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几乎要把画挠穿。
办事能不能分分场合和时机？本来就把剧情玩脱了，不说抓紧点时间出逃，在那边你侬我侬什么啊！
展馆还在震颤，天花板上不断有零零碎碎的东西跌落，看样子撑不了很久。
它的喵喵大叫终于引起两人注意，黑猫不耐地抖去身上血水，黑雾组成的尾尖朝画底突出的金属花敷衍一甩。
赶紧拿上钥匙麻溜地走人，等还完虞温人情，它就再也不想管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情侣了。
虞温无奈觑它一眼，取出金属花，墙体随之缓缓转动。
他们回到最初的展厅，但大门紧闭，想出去还得另寻方法。
可可一直在画中踱步，依乔水来看，它应该是渡过冥河之后转变了形态，可以进入艺术品中，但出来需要满足别的条件。
听到乔水这样分析，可可满意地点点头。
是的，它要是能出去，刚刚早就冲上去把虞温的脸给他挠花。
它被画里真实的血液肉块浇了一身，那两个人倒是在花瓣里卿卿我我，这一点也不公平。不过它大人有大量，不和这对苦命鸳鸯计较。
乔水和虞温重新检查一遍展馆，除了那幅《生命的意义》画面消失以外，别的展品基本上没有变化。
“科德尔真的死了吗？”对着空洞的画框，乔水忽然发问。
妮娅的祭礼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应该是死了，”虞温分析，“他和可可一样，从冥河那端回来，所以变了样子，不能以正常的形态存在。”
乔水犹疑：“可是他扮演的角色不是死者，而是摆渡人。而且倒十字架上的人影和渡船上的人影也未必是同一个科德尔。”
“算了，”乔水叹气，“知道这些也没用，能出去就好。”
如果是正常玩游戏，乔水一定会读档把故事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他是那种喜欢速通一遍再认真过游戏剧情的玩家，但即使是速通也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云里雾里的。
虞温再一次牵动系带，调出系统面板尝试读档，以失败告终。
“存档打不开，各项数值也调不了，”虞温戳戳点点，偏过头看向乔水，“不过照片和录像都还能看，你想看看吗？”
……他不是很想知道虞温拍了些什么。
“真的不看？”虞温收起面板，语气颇有些遗憾，“我摄影技术很不错的。”
是，是很不错，乔水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从墙上跳下来被接住那段录像，多机位高清流畅版，要不是他是被录像的本人，一定会夸两句。
“怪不得没有游戏CG，原来是要自己照，”乔水想起自己并没有看到CG收录的选项，“可惜。”
可惜前几关过得太匆忙，忘记记录一些有意义的时刻。他翻翻自己的相册，除了元生和季情相拥的图片以外只有一段虞温做保证的视频。
“用户：TCQlyyEx&??:XXn.ZJ%向您发送一张【图片】，是否接收？”
乔水失笑：“你的用户名为什么是乱码？”
“是吗？”虞温毫不在意，“可能是bug吧。”
乔水点了接收，看到一张杨安站在茉莉花丛中对着熄灭的摄像机屏幕出神的图片。
他照得确实很好，画面干净明亮，杨安的怔愣错愕一分不差，白花摇曳，风动的刹那被捕捉在图中，莫名透出一种惋惜的意味。
“怎么样？”虞温邀功似的凑上来。
乔水不吝夸奖：“确实拍得很好。”
还有更好的一张。
虞温左滑，露出下一张图片，投影在乔水眼前。
在乔水看清的刹那，他又把投影关闭，声音低低的试探他：“乔哥，你不会要我把照片删了吧？”
乔水：……你小子偷拍是吧。
画面只闪过一瞬，可是主角实在太过清晰——是他本人站在垂丝茉莉前看向虞温。
他记得当时杨安恢复原状，自己偏过头是为了凑在虞温耳边说话，他是怎么抓拍到回头的那个瞬间的？
这样想下来，他到底拍了多少？
“乔哥。”
乔水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没叫你删。”
虞温还要说些什么，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愤怒的猫叫：“喵！”
如果可可能说话，它肯定会把虞温骂个狗血淋头。
没点眼头见识的家伙，让它在画里等得好辛苦！到底什么恋爱不能出房间再谈，差这几分几秒吗！
虞温假咳一声，拉着乔水继续察看展品。又是一番仔细探寻，两人在微型生态圈中发现一处细小孔洞，刚好能将金属花插入。
花茎没入土壤，微微转动，展厅各处陡然响起四分五裂的声音。
画框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展柜的玻璃纷纷掉落破碎，可可昂着头颅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在最后一幅画摔落时从《血花》中消失。
“咚。”
《血花》连画框带画布一起砸落在地。
“可可？”乔水疑惑地呼唤。
“喵。”
婴儿状的蛋壳摆件里传出一声低软猫叫。
蛋壳颤动，裂缝越扩越大，最终不堪来自内部的力量而碎裂脱落。
可可顶开洁白的蛋壳，将婴儿形状彻底破坏，伸出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
它恢复成从前生气勃勃的样子，不再是从冥河那端回来时满身黑雾两眼冒荧光的阴森模样。
一行红底白字的警告在乔水眼前闪过：
“结局检索失败！”
可可推翻了乔水在关卡中逐步建立起来的认知。
不是说没人能把生命从冥河另一端拉回来吗？他们一开始的解谜思路是错的？
可可心满意足地抖落身上残余蛋壳，碧绿瞳孔扫视其他还没被破坏的展品。
好了，再处理一点小麻烦。
黑猫特意瞟一眼虞温。
收敛着点！他不嫌耽误时间，它还怕误事呢。
它在玻璃碎屑中跳跃，将没有摔碎的展品通通推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一圈，整个展厅混乱得不成样子。
乔水不确定这是否是破局的正确路径，要说线索提示，妮娅一开始的确说过，馆中流窜一只猫咪，可能会破坏展品。如果他们站在可可这边，不阻止它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眼前不断探出的提示框几乎挤满视野，无数个“结局检索失败”铺天盖地似乎要将他淹没。
乔水拽拽虞温：“你能看到吗，检索结局失败，不读档恐怕出不去。”
“再等等。”虞温回握住他。
黑猫肆意跃撞，所经之处碎片稀落。在它推完最后一盏小灯之后，密密麻麻的红色警告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银色小字：
“请确认带出对象。”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在乔水心底升起。
正常的流程是游戏先检索出他达成了什么结局，接下来的行动如果能触发隐藏结局，游戏将提示他寻找结局达成条件。只有满足条件后，才会出现“请确认带出对象”的字样。
他甚至都没达成任何结局。
可可踱到乔水身前，乖巧地坐下，直勾勾地望向他的眼睛。
乔水无言。
身后枝叶交叠构成的自动门向两侧打开，虞温牵着他向门口走去：“门开了，应该没问题。”
乔水看着虞温自然的动作，把询问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转而说道：“等一下，能带一个人出去。”
虞温点头：“那也就只能带可可了。”
乔水蹲下抱起猫咪，手上顺着它柔软的毛，和虞温一起往外走。
“我总觉得……”乔水欲言又止。
“什么？”虞温问。
乔水把可可抱在眼前，凝视它水润的绿色眼瞳：“小猫，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可可歪歪脑袋，爪子在空气中扑腾几下。
引他们进馆的是它，带他们上古树的也是它，妮娅死后告诉他们处理方法的还是它。
看来小猫有不少自己的心思。
可可眨眨眼睛，抬起一只小爪子够耳朵，“啪”地拍在乔水鼻尖。
算了。乔水将它抱回怀中，心想，就算小猫有坏心思，他们也没条件读档重开，就这样吧。
可可在乔水臂弯间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放松趴下，朝虞温懒懒打了个哈欠。
放心，这不就搞定了吗？人类又不是多复杂的生物，要糊弄点什么事轻而易举。
虞温移开视线，走在前面打开住户门。
乔水不会再回来，他永远也看不到展区深处某幅与本层完全无关的挂画。
那幅画的内容很简单，画中只有一个物体——他们所在的这栋居民楼。
画作左下角标着三个数字，展品名：
《危楼高百尺》
“总算是出来了……杨安？”乔水诧异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儒雅教师，“你怎么在这里？”
“小雨想见你们，催我在这里等。”杨安礼貌微笑，微微侧身露出楼梯口。
乔水颠颠怀里的小猫：“现在还不行，我们先去一下陷阱室。”
可可猛地抬起头。
什么？没人和它说过这回事啊？
可可恶狠狠地转头搜寻虞温的身影，却见他已经从善如流地拉开了陷阱室的大门。
小猫不懂，想瞒乔水，总得付出点代价。
乔水一个跨步率先迈进黑雾，虞温跟在后面，对着抻长脖子怒视他的猫咪无声道：
“祝好。”
祝好，祝他大爷的好，早知道它这条命烂泥里也不让虞温来救！
陷阱室内黑漆漆一片，唯有头顶正上方显出一点微光，房间上半部分布满交错着的锁链，在昏暗的光下反出寒芒。
可可喵喵直叫，乔水不知道它是在骂骂咧咧，以为它害怕，于是安抚性地拍拍它的后背：“没事可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能直接去二楼。”
锁链下方隐约透出两个黑影，可可不得不接受现实，踢开乔水的手从他怀里跳下来，对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低低咆哮。
黑影渐近，是一对挽着手的兄妹。
高一点的哥哥稍稍抬手，四面八方的锁链上突然蹿出许多团黑色的雾气。
那些黑雾团有着几处相同之处——猫的形状，头部有两点碧绿色的荧光。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轮到它头上，连冥河窝都得捅个彻底。
可可炸开毛，向猫状黑雾扑去，尖利的牙齿扯过雾气，爪子撑开自下而上猛勾，一团黑雾就这样四散。
乔水和虞温见状也立刻行动起来，打散盘绕的浓雾。
呸呸！可可吐出口中苦涩的物质，狠狠地抓咬雾猫出气。
它发誓，再和虞温有人情往来它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