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蝶生>第19章 你要结婚吗?

  杨福生自从那天来了就再没来过,陈宏说他面馆的房子租下来了,正在做装修。

  贺仪还挺想去看看,但他一想起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就不想去了。

  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面馆开张之后陈宏打包回来过几次,贺仪感觉味道一般。不过他家卖的挺火,下班都忙不过来。

  还真让杨福生说中了。

  不过贺仪的生活还是没什么大变化。

  倒是厂子里这段时间鸡飞狗跳的。不知道谁传的小道消息说车间主任被调走,没准要空降一个新主任下来。

  换新主任,那陈宏这个二把手就不一定有用了。有不少工人就懒懒散散的,命令也成了耳旁风。

  陈宏这些天肉眼可见的疲惫,而且酒局也变多了。

  有时候贺仪等人等到半夜十二点,家里没电话,他就去楼下用公用电话亭打。

  有好几次陈宏回来,看见贺仪一个人蹲在电话亭里等他。说了也没用,后来他只好和物业商量,在家里装了个座机。

  座机装上之后收到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电话是杨福生打来的,电话那头乱哄哄的,杨福生说:“你哥今天不回去啦,自己睡没事吧?”

  贺仪愣了半天:“他喝多了?”

  “哦,对,喝多了。”杨福生笑道,“别担心,有我呢。”

  “你们在哪儿啊?”

  “告诉你你过来啊?添乱。”杨福生说,“没事,明天就回去了。”

  贺仪还想说什么,但话筒那头出现了忙音,杨福生把电话挂了。

  贺仪又打陈宏手机,打了几次都没人接。

  十点多,他放下笔,合上书本,又给杨福生打过去。

  “喂?弟弟啊没事儿,你就甭操心……”

  贺仪听到好像谁在旁边问了一句“小贺?”,杨福生话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拿走了。

  “你困了就先睡,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宏的嗓音从听筒传出来,很清晰:“我手机落办公室了,今天冉冉过生日,我在他们家的面馆呢,大概再有一个多小时吧。”

  电话的背景音随着关门声变安静了,贺仪用笔在旁边的稿纸上瞎画,涂了一堆黑疙瘩:“你喝多了吗?”

  “谁跟你说……”陈宏笑道,“你听我像喝多了?”

  贺仪“唔”了一声:“那……你别喝那么多。”

  “没喝酒,小孩过生日喝什么酒?”陈宏说,“外面冷,我先挂了,你困了就睡。”

  “我不困。”贺仪说。

  “爱睡不睡。”陈宏说,“挂了。”

  “哦。”

  贺仪挂了电话才发现草稿上画了一排小人,小人被打上叉号涂得乱糟糟的。

  那是他想着杨福生画的。

  已经是深冬,夜空像块巨大的黑色冰块一样。贺仪换了棉袄,掐着时间出去。他这两天都没怎么出门,趁着晚上安静,正好溜达溜达吹吹风。

  他就在大门口溜达,大门口有保安亭子,有大灯,陈宏回来他也能看见。

  路上的车很少,但路灯很亮。贺仪在步行道上数方砖格子,时不时停下来抬头看看路过的车。

  陈宏应该是坐出租车回来,他数了好一会儿,数得脚底都被冻得冷飕飕的才远远看到一辆车影子。

  贺仪盯着那车影子,由远及近,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陈宏下车,嘭地关上车门:“大晚上你在外面溜达?”

  贺仪人都冻麻了,扑陈宏身上就拽他的围巾:“冷冷冷……”

  陈宏赶紧后退,推开人脑袋:“等会……”

  他弯腰朝车里的人道:“这是我弟弟,贺仪。”

  贺仪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其他人,但不是杨福生或者谁,他不认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站直身子。路灯打在半个车后座上,他看到一个女人朝外探头:“还真是弟弟?”

  陈宏笑道:“这是倩倩姐。”

  贺仪忽然局促起来。他很久没和陌生人说过话了,还是陈宏认识的人。但也并不是因为这是陌生人他才觉得别扭。陈宏认识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但为什么是这个人?或者这一类人?

  贺仪不自觉地想起杨福生他老婆,瘦瘦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车里的女人也是。

  这种气氛让他觉得很难受,好像比去杨福生家的面馆里吃饭都难受。

  他就呆呆站在那里,听到陈宏说:“小贺,你要不先上楼,我把倩倩送回家就回来,女孩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不用不用,你把小孩扔外面更不安全。”林倩笑道,“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弟怎么长得跟拍广告的明星小孩一样?”

  陈宏笑着打哈哈,然后他打开车门把贺仪也拽了进来。

  三个人坐在后排有些拥挤,贺仪靠在车玻璃上看陈宏。陈宏也没什么别的话。林倩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陈宏把人送下车,眉眼间满是欢快:“那我们走啦,拜拜。”

  女生也笑着挥手:“拜拜拜拜,弟弟也拜拜。”

  贺仪不想跟她拜拜,不过林倩也没计较这个,转身小跑着进了家门。

  她家住的是双层小洋楼,楼前带个小院子,大门都是欧式的。

  陈宏坐回车里看贺仪兴致不高,捏了捏他的脸:“脸怎么还这么凉?手也凉,你出来等了多久了?”

  他把贺仪手揣进口袋,“晚上一个小孩出来太危险,以后就在家里待着就行,我又不是不回。”

  “杨福生说你不回来了。”

  “他就瞎说,我哪天不回?”

  贺仪没说话,刚刚他们都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回去的路好像很长,路灯一个一个的从车窗外划过,贺仪脑子忽然轻飘飘地问:“你要结婚吗?”

  这话没头没脑的,陈宏愣了一瞬,继而道:“你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贺仪不说话,陈宏继续道:“这是另一个厂子大主任家的孩子,跟她结婚?我打一辈子光棍的概率都比这大。”

  “……”

  贺仪不说话,陈宏也觉得多说没意思,跟一个小屁孩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也不说了。两人一直到上楼都两两无言。

  但开门的时候,他忽然说:“但结婚其实都是早晚的事,你以后也得结婚。”

  他这话像记忆跳跃一样,没头没尾。可贺仪没有迟疑,而是马上接话道:“我才不!我绝对不结婚!”

  陈宏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关上门道:“哦,不结婚。以后人家都有老婆,就你没有。”

  贺仪脱了鞋像只兔子一样噌地蹿到床上,缩在一角就装死不动了。

  直到陈宏洗漱完他还在那里蜷着。

  “衣服脱了,你就这么睡啊?”陈宏推了他几次,推到最后贺仪忍无可忍,胡乱把衣服脱了就钻被子里蒙住头了。

  陈宏倒没当回事,小孩抽疯,哄哄过两天就好了。他好不容易抽了一天时间早点回家,晚上买饭回来和人一起吃。

  贺仪就坐在书桌前刷题。

  “别学了,洗手吃饭吧。”

  贺仪不知道自己今天一天都在做什么,又委屈又难受,但陈宏却那么风轻云淡的,好像他真的要结婚一样。

  贺仪憋不住偷偷回头看陈宏,这人居然就趴在床上看手机,边看边笑!

  明明不是要结婚,但偏要说那种不轻不重的话。贺仪想想就委屈,这人还偏偏不知道收敛。

  他闷了一肚子火,终于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就扑过去:“你在看什么!你是不是在发短息?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

  他边抢边哭,陈宏摁着他的头:“憋回去。瞎说什么呢?这不是买饭回来了。”

  贺仪恶狠狠看着他,扭头就狠狠揣了桌子一脚。

  但他没想到那桌子被猛地一蹬,下面的支架不稳倾斜了过去。杯碗哗啦啦砸了一地,陈宏刚买回来的饭也跟着洒在一片碎陶瓷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贺仪都没反应过来,眼眶里的泪珠还在打转。

  桌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杯子里的凉白开从墙角流到床下面,晚饭汤汤水水,满地混乱。

  贺仪的大脑也跟着这些碎瓷片声劈里啪啦炸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宏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摔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