儿没？”
于思慧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还是沈浩澄答，“万幸没受大伤，就是往阳台里扑的时候磕着了膝盖，大概是太过惊慌了，青了一片，刚才检查过了，骨头没事儿！”
于军闻言赶紧把大哭的女儿从身上拽下去些，推她坐好，撩起裙摆仔细检查两只膝盖，见真没有大碍方才放下了心，满怀愧疚地说，“爸忙着呢！以为你没啥重要事儿，就没接！这要是真出点儿啥意外，我可……咋跟你奶交代！”
沈浩澄连忙就道，“孩子都哭懵了，还说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赶紧安慰安慰得了。”
记笔录的警员看清于军身上衣服，也微笑道，“是同事啊？干咱这行的老是顾外不顾内，后悔不过来。快点儿哄哄姑娘吧，确实是吓坏了。”
于军心疼得不行，勉强笑笑，又去搂住女儿，“这咋闹的？雪郡她妈还有那个阿姨对你不是挺好吗？咋就突然出这事儿了？”
于思慧兀自痛哭，没劲儿答他。
沈浩澄伸手拍拍于军的肩，“应该不是冲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于军但见女儿哭得赖歪歪的，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分神看看沈浩澄，“你咋到得那么及时？”
“孩子先报了警！”沈浩澄道，“不愧是你姑娘！然后又想找爹，找不着，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的时候警察都已到了，没管啥用。”
“爸！”于思慧也哭累了，听他这么说话，伸手拽了于军袖子一下，然后把嘴凑到当爸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于军听完诧异看来，“沈浩澄，你胆儿真大！这要是打不过，我姑娘还有命吗？不得被她一扳手砸死？”
“事急从权！”沈浩澄淡淡地道，“那个女的先已重伤一个，还要绑住两个孩子，能打算好？束手就擒，万一解救不及时，也是危险！”
于军不知说啥才好，拿指点他，咬着牙道，“那也太冒险了，慧慧才十……”
“爸！”孩子又扯扯他，声音很低地说，“别吵吵！”
于军耳听闺女又将嘴巴凑到自己脸侧，“我没跟警察叔叔说是沈叔让我砸的，你别喊啊！”
只好使劲儿抻抻脖子，咽什么干巴东西一样咽下了后面的话。
沈浩澄心里惊慌了半天，这会儿才笑起来，“瞅你那样儿！都来晚了，事后诸葛亮个什么劲儿？”
快要吃晚饭了，池跃还没接着沈浩澄任何信息，不由心急起来，趁着妈妈陪姥姥在厨房里面忙活，丢下昏昏欲睡的姥爷躲到屋角给沈浩澄打语音通话。
沈浩澄听见电话声响才想起自己把池跃忘了半个下午，连忙接了起来。
“忙什么呢？”池跃有些抱怨地说，“不说回家了吗？咋不理我？”
沈浩澄赶紧道歉，“把你忘了，刚问完你我就接着了慧慧的电话……”他慢慢地，尽量倒序地说了一遍原委，而后解释地说，“一直惊心动魄的，没顾得上看电话。”
池跃都听傻了，“咋能出这事儿呢？上次见面慧慧就说有人给补习了，这么多天都好好的，咋就突然伤人了呢？”
“还不知道具体原因。”沈浩澄答，“两个大人都在昏迷状态，孩子们情况虽不严重，也说不出来什么，得等进一步的调查。”
池跃兀自震惊不已，“太吓人了！你没骗我吧？不会怕我担忧没说实话吧？真的都没受伤？”
沈浩澄闻言便问，“你都来语音了，方便开视频吗？我和思慧在一起呢，给你亲眼看看。都没大事儿！”
池跃立刻点了视频。
沈浩澄将镜头对准于思慧。
孩子歪在沈浩澄的后车座里，精神萎靡得很，仍旧记得礼貌，勉力微笑了下，“小池哥哥，我真没事儿。”
池跃看到了孩子身边的于军，见他神态宁和，终于放下了心，“没事儿就好！慧慧别害怕啊！这是小概率事件，不会总遇到的。今晚睡不安稳就和奶奶或者爸爸住一个屋，别老想着当时的情节知道不知道？”
于思慧答应下了，又去于军怀里靠着。
“于哥！”池跃再说，“得给孩子吃点儿镇静安神的药，惊吓太过要生病的。今晚仔细看着她点儿，明天最好也请个假，多陪一陪！”
“我知道！”于军也点点头，“你别惦记。回头见面再说。”
沈浩澄知道父女两个此时没有太多精神同人寒暄，转回手机，“刚从派出所出来，还没开车呢！要不然也接不了你的通话！这回放心了吧？明天回来再细说吧！”
“那个……”池跃生怕他会立刻挂断电话，赶紧喊道。
“嗯？”沈浩澄问。
池跃把声音压得很小，既怕家里的人听见，也怕于军和于思慧听见，“你真没啥事儿啊？”
沈浩澄又把镜头对准自己，上下左右地迅速扫了一遍，印证完了才说，“我先送他们爷俩回家，之后再和你聊！”
池跃瞅清这人哪里都好好的，松了口气，“行！别着忙，慢点儿开！孩子受惊吓了，刹车急了什么的又唬一跳。”
沈浩澄答应了，挂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于军，“家里能有你俩饭吗？我先买点儿啥吧？慧慧的状况不适合立刻休息，回家多坐一会儿多歇一会儿再说。”
于军缓着受惊的心，随便地答，“到家看看，没有再买。”
于思慧却说，“沈叔，我不饿呢！咱们先去医院看看雪郡行吗？我担心她！”
“今天不适合看。”沈浩澄柔声说道，“你俩都需要休息，现在见面肯定情绪激动，不利于身体恢复。回家好好歇歇，明早沈叔接你去看，好不好？”
于思慧不太情愿，皱着眉说，“雪郡没有爸爸，外公外婆都在澳大利亚定居，她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妈妈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没人陪她，自己在医院里得多害怕？”
沈浩澄稍微有点儿意外，再次看看孩子，“这种情况，派出所肯定要派警员陪着她的，不会丢下未成年人不管。你爸就是警察，问问他沈叔说的对不对。”
于军点了点头，“所以今晚更不应该过去，啥都没弄清楚，咱们过去就是给警察叔叔们添麻烦。雪郡没有爸爸吗？以前没听你说啊！”
于思慧有些失望，垂了半幅眼皮，“这是她的隐私，不能随便说的。”
于军刚想讲话，沈浩澄适时打断了他，“家里有没有安神丸？顺道买两粒吧？”
于军看他一眼，明白这是不让自己再多啰嗦的意思，伸手揉了揉脸，“应该没有，遇到药店停一下吧！我下去买，你用电话点点儿外卖，管家有没有啥呢！咱一块儿吃，你也在我家多呆一会儿，人多，慧慧心里能活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