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服了生育刑的alpha>第10章

  “如果遇见了麻烦记得联系我”,丹尼尔说。真动听,听听就算了。肖恩摸爬滚打活到这个年纪,不觉得还能遇见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从没打算打电话,且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打,直到下一个月有人扎了他一针。在妓院的打手过来阻止前,针管里的液体已经推进了大半。

  “只是omega信息素!”那个客人抱怨,“要是这婊子自己用点,我还用花这功夫?”

  合成的omega信息素在妓院里泛滥成灾,娼妓们用它吸引顾客,也用来让自己多出点水。几年前肖恩在狱中受够了性激素的效果,宁可多吃点苦头也不想再碰。时隔多年,这毒物再次流入血管,肖恩浑身冷汗却额头滚烫,鼻子下一道热流,伸手一摸,全都是血。

  有人开始大呼小叫,同事们纷纷从帘子后面探头来看,神色惴惴,兔死狐悲。皮条客给肖恩塞了点钱,让他自己去诊所,别在这儿碍眼。

  肖恩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候诊室里抖得厉害,让身边眼眶凹陷的瘾君子都往远处挪了挪。注射omega信息素应该是这个感觉吗?肖恩记不清了,糟糕的记忆蒙着一层纱,或许因为冗余太多,不把它们打包放一边,他这台破机子就没有正常运行的内存。他的胃一阵阵绞痛,像反胃又像饥饿。肖恩去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瓶能量饮料,喝了几口,全吐光了。

  喉咙里涌出的东西没给他跑去洗手间的体面,他只来得及对准花坛。喉管食道和胃全都在抽搐,先挤出饮料,后是胃酸,再是一片殷红。肖恩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还吃过什么,答案是什么也设有,他愣怔了一会儿,意识到那是血。

  检查结果说他的确只被注射了普通信息素,没有性病,没有毒品,只是过去曾大量使用omega信息素,导致这次注射就像毒品复吸一样反应严重。

  “你不应该使用这种剂量的信息素,尤其作为一个alpha。”医生不赞同地说,好像这是肖恩的错。怪肖恩不够注意身体,不自重自爱,被绑在床上时没能阻止狱警医生和客人。至于吐血和其他症状,来自胃出血,这部分怪肖恩饮食不规律还酗酒,你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就该知道有什么结果,是吧。

  医生给他开了一些药,还有输液瓶,没有医保时诊费和药费贵得不行,用完了皮条客刚给的钱还得垫上一些。肖恩在大厅里待到夕阳西斜一瓶药水快挂完,半小时后诊所就会关门,这种小地方没有能住院的地方,倒不是说他有闲钱住院。腿和脊背都像煮软的面条,肖恩企图站起来,没能成功。

  “有人能来接你吗?”频频看表的护士问。

  他们都知道没有,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差不多应该滚蛋,我要下班”。

  肖恩不能就这样回去,首先,他相信自己走出两步就会拥抱大地;其次,这块地方的治安够差,太阳落山后糟糕程度还会指数上升,而现在的肖恩闻起来像个接近发情的omega。遇到坏事的几率是多少?不,不该这么问,不如来赌肖恩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去。

  “能借我一下手机吗?”肖恩问。

  他拨打了丹尼尔警官的电话号码,就算名片目前不在身上。不是故意要记,肖恩只是对数字有天赋。警官先生自己说需要帮助就打给他,如果不想在私人时间被骚扰,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把名片给哪个婊子?这样想着肖恩理直气壮了不少,终于能按下拨通键。

  嘟,嘟,嘟…五秒钟,肖恩开始相信对方不会接的,脑袋里的声音说“你最好现在就挂断,别让自己难堪”,他咬牙忍住。护士紧紧盯着他,仿佛他还能健步如飞地抓着她的手机就跑。

  “差不多该还我了。”肖恩觉得她会说,“别让自己更难看。”

  “你好?”

  电话通了。

  肖恩握手机的手稍微松了松,卸力后的虚脱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抓得有多紧,可能那才是护士紧盯他的原因。

  “嗨,杨警宜,我是肖恩。”肖恩干巴巴地说,搜肠刮肚地挤出长久不用的社交礼仪,然后他开始努力回忆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自我介绍过吗?上次打电话通风报信时也没,只说“是我”,他不在乎对方记不记得他,不如说不记得更省事。有求于人的时候,对方不记得就会很尴尬。要说什么?“你可能不知道名字,不过我们上次吸了彼此的屌”?

  “嗨,肖恩!”丹尼尔说,听起来很高兴。

  “我想问问,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你还好吗?”警官先生似乎察觉了什么,声音一秒进入状态,警觉得像缉毒犬听见海洛因。背景音静了下来,听起来像接听人走向了僻静的地方。

  “没什么紧急情况,和之前的事没关系。”肖恩干咳一声,“只是可能……我需要一些帮助,我是说,如果你不忙的话。”

  “你在哪里?”丹尼尔问。

  肖恩报出了诊所地址,十五分钟后丹尼尔出现在了门口,快步向他走来,开门见山道:“我能做些什么?”

  “嗯,送我回去?”肖恩恹恹地回答。

  “你住在哪里?”

  “你去过了。”

  听懂了他的意思,丹尼尔皱起了眉头。他犹豫片刻,问:“你介意在我家留一晚上吗?”

  肖恩精疲力竭地点头。

  丹尼尔把他扶上了车,一路往回开。他开得非常平稳,肖恩坚持到楼上卫生间才开始吐,把浴室地板染得像个调色盘。丹尼尔看起来非常担心,而目不是在担心地板。

  “没事,胃出血。”肖恩嘀咕。

  “没事?”丹尼尔又在皱眉。

  “如果你知道过去我怎么对它,你会很惊讶这东西今天才出毛病。”

  丹尼尔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板起脸的样子颇有威慑力,像海报上的硬派alpha只除了传统意义上的硬派alpha不会托着娼妓的胸口,以免对方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不会拿着输液袋清洗对方身上的汗水和污物。肖恩目前没空感到难堪,情况又开始恶化,他严重冷颤,上吐下泻,身体沉重到瘫软在地,有那么一阵子这感觉糟糕到接近生育。只是接近,分娩不愧是十级疼痛,而一想到目前的痛苦还有上升空间,肖恩就觉得自己不如死掉完事。再来那么一次极限痛苦不如让他死。

  尸体会难以处理,警官先生要怎么和同事说家里的娼妓尸体只是个意外?那场面肯定令人为难。如果是个正派人,应该趁着还有气让警官先生把他扔外头,可惜肖恩没有那么无私。他沉默着享用对方的好心,接受对方的照顾,听人家用轻柔的声音说他会没事。那条胳膊温暖而有力,支撑着他,像一棵能倚靠的树,或者一条忠诚的陪伴犬。肖恩总是联想到狗,原谅他贫乏的想象力吧,他真的挺喜欢狗。

  这一次肖恩睡了房间里唯一的床,丹尼尔把他抱上去的。他躺在那儿,缩成一团,含含糊糊地道谢,不知道希望对方听见还是听不见。

  “不客气。”丹尼尔说,“谢谢你来找我。”

  “谢谢我?”肖恩扭头看他一眼,累得说不出俏皮话。

  “我很高兴你信任我。”丹尼尔坐在床边,给自己盖上毯子一他坚持要在一边陪床,肖恩没力气争辩,只能背过身不看他。丹尼尔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想到你可能这样一个人回去,回那里……我不敢去想。”

  他用力摇了摇头,好像觉得很可怕似的。

  肖恩想说没关系,如果真的只有这样的选择,其实也不会很可怕。很操蛋,也就那样。他曾因为脑震荡昏迷,醒来还得从屁股里挖出钱和用过的安全套。他曾给自己包扎过断掉的肋骨,曾因为眼睛里的液体感染几天几乎看不见,活到今天纯属命大,肖恩格林像蟑螂一样顽强。哪怕在今天,他也有可能想办法活着回去。又或许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总有本钱耗尽运气用光的一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但肖恩很高兴他在这里,而因为他如今在这里,被照顾,被保护,没被继续折磨,想象一个人回去就变得可怕起来。

  肖恩什么也没说,在另一个alpha的味道里,他迅速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肖恩好了许多。他爬起来,拔掉针头,成功用双腿支撑起了身体。听见动静,丹尼尔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说:“早上好,感觉好点了吗?”

  肖恩点点头,看了一眼挂钟,问:“你不应该在上班吗?”

  “请假。”丹尼尔自然地说,“嘴巴干的话含一些冰片,你还不能进食喝水。洗漱完我们去医院吧。”

  他带着肖恩去正规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结论依然是胃出血,万幸不算严重,尚不用手术。那里的医生说病因在于饮食和睡眠太不规律,外加巨大精神压力,以及如果希望活久一些最好戒酒。肖恩说:“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精神压力。”

  他只说了这个,毕竟不能跟人家说职业娼妓没法保证饮食和睡眠,并且他大约会喝到生命尽头。医生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含蓄地建议他应该去看看其他科的医生,肖恩装作没听懂。等在外面的丹尼尔问到的时候,他仅转述了忌口名单和禁食禁水的要求。警官先生欲言又止,似乎想提出忠告,又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管他的资格。

  “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吗?”肖恩突然说。

  “唔,你昨天说过?”丹尼尔迟疑道。

  他的意思是昨天电话里那句“我是肖恩”,可要是丹尼尔那时候才知道这个名字,他就该先问一句“肖恩是谁”。肖恩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丹尼尔不自在地补充道:“之前听别人说过。”

  “你之前没叫过我的名字。”

  “你没告诉过我。”丹尼尔摸了摸脖子,“擅自这么做感觉不太对。”

  确实是会叫娼妓“先生”“女士”的人能做出的事。

  肖恩又挂了几瓶吊针,继续躺平度日。第二天是周六,丹尼尔继续在家陪他,说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计划。警官先生打游戏,邀请肖恩一起玩,肖恩谢绝了,在旁边看对方打。丹尼尔给肖恩拿来很多书,各类都有,都是亲朋好友的礼物,在床头堆成一叠,肖恩都不知道他能挖出这么多。看丹尼尔找东西有点像看寻宝节目,东摸摸西看看,找找线索,四处扒拉,砰,一本书从杂物山下出土啦!说实话这比书本身有看头。

  周一,肖恩终于能正常进食。丹尼尔去上班,给肖恩留了蛋羹和其他流食当午餐。

  “等我回来给你做点好吃的,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他边穿鞋边眉飞色舞道。

  “你认真的?”肖恩问,“我已经恢复到可以卷款逃跑了。”

  丹尼尔咧开嘴:“那个笑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个贼入室行窃,半天没找到钱,主人回来,说开灯时我自己都找不出钱呢!”

  他讲笑话的本事真够烂,笑点还低,说完就笑个不停,主要是他的笑声,而不是笑话本身让肖恩也开始笑。

  没有丹尼尔的公寓显得很冷清,肖恩打了一会儿游戏,没旁观时有趣。他看了一会儿电视,玩了一会儿魔方一这东西也是丹尼尔周末挖出来的,他在“给肖恩找东西打发时间”上做出的努力简直令人心生敬意,就像他为了维护肖恩不存在的尊严做出的努力一样,很没有必要,也很难不让人动容。

  肖恩睡了几小时,起床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间,找出能当书架的东西把书按照首字母顺序排列。他收拾好垃圾,分类打包放在玄关,没扔以免丹尼尔有什么需要的。他掏干净脏衣服裤子的口袋,内容物放桌上,衣物扔洗衣篮。所有能做的事做完,居然还只是下午,丹尼尔还没回家。

  照片里丹尼尔的亲友在微笑,肖恩既不想收拾纪念品也不想看照片。他想,这是不是留纸条离开的最佳时机?

  肖恩开始想,丹尼尔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想过这个问题很多遍每次都不了了之。衣柜里没有骷髅,小公寓放不下暗格和密道,肖恩没找到消毒水或绳子或其他不明药剂。丹尼尔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名望?钱?成就感?一些人的性癖在救风尘,可警官先生小心地保持着距离,至

  今还没说些劝他从良自己养他的屁话。有些人就喜欢被玩烂的人,欣赏已经破损的肖恩会让警官先生愉快吗?不用败坏道德自己动手,就能搞到现成的烂货,会让他得到道德豁免的欣慰吗?肖恩记得某种性癖还是心理问题,喜欢救助一塌糊涂的人,然后再弄坏,长线游戏,或许只是还没到收割惊喜的时候。

  那样倒也算各取所需。

  年轻的肖恩在他脑子里说:这样想会让你感觉好些吗?

  是的,因为倘若并非如此,肖恩就没法提供什么作为回报。没钱,名声臭,不可救药。作为线人的信息?救命之恩互相扯坪,加上这次更绰绰有余。他还有什么?一具温暖的身体?

  你照过镜子吗? 年轻的肖恩发出恶心到了的声音。

  废话,当然。肖恩得对着镜子清理脸上的血污,照料后背的烫伤,给这台破机器上油让它继续运行。他和年轻时大不相同了。丰润的面颊如今

  消瘦到浮现颧骨,小腿细瘦,身躯又很丰满,胸口饱满,腹部柔软松弛,按在那儿的手用点力道可以陷入很深,不少嫖客喜欢这么干说能摸到插在他肠子里的鸡巴。多次生育撑开了盆骨,让他的屁股变大。过去利落的肌肉线条像融化的蜡,这具身体被重新熔铸过。皮肤上布满零零碎碎的疤痕,烫伤,抓痕,咬伤,钝器伤,变成灰白色的妊娠纹,别人和自己留下的刀疤,醉酒后不知在哪纹上的刺青已经褪色,和新鲜的淤青一个颜色。

  肖恩像一间历经战乱的老屋,到处都是生育和他人性欲的弹坑。他和人对视会很快移开目光,总是弓着背。他照镜子但看不见自己,如果不把它当成别的什么需要清洁护理的东西,肖恩没法给自己洗澡。低头看看手指,他的大拇指指甲扭曲,被啃咬得已经变形。肖恩知道自己看起来什么样子,很多人乐于告诉他。不像个alpha,不像个omega,一头鲸鱼,一只母熊,一个怪物,下三滥的婊子。有心情的时候肖恩会反唇相讥,说“好像你们买得起别的东西”。这是好几条伤痕的缘由。

  可他大概只剩下这个,不然呢,把丹尼尔设成遗产受益人吗,最后不背债务就很好了,不如给他买个人身保险填好受益人再把他干掉。肖恩还不想死呢,多次频死经历告诉他,死亡是很痛的。还剩什么?遗体捐献?哈,他的健康程度可能只配去给医学生练习解剖。

  最后肖恩决定,只有这具身体,爱操不操。

  如果你这么享受它,它还能算得上报酬吗? 年轻的肖恩说。

  只是另一个自我满足而已。可怜的,年轻英俊的警官,到底谁吃亏啊。 年轻的肖恩抱怨, 你为什么不去接活儿把钱折现给他?

  “闭嘴。”肖恩说,“反正他有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接上。

  “他想干就干,没兴趣就让我滚蛋。”肖恩对着镜子说,“他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alpha警官,权力优势方,又不是说我能强迫他。我还能强迫谁?”

  苦涩的反胃感中,那声音保持沉默,姑且认同了肖恩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