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春犬的狂热>第54章

  “哎哎亲爱的,”有人刻意压低嗓音,跟身旁埋头写着急诊病历的年轻医生道:“听小程儿说了么?就卫大夫……”

  声音又压低一个级别,嘴空空地在对方耳边动着。

  “啊?!”小医生笔都没来得及扔掉就捂嘴,一脸震惊地看着护士长:“卫大夫吃违禁药??”

  这一声还是大了,护士长狠狠掐在小实习生胳膊上:“小点声!你写你的听我说,不许随便喊!”

  女孩疼得一个劲揉,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

  卫凛冬一直是他们院高冷男神一般的存在,越是充满神秘感越招人,他们科就有好多高举卫大夫大旗的小迷妹们,到处搜罗有关男神的个人信息和日常干货,谁要是搞到什么料,大伙儿一准能扑上去足足嚼好几个礼拜。

  上次从骨科传出来卫大夫已婚且走到哪里都跟着个模样不错的小帅哥,已经够炸天的了,可那也比不过这次的料,她激动成这样算得了什么。

  好委屈的。

  小医生吸了吸鼻子,埋头继续写,一双耳朵支棱得老高。

  “来的时候据说,”护士长挨得不能再近,在小肚子下方比划着,悄声道:“这里…可硬了。”

  小医生整个人都在震颤,差点把老护士长的手挠出血道子,她像是遭不住地猛捶手底下的本子,度过情绪上的巅峰后喘出一口大气,说:“不能够吧您可别吓我!会不会是卫大夫被人给下药了啊???不过要真那样,也…够淫乱的!”

  “谁说不是呢!”

  小医生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此时鼓起腮帮子,一小撮马尾辫儿在她后脑被摇得乱动:“可我觉得他不会啊!怎么看卫大夫也不像是这种人,他那么冷,跟谁也不多说一句……”

  “你知道他骨子里什么样?”护士长白眼往上一翻:“床上能一样吗?有人就是衣冠禽兽那一型的,脱光衣服那就是一张人皮,里面可脏着呢,你才进社会几年,我告诉你男人都这样,越是那种不善言语,冷若冰霜的,床上越能折腾,那骚得啊~~”

  油腔滑调,尾音像在唱戏,小医生瞄了老护士长一眼,不禁皱起眉。

  她垂下眼写她的:“市里那么多医院干嘛非来自己这家啊?这不成心招人说闲话??图什么?”

  “去别的医院非要他命不可!你知道违禁药都什么成分?”护士长脸色骤然一变,沉下声道:“那些催情的很多都属于精神管制类范畴,或是直接定性为毒品,他去其他医院还走得了吗?!直接上报公安和禁毒局,行医执照不要了?工作不要了?前途和人生全都不要了?闹着玩呢?!”

  小大夫傻了眼,也不写了,张着嘴瞧着眼前的老护士长。

  “来这就对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至少要把伤害降到最低吧,院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年这会儿怎么还不能挖出些同事情分来?人心肉长,平时卫大夫跟谁也不争,从不推脱工作干得比谁都多,排班表密密麻麻你看了头都胀,就不拉他一把也不可能上脚去踩。”

  老护士讳莫如深地低下声,跟小大夫说:

  “段文涛和邱然都在帮他跟院里各大领导活动着,想把这事压下来,只要没有违禁成分,或者违禁成分没那么严重,病例记录就直接删掉了,现在就等着实验室那头出检测结果呢……”

  “段主任??”

  女孩猛地眨眼,她曾是段文涛手底下一个萌新实习生,师娘出事,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师父辞职那天她哭得死去活来的,对于这个风趣幽默,开朗健谈,时不时还会跟她撒科打诨惹得她红着脸闷头笑的男人,想起来心口就会隐隐作痛。

  “他不是,走,走了么?”

  头马上垂下,翻动书页,小大夫话都说不利索。

  “就他!”护士长嗤了声:“什么时候走茶也凉不了,领导们可稀罕死他了。”

  “那是人家有本事。”

  小大夫咕哝着。

  “你还别说,他们关系真挺好的,多久都没段主任消息了,跟人间蒸发似的,这会儿一下子就冒出来……”

  “他来医院了?!在哪儿呢?”

  小大夫蹭地一下抬头,眼镜从鼻梁上直接滑掉,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接,护士长顺着胸口道:“我往哪儿知道去?你别再把我吓死!”

  哔哔,护士站的呼叫器响了。

  护士长瞪了小大夫一眼,急匆匆去输液室,女孩丧气地刚要低头,就听‘哎呦’一声,是护士长的声音。

  她马上抬脸看——

  拐角饮水机旁,男孩手上的纸杯拿开了一些,近处的护士长尴尬又无所适从,那种心虚得想往地缝扎的表情绝不仅仅是把人家水撞翻这么简单,身后小大夫抻着脖子,好奇地打量他们。

  等男孩携着眼中一抹冷然,要笑不笑地离开后,小大夫才一个恍悟——

  是卫大夫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帅哥。

  都,听到了。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饮水机。

  起风了。

  窗下伞状的树影无休止地摆动,带着枝桠一摇一晃,不知谁在枝头缠了条纤长的红绳,此时高高地荡在空中,随风浮沉,之所以看得清颜色是因为它在不断贴打窗棂,边野从绳子看到卫凛冬的侧脸。

  输液架在他手侧,架上好几袋大毫升药液,鼓鼓的,堆叠在一起,边野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他不关心这些——

  怎么治,所用花费,付出多大代价,哪怕刚刚听到的那些好的不好的……他其实都没太在意,到底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根本不在乎。

  什么样他也陪着。

  这一刻唯一占据他的,拉扯他的,在他脑中不断闪回,让他一帧一帧去思考的,是他呆在地下室的那段时间到底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毋庸置疑,这一切全拜成少泽所赐。

  他伤害到他了。

  以前也是,这一次最厉害,最不可饶恕。

  走廊半熄灯的偏僻一角,窗外折射进来一些似有若无的月光,卫凛冬就站在这片晦暗不明的区域中,沉静地看向窗外。

  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就像一棵荒野中奄奄一息的枯树,斑驳的树皮,光秃的枝干,枯萎的黄叶,拉出孤零零的一抹长影……戒指在手中要被捏碎那么大力,边野攥在裤旁,带着整只手臂都在发抖。

  眼前飘动在窗外的红绳变成男孩的那张脸。

  边野挤进他和窗之间,将头高高仰起,肩膀和背部向后贴上窗,轻慢且不正经地对卫凛冬一笑:“还要吗?”

  手伸到男人眼前,摊开手掌——

  一枚婚戒。

  “不要我扔了。”

  卫凛冬抬眼看边野,男孩没什么表情,却可以看到微抖的下唇。

  手掌有汗渗出,很凉,卫凛冬把戒指从他手中拿进自己手里,五指合拢,不透入丝毫缝隙。

  边野的瞳孔被这只手完全填满了,他紧张得眼前一时出现画面晃动的错觉。

  拿得好紧,怎么这么紧。

  有什么在身体里裂开,边野疼得无法呼吸,脑袋懵懵的,原来,原来只是……

  暂存在他这里。

  每一次被伤害都会自我消化,长久以来已经对那个人形成了某种固有习惯,就像是怎么也会重新生长愈合的伤口那样,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男孩快要站不住了。

  他摸索着可以支撑他的任何物体,却只有光滑的窗,就在他徒劳地在一面玻璃上胡乱抓挠时,垃圾桶盖子砰地一声踩开,盖面撞到了墙上。

  动作一滞,边野扭过头,直愣愣地看过去,手仍然僵着,维持这种近乎张牙舞爪,莫名又好笑的姿势。

  上方卫凛冬的手一松,戒指应声掉入。

  啪,盖子又盖上。

  “不用你来,我扔。”

  卫凛冬看向边野。

  噼里啪啦,烟花瞬间覆满了整个天空,在脑中尽情燃烧绽放,胸口都被炸得一颤一颤,边野短促又紊乱地吸着气,鼻翼用力扇动,如果不这样,他估计就要当场缺氧昏厥,因为眼前真的黑了几秒。

  怎么追上卫凛冬,又是怎么拽着人家衣角不松手,连输液滑车架都被拉得重重一晃……这些边野都没什么印象,他只记得在狠狠压制着要蹦出嘴的心脏时,冲口而出的那句话:

  “我可以,亲亲您么?”

  卫凛冬站稳,偏过头看边野,眼光十分平静:“会被人看到。”

  “哦。”

  平复着乱七八糟的喘气声,边野松开了手,他垂下头跟在卫凛冬后面,也不大敢再去拉扯衣角,怕自己太惹人烦了。

  皮鞋和输液架在前方并排移动着,裤管洗得有些长了,几乎遮去整个鞋帮,架子底下一侧小轮子有点僵,不太好转,滑动时带着微微的震颤,似乎是到达了一处拐角,所有这些全都偏转到同一个方向,边野机械地跟着走。

  四周顷刻黑下来,像是进入到一扇门后。

  他猛地抬头,关门时夹缝中透进来的光拢在卫凛冬倾过来的那半张脸上。

  男人近距离地看着他,一种沉静的审视目光,门虚虚地关上,昏暗中边野有种强烈的错觉,他正被人用眼神一寸寸扒光,赤裸的,无所遁形地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卫凛冬看了边野很久,然后压低肩膀,往前倾时男孩下意识地绷紧背脊,向后挪,当碰触到冰凉墙壁的同时,是耳旁过来的一缕热气:

  “这里看不见。”

  卫凛冬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看不见就可以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