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春犬的狂热>第40章

  工棚仅有一扇窗。

  即便布满灰尘,也能看到工地上首尾相连停着两辆黑车——四座宾利以及一辆七人座SUV,保镖最多八名。

  边野将钢管在手中紧了紧,肌肉在前臂形成条状突起。

  工棚的人多,这是好事,一旦出其不意地制造袭击就会乱,乱才更容易跑,已经没有意义去纠结到底在哪里露了马脚,从他决定留下的那一刻起,命就没在自己手上。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快得……有些残忍。

  他才刚刚体味那朵小嫩芽带来的春意,就要被一场疾风一阵大雨剥夺和摧残,边野空空地眨了两下眼睛。

  “拿着,你以前不经常戴?不认识它了?”

  手掌摊开的时间够久,边慎修耐心有限,他往边野面前又送了送——

  手心一滴汗都没有,干燥会增加阻力,令棍子拿得更稳,袭击更加畅快凶狠,机会就在眼前!

  正当边野右手抬离躯干,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朝他压过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唐楚娇滴滴的嗲叫。

  又是一声“哇——”,她就像个在男朋友面前撒娇的小女生,挽着边野手臂,拿起边慎修手上的蜥蜴耳饰:“好性感好狂野啊!哥哥你以前戴这个?”

  握在钢管上的手指猛地一缩,跟着边野就要推开女孩,管子挥在半身的位置。

  啪——

  唐楚脸上落下一记耳光。

  女孩被抽得偏过脸,脚下踉跄,身体无法承受似的狠狠一晃。

  全棚的人都呆住了。

  抽肉的那一声足够让棚里绝大多数的男人面露不忍之色,女孩始终大睁着眼,似乎很难相信发生了什么。

  震惊地注视着他的姐夫,边慎修。

  “这也是你能碰的?”

  边慎修将眼光落在揪扯边野衣服一角,唐楚的那只手上——要不是扯着边野,女孩不可能站得住。

  “放手,听见么?”

  声音沉在嗓底,咬字像含了刀片,女孩本能地秒速缩手,在姐夫的目光下开始瑟瑟发抖。

  唐楚甚至不敢跟边慎修对视,一向骄纵蛮横的她连抬一抬眼皮的勇气都没有——

  根本不是生气或是发怒那么简单,她似乎闻到了带着暴戾成分的血腥味道,从对方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回车上等我。”

  边慎修说。

  收到指令唐楚片刻不敢留,就在她刚要移动双脚时,那个可怕的男人又说话了:“你还想带走啊?”

  说的是那件蜥蜴耳饰。

  唐楚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把蜥蜴攥出了一层黏腻汗湿,她不敢跟他姐夫靠太近,脸还在痛着,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耳饰那么小一粒,却好似被她拿得有多重,胳膊往下坠着。

  所有的事发生在眨眼间。

  钢管劲风而下,被边野在空中抡得只剩一道残影,唐楚吓得惊声尖叫,抱着脑袋就蹲下,钢管直奔男人面部。

  太突然了,没有人可以料到男孩会动手,下的还是死手,就是要取对方的命——

  杨超一个箭步去夺边野手里的家伙,东西必须卸掉,这一点毋庸置疑。

  早年间他成天街头胡混,看守所门房都跟他混成了熟脸,只需一眼他就心里有数,他不怕工地惹麻烦,他罩不住了还有李响国,他是不想边野出事。

  往上扑时杨超余光扫了眼对方,令人费解的是那个瘸腿男人并没什么多余表情,仿佛被攻击的根本不是他——

  不过一秒犹豫,之后一声巨响,边野胸口挨了一脚,直直朝他飞来,杨超把男孩接了满怀,两人一同向后面几个工友倒去,工棚密度太大,一倒就是一大片,顿时骚动四起,等杨超站稳再去看,钢管已经易主了——

  一个体格精壮,身材高挑的保镖执着手中的管子,逗着玩似的一下下拍打他另一只手。

  这人形貌悠闲,朝身后老板咧嘴一笑:“短了,挑根长的或许还能碰到您。”

  “你们他妈怎么打人啊?!”

  杨超高声吼叫,指着边慎修就要往他跟前冲。

  护短是必然的,那个小美女挨一巴掌大伙儿不过一片啧舌,毕竟那丫头就是个陌生人,且明显跟这帮人一伙,边野再不合群也是一个工地流过汗干过活喊过吆喝的,这时候工棚里的兄弟全都仗义地聚到杨超身旁,男孩被他们护在身后,形成一排人墙。

  就连李响国也不耐烦地一旁叫嚷:“想弄他拖外面弄,你妈批的,在我这胡闹?!”

  边慎修看着这群人,唇边浮现笑意,保镖压住耳麦,低语道:“都来,我这有事。”

  几秒不到,整个工棚被训练有素的六七名保镖团团围住。

  边慎修拍了拍他身前的保镖头子,指了下边野:“带我车上。”

  说罢,看也不看地跨出棚门——

  身后是迅雷不及掩耳,朝杨超后面抓去的手影。

  杨超参与其中已成定局。

  他对不起他小兄弟一回了,这次一定要帮,拳头挥起那一刹,对方早就预判地向斜后方闪身,不但躲掉还极具侮辱性地抽了杨超一耳光,连偏头的时间都不给,膝盖顶入杨超的肋骨。

  这是能断骨的腿,骨碎声狠狠扎进边野耳中,离近的人都能听见。

  再没有人墙,是边野冲破的。

  对于这个保镖他比谁都熟悉——向毅,人称老毅,是边慎修养的一条老狗,臣服在他身边多年,据悉身上背了不只一条人命……杨超反应快,捂着肋骨起脚,不过对方招式更快,眼见钢管就要抡到杨超脚踝上,边野揪着杨超领子旋身一转,用自己身体去接。

  管子没有收回或是减速的意思,老板说是带车上可没说不能受伤,向毅跟边野可打过好久交道了。

  他食指一块肉就是他咬掉的。

  这男孩有多经打以及浑身上下那股怎样也不会屈从的倔强他可太清楚了。

  边野本能闭眼,身体在下意识中调动后背肌群,紧紧隆起做自体防护,耳边是钢管挥动的呼呼风声,最终——

  什么也没有发生。

  向毅似乎还莫名地“啧”了一声。

  这极其反常。

  这人出手向来不留余地,边野睁开眼,一粒很小的东西在余光中弹动,东西太小了,看不清,貌似上面有一截红光,撞到桌腿掉到地上时他才辨认出来——

  一段烟头。

  烟头还很新鲜,有着未灭的火星。

  向毅搓弄着被烫到的手背,一脸不爽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身上纯黑的大衣没过膝盖,领子高高束起,显得异常冷峻肃穆,早春的天乍暖还寒,极不稳定,今天也确实比以往都要冷一些,只不过可以携着一身寒气,平白让这里的温度又降下几度的气场却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

  这样的亮相就像一块沉入湖底的巨石,激起泥沙无数,顿时搅起烟尘一样浑浊的水雾。

  男人捻着手指,似乎是烟头掷得速度太快,指间不太舒服的样子,弄了弄,他将两手插入大衣侧兜。

  这样一来,大衣优质的修身版型就被坠得更加突显,整个人挺拔而高耸,如同一棵山林深处常年生长的盘根老松,宽厚饱满的背脊就是它遮天蔽日的树冠,那么的深沉,坚实。

  或许是这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太耐人寻味,向毅没有即刻动手,而是用眼睛观察,似乎在评估对方的武力值。

  不过任务终究是任务,耽误不得,他就是吃这口饭的,向毅迈腿走向边野,男人显然不允许,插入两者之间。

  卫凛冬头略歪了些,看着向毅的目光平和,淡然,就好像谁要跟他问路似的——

  一种不经意打量着的怠慢眼神。

  而事实上向毅的样貌非但浮夸,看起来还极不舒服——

  他没有头发,只有剃刀挂出的一层薄薄青皮,从右上的头皮至左下的脸,一只应龙张牙舞爪地攀附其上。

  额面纹绘的工艺精湛,笑时龙身扭曲,怪异又狰狞,彰先技师的功底,他像逗鸟似的对卫凛冬身后的边野撅起嘴“啾啾”两声,引来男孩目光后伸出他的舌头,故意做出舔舐的下流动作。

  整个工棚震惊了。

  工地上的大老粗们谁见过对个男的耍流氓,一时间“呦呵”“卧槽”“妈啊”层出不穷。

  到此为止还没完,保镖不但对边野暧昧地顶了两下胯,还跟他说:“我今天带不走你,你懆我。”

  男孩眼神犹如遮上一层雾霾,灰蒙污浊,他转身向后,在墙边堆起的钢管中又捡了根粗的,他们棚有时当仓库暂存些进料,这些东西垂手可得。

  “放下。”

  声音没多重,甚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轻一些,隐着令人战栗的……温柔。

  边野跟着就抖了下。

  卫凛冬的这句话好似一道皮鞭,抽得他顷刻呼吸就乱了,边野努力克制着自己,扔掉手中的管子。

  一道锐利的目光向他直直射过来——

  边野猛地抬头。

  正对他的棚门,边慎修站在那里,就这么盯着他。

  边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开脸。

  卫凛冬解着衬衣袖扣,拿下腕表递给边野,男孩机械性地接到手。

  无条件的顺服一时间阻塞了思考和辨别能力,他是反应迟钝,却不意味着别人也如此。

  摘表即是这是一种宣战,简直嚣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