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周思凡真的不想回答陆峰的这个问题。
实际上他一大早来就是想为了避开陆峰，但是算来算去，却还是怕什么来什么，来泡个麦片都能被当场逮住。
周思凡：“……”
算了，公司也就这么大。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周思凡犹豫了一会儿，挣扎着说道：“我……见义勇为去了？”
陆峰：“疑问句？见义勇为这么不确定吗？”
周思凡：“的确……不太确定。”
周思凡低下头，盯着陆峰握住他胳膊的手看。陆峰察觉到周思凡的视线，立刻松开了，但即使是松开了，隔着衣料周思凡还是能感受到那种触感。
也许是周思凡的确有点敏感了，陆峰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周思凡怔愣了一下，连忙看着陆峰说：“不是。”
“不用不好意思！”周思凡说，“千万不用不好意思！”
这话说出口周思凡就后悔了，果真看见陆峰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也怪他俩站在这里聊天的位置实在是过于人潮涌动，毕竟茶水间可是摸鱼的朝圣之地，八卦的风暴中心。
周思凡虽然进公司不久，但在产品那边的社交情况还是十分良好的。周思凡往这站着，不一会儿就跟什么光源一般，吸引来了其他产品的同事。
“思凡你怎么了？”坐他旁边的同事跟他最熟，看见他脸之后忍不住嚷嚷。
周思凡：“那个，见义勇为，见义勇为。”
同事惊呆了：“细说，细说！”
一个谎言的背后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弥补。
挖开一个坑，底下还是坑。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周思凡被簇拥着回到工位：“我把麦片吃了再跟你说！”
“别吃了，先说一下你的故事。”
周思凡哭着一张脸：“我其实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他再想往陆峰的方向望，见陆峰已经接好了水，在自己工位上坐下了。坐下之后周思凡就看不见他，只能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
“到底怎么见义勇为的？”
“救猫。”周思凡忽然灵机一动，“救猫摔的。”
周围同事顿时一片：“啊——”
看着周思凡的眼睛也统一变成了星星眼。
这一刻，周思凡还不知道，他即将成为真正的英雄！
猫。
永远是办公室同事们永恒的话题。互联网社畜当中的猫奴比例之高，想必也是一条宇宙级烫知识。
无非是养猫独立又省心，加班之后回家撸撸猫，感觉一天下来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养狗就不行了，养狗天天运动量奇大无比，996完了之后容易加快猝死。
周思凡编“救猫”故事头头是道，编到最后他自己都快信了，甚至还重点补充了一下小猫的各种细节。
最后是主管经过这里，对他们投来一阵好奇的目光，大家才依依不舍地作鸟兽散。
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周思凡在心中呐喊。
紧接着，上午他们产品单独找了个会议室开了个进度会议，主要是总结了一下大家之前节点的工作内容，了解一下工作难点，以及安排下个节点的工作方向。
简单点来说就是——
吐槽，分锅。
周思凡当了一个月的紧急救火员，现在手上遗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也已经完成开发，功能第一遍做出来之后主管看过，顺便提了一些意见，周思凡接下来首先要做的是进行第一轮优化。
简单点来说就是——
缝缝补补。
当然也不乏有人看到“优化”这两个字就头疼的，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很令人难受的情况。
第一种是优化了，仿佛没优化了，甚至好像还是优化前更好。
第二种是优化了，优化得太多了，基本上等于重做，这种就是害人害己！坑排期坑自己。
周思凡深知，优化是一把双刃剑，他一定要好好想想。
主管：“大家都辛苦了啊，这节点东西都完成了，让我们看看下个节点要做哪些。我先列在这里了，有人感兴趣的吗？”
主管的ppt简直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一个标题也不加粗，全用宋体四号字，周思凡恨不得站在屏幕前看。
虽然来了一个月，但周思凡一直在接别人的锅，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新内容。不过他拿不准主意，也很难衡量什么好做什么不好做，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之前往寺庙功德箱里捐赠的功德还在。
“这一块思凡有没有兴趣？”主管看向周思凡，“手里目前的活还好吧？”
周思凡哪敢说不，就道：“还好的。”
主管：“那你来跟进一下这个功能，先出个文档，争取过年前我们能把新需求过掉。”
周思凡：“好的。”
主管：“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没人举手，看起来一片祥和。
主管：“哦对了，下周大概要来个实习生了，大家有什么活想丢出去的？”
每个人立刻都举起了手。
周思凡：“……”
什么是人间有真情，什么是人间有真爱。
这他妈就是。
主管看了一眼大家，深沉地道：“开个共享文档，大家都写一下吧。”
有人激情提问：“老大，实习生待多久啊？”
主管：“半年？反正人家考完试了，待个半年应该也可以。”
然后大家当场七嘴八舌了起来，主管头痛不已，哭笑不得地说：“喂你们不要到处甩锅，要懂得节制，好不容易招来的，跑了就没有了。”
接着大家又是一阵“是是是”“好好好”“一定一定”。
但真实情况……可就无人能够保证了。
实习啊。
周思凡回到工位上，忽然有些感慨。
实习对他来说已经是几年以前的事情了。从大二那年的开始，周思凡就开始忙着实习，他学校虽然不错，但是专业不太行，一路实习过来，也是从小厂一点点地往上努力，最终在毕业那年签了个力所能及之处最好的公司。
啊，青春。
周思凡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实习干得可起劲，跟打了鸡血似的。只不过短短两年，他就已经被彻底改变。
周思凡：“……”
那时候自己也一定干了很多别人不想干的工作吧。
有些事情……真的太过后知后觉了！
周思凡边想边在桌面上新建了一个文档，在便签条上记录下自己之后要做的内容。然后，一下午过去了，新建的文档只写了四个字，还是标题。
同事疯狂伸懒腰：“啊啊啊，好累啊。”
周思凡也伸懒腰：“头好痛啊，我无法再工作了，下班！”
同事：“哎？！”
周思凡直接拎包走人，快速走过陆峰那边，看见他们几个程序正围在陆峰周围，像是在讨论什么东西。他便只能顺势进了洗手间，给胡晓虎发微信。
思凡：【虎子！】
虎子：【怎么样？我教你的千万要记住啊，多出现在陆峰面前，但是千万不要搭理他，就让他心急。制造悬念感！制造神秘感！】
思凡：【我都没有和他说话啊！微信也一直没发！但我真的很想发！】
虎子：【别发！】
思凡：【我想发！】
虎子：【看看你个倒贴的样……算了算了，他有没有问你脸怎么了？】
思凡：【问了，但就是看见了随便问问吧。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每个人见到我都问了……】
虎子：【你咋说的？】
思凡：【我说我见义勇为救猫摔的。】
虎子：【……】
思凡：【……】
虎子：【思啊凡啊，你还挺有偶像包袱的啊。】
思凡：【那不然我怎么可能把真实情况说出口啊！说不出来啊！】
真实情况就是那天晚上和陆峰告别后，周思凡过于兴奋像是喝了假酒，又因为倒霉骑了一辆破车而撞了树——然后摔了。
倒也不严重。
周思凡找了个小诊所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回家睡觉去了。就是这个心情，几起几落，元旦放假在家“疗养”了几天，还是很难回过神来。
胡晓虎在假期最后一天的时候上门来看了一眼周思凡，在尽情嘲笑他的同时，也终于给他作出了一个完整的恋爱作战计划——
1.提升存在感的同时制造距离感，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勾起用户的好奇心；
2.用差异化的思维打造包装自己，万万不可和其他妖艳贱货一样，重复的恋爱体验会让用户迅速流失；
3.定期给用户小惊喜，每一期优化更新都要有新内容，制定用户的长期战略；
4.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每逢重大节日一定要及时提升用户体验；
5.持续更新中……
胡晓虎觉得他是个天才，周思凡看完他的整个作战计划，只能说，天才与神经病只有一墙之隔。
不管是不是周思凡病急乱投医，反正胡晓虎对自己是相当自信。
周思凡打算再去刷一刷存在感。
他想了半天，准备从wc出去了，想要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陆峰看到自己。
结果周思凡还没从wc出去，陆峰就进来了。
周思凡吓了一跳，心想这是我想什么来什么吗？大好机会！我直接一个嗨老公！然而胡晓虎给他洗脑的作战计划确实是生效了，周思凡潜意识里还在回荡着那句：“提升存在感的同时制造距离感”，于是他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像脸抽筋了。
陆峰：“……”
陆峰没说话，只是对周思凡点了点头。他转身进了靠里侧的那个隔间，周思凡刚刚也是从那出来的。没等周思凡离开，陆峰就又出来了。
周思凡愣了一下，迷茫道：“怎么了陆峰哥？”
陆峰：“门锁坏了。”
周思凡：“啊？不可能吧。”
他上前看了看，还真坏了。wc其他隔间都有人，具体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但是貌似硬等还需要蛮长时间的。
周思凡灵机一动，非常热心：“陆峰哥，我帮你拉着门吧。”
陆峰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谢谢你啊。”
这情况周思凡以前也经历过，还是上大学时候和他当时的对象出去看电影，电影院里面隔间门锁也是坏的，他只能一边脱裤子一边用手拉着，非常痛苦。
这种痛苦还是不要让陆峰体验了。
陆峰进去后，周思凡很认真地帮他拉着门锁，结果还没一会儿，就有人想从里面把门拉开。
周思凡心想我靠这才五秒钟吧，陆峰上厕所这么快？？？
他松了手，然后看见一个陌生的大爷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思凡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
啥玩意儿？
大变活人？？
周思凡呆愣在当场，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经典的地狱笑话。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头发花白的大爷被人抓拍背影，底下的评论是：“不愧是中关村！大爷的隐藏身份多半是什么扫地僧。”
另一个评论是：“不，也许他只是一个二十几岁刚刚加完班的程序员。”
周思凡：“……”
好怪，让他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