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结束？
是说今天能探索的所有东西就只有眼下的这些，其他的要等第二天吗？
那要怎么触发第二天，完成特定事项还是干等着？
乔水疑惑，回过身看见虞温一脸不情愿地盯着那张上下铺。
乔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属于游戏提示的银色光标指向那张床，提示他们在特定位置入眠。
在一个闹鬼的学校里，被迫睡撞鬼人的床。
乔水这下非常理解虞温不情愿的眼神。
剧情进行到这里绝对不是想给他们留下休息的时间，睡到那张床上如果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乔水都不好意思说这是恐怖游戏。
上铺有概率遇到吊死鬼，下铺有概率被敲床板，两人分开说不定要各受一次惊吓。
如果一定要入睡的话……
乔水微微抿唇，右手无名指的指尖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似乎连带着耳廓都有些发烫。
他目光游移，踌躇着开口：“我们能不能一……”
“我们分下床吧，你睡下铺，我睡上铺，怎么样？”虞温同时说道，随后意识到乔水也在说话，于是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乔水立刻收回了令人尴尬的想法。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自己脑子出问题了，想些什么都不受控制。
“或者你睡上面，我睡下面？”虞温看过来。
“我都可以。”乔水和他错开视线，扭头打量着他们早就翻过百八十遍的宿舍。
虞温凑上来，认真地捧起他的脸：“真的没发烧吗，乔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接触到发凉手指的那一刻乔水意识到自己的皮肤有多烫，他拨开虞温的手，向后一步拉开距离，垂下目光道：“说了是热的，不是发烧。”
“睡了，早点睡早点触发新剧情。”乔水不等虞温回话，径直走向床铺，把自己卷在被子里面。
对了，热是不会盖被子的。
乔水把被子堆在一边，翻身面对白墙。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情，要有也是因为不经思考差点说出什么来的尴尬。可是人的心理有时很奇怪，理智告诉他片刻的梦境不是他没由来索求什么的支撑，偏偏那层橘色落日在他眼前迟迟挥之不去。
梦境朦胧，仿佛久远的记忆被唤起，给人灼热的错觉。
身后虞温踩着梯柜上床，宿舍内所有灯光适时熄灭。
乔水睁着眼睛等待游戏发展，突如其来的外力逼迫他阖上双眼，他发觉事情不像他想得那样简单，游戏正在进行强制入眠。
他想喊虞温，意识在声音发出之前被迫中断，世界陷入漆黑。
“叩、叩。”
谁在敲门？乔水揉揉眼睛，他记得自己最近没买东西，应该不是快递。
模糊的敲击声重复了一次，这回声音更近了，但乔水仍旧意识不清地思考是谁会在周末敲响他家的门。
“呜呜……”耳边隐约传来缥缈的悲泣。
哭声随着乔水意识的恢复逐渐变近，当他猛然想起自己正处于游戏中时，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探在他的颈侧。
哭声和敲击声都是从他床下发出来的。
残存的睡意被冰凉的触觉全然扑灭，女声在他的床下唤道：“来呀，下来看看我呀。”
那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拽，他的双手攥在鬼怪的手臂上狠力抵抗，那股与他抗衡的力量忽地消失，一只断臂留在他手里。
“来看看我呀。”哭声转变为咯咯的笑声，在他床下一遍又一遍响起。
“虞温！”乔水立刻从床上翻起，手中断臂陡然化作软蛇一般顺着自己的手缠绕上来，他顾不得挣开残肢跳下床，一颗人头从他床底滚了出来。
月光明亮，照着人头那张煞白的脸。
“快看我呀，来看我呀。”那张脸上的眼睛流着血泪，嘴角却高高扬起，笑容诡异。
乔水一脚把人头踢开，踩着床铺扳住二层床板的边缘，向上一撑。
“你来看我啦。”本该睡着虞温的位置，变成一颗一跳一跳的人头。
虞温不在这里。
乔水跳了下来，从腰间拔出匕首，向手臂上缠绕着的断肢挥去，断肢被他一劈两半，掉在地上溶进了地板。
两颗人怪笑着向他靠近，他匆匆看了一眼门旁白墙，“今夜结束”四个字已经消失。宿舍门微微启开一条缝，乔水没有留在房间里和人头对峙，而是跑进走廊。
走廊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红灯，两边的宿舍门紧紧关闭，路过的房间里持续发出“咚咚”的敲门声，每一间寝室都有女声呼唤着“来看看我呀”。
乔水定睛一看，房间号不是3开头，而是413、411这类数字。
他到了四楼，那虞温呢，他还在303吗？
当他焦急地返回303时，看到的就是虞温躺在地上，道具零落一地的画面。
虞温双目紧闭，身周冒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拉着他向下，那些手将他环住，地板浮现溶解的痕迹，也许下一秒他就会被鬼怪带下去。
“虞温，醒醒！”乔水喊着他，冲上去劈砍那些作乱的手。那些手臂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受到攻击后便软在地上，片刻后没入地板下，像是一滩水失去踪迹。
乔水挥退所有手臂，虞温还是没有醒来。他跪在虞温身侧，轻拍他的脸颊。
“虞温？虞温，醒醒，不能睡了！”
新的手臂和鬼怪暂时没有出现，但他无法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虞温无法醒来，他就要用元生的镜子把他们两个送回二楼。
走廊里的红灯开始疯狂闪烁，就在乔水将要打开镜后通道的一刻，虞温缓缓睁开了双眼。
“快逃。”这是他醒来后对乔水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到几乎无法听清。
虞温只说了两个字便开始剧烈咳嗽，捂着嘴的手指间溢出一丝血迹。
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道黑色的痕迹，和录像带中白心手臂上的黑痕一模一样。
乔水扶起虞温，单手拂过镜面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你恢复再回来。”
虞温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外面的红灯以极高的频率闪着，本该出现在白墙上的“今夜结束”被密密麻麻的“追猎开始”所取代。
他们已经触发了游戏的下一阶段，虞温不想在此中止。
乔水咬咬牙，撑着虞温起身，把他的胳膊挂在自己肩膀上，半背着他离开房间。
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走廊深处，乔水回头望了一眼幽暗的过道，红色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阴气寒重，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下一秒，一只淋着血的手臂从走廊另一端延伸着蹿出，直逼两人而来！乔水拖着虞温匆忙前往楼梯间，正要下楼之时另一只血手从二楼楼梯处探了上来。一时间前后夹击，腹背受敌，乔水无处可躲，只能带着虞温奔上四楼。
他刚从四楼下来，自然知道这一层也是危机四伏，但偏偏五楼楼梯口也冲出了血手，他不得不拐回四楼，将楼层玻璃门重重合上。
“砰！砰！”手掌在玻璃上重重敲了两下，红色的液体顺着掌印流下一道印记。乔水插上门栓，两手扣紧门把抵抗，那只手见无法打开大门，拍了两下也就退去了。
走廊两侧的寝室里仍旧传出人头的呼唤声，一遍遍重复的“来看看我呀”中间夹杂着刺耳的笑声，好在房间门都锁着，没有奇怪的东西冒出来阻碍他们。
红灯在某间寝室正前方亮起，乔水背着虞温走近，只见414房门大开，寝室内点着小夜灯。
乔水把虞温放到床上，起身合上房间门，又回到他身边道：“难受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虞温还是摇头：“先看看这个房间。”他说着，又咳嗽起来。
乔水只得站起来去翻床铺对面的书桌。414的确是关键房间，其中一张书桌的主人是白心，她的桌面很干净，基本上没有什么书。乔水很轻易地找到夹在课本中的字条，上面写道：
“做错事情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难道真的没有正义可言吗？谁能帮帮我，谁来救救我？”
纸条上印着水渍，也许是她泪水的痕迹。
读完纸条，窗外太阳升起，天光乍亮，一片明媚。
天亮是一个信号，意在告诉玩家追猎结束，他们现在安全了。
乔水把这张字条举到虞温眼前给他看：“这是白心留下的。”
他为虞温读完字条，见他连睁眼都十分勉强，于心不忍道：“我们回二楼吧，已经拿到这个房间里的关键道具了，我们可以走了。”
之前被乔水夹在手臂间的播放器已经扔在床上，虞温似乎有些呼吸困难，无力地把手边的播放器递到乔水手里。
乔水接过，虞温又从白色外套的衣兜里掏出一盘录像带交给他，那是他们晚上在303新取到的道具。
“去教室。”虞温说。
“可是你……”他目前的状况根本坚持不到走进教学楼。
“我留在这里，”虞温咳嗽着挤出话语，“总有人要这样。”
乔水知道总有人要这样。
游戏是强制入眠，夜晚随机抽取了一位玩家留在三楼无法醒来，所以一定会有一个人因为被夺走醒来的自由而受伤。
如果没有那面镜子，按照正常的游戏流程，确实应该继续找地方看录像带。
可是他们现在明明可以选择回去复原异状。哪怕接下来游戏设计的是分开两边的单人任务，也可以回来之后再分头行动。
虞温仿佛知道乔水在想什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黑色痕迹。
如果复原了异状，他脖子上的痕迹就会消失，但是他们还不清楚这个痕迹到底是怎么来的，之后会不会用到。尤其是身为关卡人物的白心身上也有着一模一样的黑印，如果虞温现在清除了它，后续走向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并不了解。
“去吧。”虞温说着，要把镜子也递给他。
这次乔水没有接过来，而是放回他怀里：“我去看录像带，镜子你拿着。如果这边有危险，一定先回二楼。”
那你呢？虞温用眼神问他。
“我？如果我濒危，你不是能接到提示吗，死了应该也有提示。到时候读档就行。”乔水带着播放器和录像带离开了房间。
虞温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虚弱的样子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擦擦嘴角的血迹，起身透过落地窗看到乔水向教室奔跑的背影。
确认乔水彻底离开，虞温拂过铜镜镜面，走进通向二楼的通道。
元生坐在房间里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一眼：“你现在出来做什么？”
“找夏至。”虞温回答道，声音略有些沙哑。
“乔水出事了？”元生站了起来，“他人呢？”
“还在关卡里，目前没事。”
元生松了口气：“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