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来的时候，夏至刚好有事要离开。
虞温叫住他，他眨着桃花眼问：“出什么事了？”
乔水又晕过去了，体温偏高，但是关卡一切正常。
“全息舱那边没问题。”夏至十分钟前才检查过，乔水本人的生命体征平稳，全息舱也没有机械故障。
这样看来，只可能是又一次出现了精神连接的波动。精神波动未必会导致关卡异变，但如果这次实际上造成了异变，而三楼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那么后面的楼层将会出现他们目前无法观测的差错。
夏至从手中变出一根银白丝线，捏住其中一截闭上了眼睛。
蓦地，他脸色一变。
夏至神色复杂地看向对方，受缘线限制，他不能把全部真相告诉虞温。
“透过缘线看到的内容，我没办法都告诉你。”夏至无奈道，“但是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这一次波动没有对他的精神造成损伤。”
虞温，乔水正在恢复记忆。
夏至很想把这个信息告诉他，但他不能讲。
“回去吧。”夏至说不出更多的内容，只能让虞温先离开。
乔水抱着道具匆匆跑向昨天开着的那栋教学楼，顾不上检查环境有没有危险，他闯进一楼离门最近的一间教室，将播放器连好屏幕，开始放映录像带。
“看到这份录像的工作人员，您好，我是西岸一中高三学生李言清。”戴着眼镜的男生神情严肃，他举着镜头分别照向身后的两个人。
“我是西岸一中高三学生张行实。”黄毛男生介绍自己。
“我是西岸一中高三学生梁馨从。”卷发女生跟着道。
李言清把镜头重新对向自己：“我们三个现在正式地向您处提出实名举报。我们举报本校高三教师杨安多次受贿，并且猥亵女学生。我们保证证据真实可信，希望您能重视这次举报，将坏人绳之以法，还受害学生一个公道！”
李言清言辞铿锵，振振有声，与上个录像带中恐惧惊慌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的他正义凛然，颇有些豁出去的无畏感。
“以下是我们收集到的证据录像，我们对影像的真实性作出郑重承诺，愿意承担任何相关法律责任。”
画面一黑，接着出现一个青年男性坐在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的场景，他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微微一顿，从里面掏出一沓现金数了数，又放了回去。
紧接着屏幕一闪，三个学生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镜头移动到刚刚那张办公桌前，李言清道：“这是高三教师杨安的办公桌。我们拍到了他收受贿赂后清点现金的画面。”
他这边介绍着，那边张行实拉开了抽屉。镜头凑近，张行实把现金拿了出来，清点出三万元整的钞票。
“杨安已经多次收受贿赂，但我校教师办公室内不设监控，我们没有办法取得更多证据，只能就最近一次向您举证。”
录完这一段，三人搬起录像设备，镜头摇晃对不上人，但能听见梁馨从低声问道：“后面泳池那段还放不放？”
“放，”李言清回得干脆，“不放那段谁能知道他做过什么。”
“可是白心露脸了，这会不会对她……”梁馨从纠结道。
“我问过白心了，她同意我们把那段放进去。”李言清回道。
“好吧。”梁馨从不再反对。
录像到此结束。
乔水的关注重点不在前面拍教师受贿的那段，而在李言清和梁馨从低声交谈的结尾。
三人声称教师杨安猥亵女学生，后面梁馨从又那样在意白心的出镜，加之白心之前留的字条愤怒又委屈，不难推测杨安是对白心伸出魔爪。
看来泳池那边还有重要信息值得探索。
乔水看完录像带把道具收好，准备返回宿舍找虞温。然而当他站在楼门口时，却发现大门被锁上了。
跳窗呢？
回身看向走廊窗户，黑色的藤蔓沿着窗口缓慢上攀，窗户可以打开，但始终有空气墙阻隔。如果说合上的门他还有几率撬开，那么空气墙就是游戏定死的铁律，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
乔水想起这栋教学楼和旁边那栋在四楼有连廊连接，不过上次去看的时候连廊还无法打开。
黑藤蔓爬到窗口三分之一的位置，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如果它能无限延伸，那么这一层很快就会陷入黑暗。
乔水赶到四楼，连廊的木门大敞着，他沿着长廊来到另一栋教学楼，找到向下的楼梯时藤蔓已经爬到了二层。整个一楼陷入黑暗，而他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带夜视功能的摄像机还放在虞温那里。
藤蔓将一楼所有透光的地方都密密地笼起来，站在二楼向下看还能借着楼上的光亮，身处一楼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乔水回忆着在外面看到的出口位置，摸着墙边缓慢移动。人在黑暗中行走动作是极为谨慎小心的，视觉不能为前行带来任何提示时，听觉将变得尤为敏锐。
脚下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细小的生物在爬行。
想想每次从地下钻出来的手，乔水贴得离墙更近了些。
爬行的声音从地板跑到墙面上，乔水不禁加快步伐。只要拐过这个弯应该就是正厅，到了正厅就离门很近了。
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冷气从他背后蹿上头顶，冰块一样的东西贴上他的脸颊，轻声说道：“回头呀，回头看看我。”
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见那双比墙面还白的手是怎样抱住他的头的。
乔水掰开捂住他耳朵的手，也不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拔腿就跑。该拐弯的时刻，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有一扇门在漆黑中打开，灯光从门缝间漏了出来。
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原来是要他进这个房间。
乔水闯了进去，很显然，这里是医务室。储药柜被翻得乱七八糟，碎裂的玻璃药瓶落了一地碴子，黄褐色的液体在地上扩散来，看样子是不久前才打碎的。
乔水凑上前去，地上破碎的玻璃片上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后悔药”三个字。
……哪个正经学校医务室放后悔药？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市场需求，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丢在地上摔个稀碎。
淡蓝色的帘子后突然传出虚弱的咳嗽声，之前鬼怪捂他耳朵他没被吓到，但这声咳嗽属实不在他意料之中。
乔水差点跳起来，单手探上帘子，见后面没有动静，猛地一拉。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倒在病床上，呼吸微弱。
乔水认出来了，那是李言清。
“李言清？”乔水走到病床前，“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他还记得第一个录像带里张行实说他们要先回宿舍，再去医务室。既然能接触到李言清，那么其他三个NPC应该也不例外，现在只有一个人还在这里，剩下的人下落不明。
听到乔水的声音，李言清微微睁开眼睛，努力道：“学校里……有恶灵。”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住乔水，乔水直接转过身去搬了一把椅子，在他三米开外坐下。
“恶灵？”乔水接着他的话问。
李言清颤着手，良久从喉咙里钻出一声“给我药”，再不开口。
他说学校里有恶灵，这对于乔水来说根本就是没用的信息。
宿舍教学楼遍地是鬼，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是什么恶灵，怎么驱除才是他要的信息。
讲不出来就放他走，他要回去找虞温。
乔水站起来去开门，刚打开一道门缝，一只苍白的手便探了进来。
他把那只手踢出去，重新合上门。
不让他出去。
身后李言清再次颤抖着开口：“求你，帮我拿药。”
行，这里有剧情要过，他还不能离开。
于是乔水站回去，在药柜前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要什么药？”
李言清不说话，像是难受极了。
一般而言，乔水对无敌意的NPC很友善，在他的认识里游戏毕竟是游戏，没必要用他的真实干扰NPC的虚拟，配合着享受游戏过程更重要。
但是他现在莫名地心烦气躁，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不说？”乔水回头看李言清，“不说我走了。”
他又一次拉开门，拔出腰间的刀将人手砍断，在踏入黑暗的前一刻被李言清喊住。
“等等，后悔药，我要后悔药。”李言清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房间门被乔水“哐当”一声踹上。
他在药柜里找到一瓶完整的后悔药，将黄褐色的瓶子递给李言清，催促道：“快点，我赶时间。”
李言清接过瓶子，却是犹豫着不肯服用。
乔水知道这里要开始走剧情，只能站在一旁等待。
半天，李言清才面带痛苦地说：“我不后悔！我没做错任何事，我不后悔！”
喊这几句倒是中气十足。
乔水大概猜到李言清要讲什么故事，于是抢先开口道：“同学，我知道你遭遇了恶劣的事件，我会帮助你的。但是打个商量，先让我走，我有要紧事，忙完再回来过剧情，行不行？”
李言清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剧情？”
NPC听不懂关于游戏的内容。
“药你拿着，喝不喝之后再说，要么先让我走，要么你跟我一起走。”乔水没有向他解释，直接让他二选一。
“我跟你一起走。”李言清撑着身体站起来。
“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乔水见他虚弱得无法支撑，有点不忍心让他跟自己出门直面鬼怪，“我很快就回来。”
李言清踉跄到药柜旁，取了一支不知道什么药剂服下，立刻站直了身体，挥了挥手臂证明自己不会拖后腿。
乔水：……有这药你为什么不早喝。
李言清解释道：“这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我又会变回之前那个样子。”
他越说越委屈，皱着脸哀声道：“再在这里待下去我真的会死的，你就带我走吧！”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带上他岂不是欺负小孩。
“跟紧。”乔水打开医务室的门，挥刀砍落一截手臂。
李言清见外面一片漆黑，颤巍巍地想拉住乔水的右手，结果被他避开了。
“你在后面拉我，我会以为是鬼，”乔水解释道，“不是快被鬼吃了尽量别碰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排斥和李言清有肢体接触。这是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