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先一步清醒过来，慌张坐起身来。
“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李启脸都绿了，指着宁尘和尚未醒过神来的黎啸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你、你、你们……有辱门楣！丢人现眼！”
黎啸揉着眼睛也坐起来。
“什么玩意就丢人现眼了，大爷你没事儿吧？”
“什么大爷！我是你三爷爷！”
李启气的满地乱转，抄起一把椅子抡起来就要往床上砸。
身后跟着那个稍年轻点的男人慌忙上前拦住他。
“三叔！三叔你冷静点！别这样，听听孩子们解释嘛。”
是昨天在小洋楼前见过的那个男人。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竟宇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侄子！勾引我外孙跟他上床，要不要脸！要不要脸！我们李家的脸真是被你们给丢尽了！”
李竟宇这时候就有点挂不住脸了，面皮轻微抽动。
“三叔你这话怎么说的？你凭什么就说是我们家小啸勾引小尘上床？怎么就不会是你们家的勾引我们小啸呢？”
李启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转身举着椅子就要往后砸。
“你说什么？你这个王八羔子还敢颠倒黑白，我、我打死你！”
后边跟着全程看热闹的几个李家男人一看真的要出事，这才赶紧上前拉架。
夺椅子的夺椅子，挡人的挡人。
还有人一脸看猴戏的表情挡在两个长辈和大床中间，扭头对着宁尘和黎啸阴阳怪气。
“你俩还不起来？难道还想给长辈们现场表演一段么？”
宁尘阴沉着脸起身下床，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还好他平时就有穿睡衣的习惯，不然指不定被这群混蛋给说成什么呢。
黎啸将他混不吝三少爷的人设进行到底，懒洋洋地当着众人的面就换衣服。
“行了行了，都消停点吧。非得闹的整间酒店都知道了，你们李家面子就好看了是吧。”
这话还真管用。
老的小的都不闹不吵了，只是双双铁青着脸看着他。
黎啸权当看不见，大咧咧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出来，旁若无人地一口灌下半瓶。
“四叔，您是不是岁数大了觉少啊。这才几点就来搅人清梦，我这都还没睡醒呢。”
李竟宇碍于二房家三叔的存在不好发作，努力扯着脸皮摆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小啸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昨天那姑娘你不满意就直说啊，我们再给你找就是了。一声不吭就逃家晾着人家独守空房，你小子倒是跑这来逍遥快活了。这样不好。”
黎啸不耐烦地将水瓶往桌子上一掼。
“行了行了！说的好像我说不愿意你们就听似的。别演了。”
这话怼的李竟宇一口气没倒上来，憋了个满脸通红。
恰好宁尘换好了衣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还没等他说什么，李启大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走！跟我回家！我有话要说！”
宁尘只来得及朝着黎啸的方向看两眼，就被李启和随他来的两个男人推搡着出了门。
黎啸强压心底的不适，眉眼间尽显冷意。
李竟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扯着嘴角半是得意半是嘲弄地一笑。
“算你机灵，这把好歹咱们家是不吃亏的。我现在不跟你计较，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家。”
黎啸不完全明白李竟宇话中含义，只能懒洋洋地随手抓起自己的东西，跟着“四叔”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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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尘一出酒店的门，就被塞进了一辆贴着反光膜的黑色私家车里，一路低调地回了大宅。
车子停在大门外，宁尘脚刚落地还没站稳，就见不远处的主干道上匆匆走来几个男人。
他们一水带着白手套、穿黑西装，看起来像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人。
还没等他看清楚，就被外祖父从身后狠狠推了一把。
宁尘全无防备，被推了个趔趄。
李启快步上前赶忙拉住他的胳膊，恼怒中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心疼。
“不长记性，还看？！一会儿见了你曾祖什么话都不要说，我说什么你就点头，听见了么。”
宁尘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知道了。”
李启脸色稍霁，拽着他进了屋。
二老太爷果然早就在大客厅候着他们了。
老爷子拉长着一张脸，腰杆子挺得笔直，跟个怒目金刚似的俩眼珠子瞪得溜圆，眉毛都要起飞了。
老太太则像个跟班的似的站在他身侧，低眉顺眼的像个老丫鬟。
一见儿子拖着不肖孙进门来，二老太爷声如洪钟一声怒斥。
“跪下！”
李启不敢有任何反抗，扯着尚还有些懵逼的宁尘赶紧乖乖跪下了。
“爸你别生气，小尘我带回来了。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又贪玩了些，好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一路上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这还叫不出格什么叫出格？！孩子？都快三十还是孩子！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当爸了！”
李启头都不敢抬。
“爸，小尘他才二十五，哪里就快三十了。而且，现在什么年代，您不能老拿您那时候说事……”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八仙桌子上，宁尘都被吓了一个激灵。
“什么年代？什么年代也要吃饭睡觉，也要结婚生子！繁衍子嗣生生不息，这是老天爷赐给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
估计是怕老头太激动了撅过去，老太太端起茶碗来递到他面前柔声细气地说道。
“别生这么大的气，小心再气出个好歹来。来，喝口水顺一顺。”
二老太爷扬手就把茶碗给打飞了出去，连带着老太太都差点被他一肘子掀倒在地，她堪堪拽住了椅子背这才没摔倒。
宁尘心里暗暗咋舌：这老爷子气性可真够大的。
李启身体向前弹了下，本能地叫了声妈。在老太太眼神暗示下不情愿地重新跪好，垂下了头去。
“爸爸教训的是，小尘不懂事是我教育不到位，是儿子的错。”
二老太爷哼了一声，自己顺了一口气，继续拷问。
“昨晚上去哪了，一宿都不回来！”
宁尘谨记李启的话一言不发，等着外祖父替自己圆谎。
“他说家里憋闷，在小河边待了半个晚上，后来熬不住就去酒店住了一宿。我去酒店把他接回来的。”
二老太爷又瞪眼。
“我问你了？我问这兔崽子呢！你说！”
宁尘学着外祖父的样子低着头道。
“是，我去河边了。后来实在太困就去酒店开了间房。”
“跟谁去的河边？”
“就我一个人。”
“真话？”
“真的。”
老爷子半信半疑，但又没有证据，只能换个角度继续发难。
“去的哪个酒店。”
宁尘看到外祖父偷偷给他比了个手势，可是他真的没搞懂他老人家什么意思，于是实话实说道。
“帝华豪景。”
话音未落他就听身旁的外祖几不可闻的哎了一声，果然下一秒老爷子又发飙了。
“帝华豪景？！老四家的那个？！”
宁尘懵懵地抬头看着曾外祖，点点头。
“是。”
老头顺手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捞到，气的脱下一只鞋来朝着他扔了过去。
“你知道那是老四家的产业你还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一向乖顺的宁尘拧起了眉，不解道。
“可是只有那里的房间最舒服，我总不能随便找个小民宿跟那些臭烘烘的穷游背包客们一起住去吧。”
他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驳倒叫老爷子没话说了。
他吹胡子又瞪眼看了他好一会儿，一句话没憋出来，居然默认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了。
“歪理！”
李启给他爹找面子。
“谁让你半夜跑出去不回家？你还有理了。”
二老太爷绕的打结的脑神经被儿子给顺过来了。
“对！谁让你半夜跑出去的？咱们家亏待你了？”
宁尘感觉已经有点能摸到老爷子的脉了，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露出委屈隐忍的表情。
“半夜有人砸咱们家玻璃，我想出去逮人来着，这事儿兰婶也知道。没逮着人本也想回来的，可是想到房间里有我不喜欢的女人就心烦气躁，所以才去河边……”
他说的委屈，老爷子却更生气了。
“不喜欢你就逃？谁教你这么任性的！我跟你曾祖奶奶还不是……”
“爸！”
李启慌忙打断他的话。
“爸，小尘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对另一半有点要求也正常。咱们不要逼他太紧。”
“不逼怎么能行！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你看看老四家，样样不如我们家，但就是因为有个男孙抱在怀里，一天天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现在都用鼻子眼看人了，我能不着急能不生气么！”
老爷子气的站起身来直转圈。
“你少跟老四家那个混小子鬼混！昨天你俩一块回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说，他有儿子了你有么？你有个屁！人家已经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了，再生那叫锦上添花！你这连个蛋都没有呢，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啊！”
“人家玩你也玩，你也不看看他们家什么情况咱们家什么情况！多大的人了这么不懂事，都是你们俩惯的！”
老头子擅长迁怒，骂着骂着又连老太太和儿子一起骂了。
李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慰他爹。
“爸，别这么说。小尘还年轻，想要找个心仪的对象也正常。我再努努力，多给他介绍几个总会遇上个喜欢的。”
“放你娘的狗屁吧！”
二老太爷上前一脚踹在儿子肩膀上，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尖骂了。
“说起来根就坏在你身上了！当初你就是用这套糊弄我的，怎么着，找了个你喜欢的婆娘，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多少年了就只生出一个丫头片子！要不是死丫头还算争气，我会同意她带这么一个外姓野种回咱们李家？！老子真是上了你的大当了！”
宁尘慌忙去扶摔在地上的外祖父，压不住心头火起。
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年过六旬的人了，就这么被一脚踹翻在地，脸面且不说，就真不怕踹出个好歹来么！
李启像是猜透宁尘的意图，伸手就拽住了他，抢着说道。
“爸，都说多少次不要再提这茬了。小尘他姓不姓李，身上都留着我们李家的血呢。他是我的亲外孙，就是我们李家人。您不要再说这种伤人的话了！”
二老太爷刚刚明显是气上头没了理智。
如今被儿子这么一怼，心虚之余不免有些讪讪。
他踱着四方步走回八仙桌旁坐好，接过老太太重新递上的茶碗，喝了口水压一压脾气。
“咳嗯！总之，小尘你好自为之。你外祖和我年纪都不小了，临进棺材前想看到孙孙出世，你懂了吧。”
宁尘被李启狠抓了手臂好几下，才生生压下心头火缓缓开口。
“知道了，曾外祖。”
二老太爷扭头看老太太。
“昨天那个柳姑娘……”
话音未落，就听楼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兰婶惊慌到变了调的呼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太爷！不好了！”
李启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摆起架子来对着从楼上慌张跑下来的兰婶厉色喝止道。
“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有话慢慢说不会么！”
兰婶被骂的瑟缩着停下了脚步，一脸惊恐到极致的样子，抖着胳膊指着楼上结结巴巴。
“柳……柳……柳她……”
李启烦了。
“柳什么柳！好好说！”
兰婶咽了下口水，一鼓作气喊出来。
“柳小姐她上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