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楼梯间里,元生和季情拉着段小雨的手和他们道别。几声“不送了啊”“改天见”给乔水一种以前过年上别人家里拜年的错觉。
住户门被季情轻轻合上,楼道里只剩乔水和虞温。
乔水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们不用继续面对逃离游戏的命运,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玩家,就像刚才那样和NPC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样吃饭聊天,他会舍不得离开这个游戏。
只可惜电子温床变电子牢房。
没办法,走吧,逃狱去吧。
三楼空气墙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乔水捡到一台手持摄像机。
“带夜视,”虞温调试了一下,“三楼不会有夜间追逐战吧?”
乔水玩游戏这么多年最恨的就是追逐战:“……往好点想,万一是普通的拍鬼抓鬼呢。”
“以前没看出来,乔哥还挺乐观。”虞温调侃道。
乔水微笑:“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懂语言艺术。”
说话间到了三楼,三扇一模一样的孔雀绿大门静静合着,门上没有任何花纹和提示。
乔水来回看了一圈,对虞温说:“用摄像机看一下吧。”
果然镜头捕捉到的门和他们肉眼见到的不一样。镜头里的门中间那一扇画着一个天平,左边一扇上面写着“真相”二字,右边一扇则像是遭受过袭击一样,门面坑坑洼洼,被黑漆泼得难辨原形。
他们现在已经不怕选错门了,如果进错门,只要不是第一时间遇到生命危险,就可以用元生的镜子离开,从二楼上来再重新选一次。
“中间这扇应该是休息室。”虞温说着拉开门。
进去一看,确实是休息室,只不过空间狭小,除了复原机器就只有一张床。
被泼黑漆的那扇门看着就有些瘆人,所以乔水和虞温决定先进写着“真相”的那间房。
穿过黑雾,他们来到一间学生宿舍。双人间,门对面是落地窗,左手边是两层木质床,右手边是两张带书架的书桌。书架上整齐地摆满中学练习册,乔水抽了一本出来,扉页写着主人的姓名——李言清,习题册里面红笔黑笔标得密密麻麻,看得出这位同学的认真。
“高三学生,辛苦。”虞温站在另一张桌子前翻看,“高考复习资料摞起来赶我高了。”
“时间设定应该比较靠前,还在大批量使用纸质复习资料。”乔水说着想起来什么,于是问道:“你们那一届还知道高三和高考这个概念吗?不是学制改革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虞温笑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代是有余音的。”
乔水好奇:“改革之后怎么样?压力大吗?”
“也就那样吧,”虞温放下手里的书,在书架深处摸到一台机器,“这是?”
黑色的盒状机器上有一排深色按钮,侧面应该是插线的地方,并排设有六处孔洞。
“录像播放器,”乔水指着那几个按钮,“这个是开关键,这个是播放和暂停,这个是倒带,剩下的是音量和切换。”
“真是有年头了。”他感慨。
虞温:“乔哥,你真不是考古专业的?”
“不是考古专业,家里有爱收藏旧物件的长辈,”乔水把放磁盘的地方打开看了看,空的,继续道,“这东西没见过也正常,它被淘汰的时间可比电视要早。”
虞温继续翻桌上的练习册,打开一本,空白的,一道题没写,打开另一本,也是空白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找了半天,终于从角落里拎出一本语文课本,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张行实”三个字。
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得这么难看也是一种水平。
虞温提溜着书的一角:“看得出这位同学志不在此。”
他们搜查一圈,得到的道具只有一个录像播放器。关于房间的主人——李言清和张行实,大致知道一个热爱学习成绩不错,一个划水摸鱼但是复习资料没少买。
远方传来悠扬的铃声,乔水走到窗前望,许多学生从不同建筑里涌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着。宿舍楼内跟着响起广播:“假期提示:离开宿舍及时拔下插线板,关闭电源,人走断电;注意锁好房间门窗,妥善保管贵重财物……”
“李言清,”有人在宿舍门外喊了一嗓子,“我不等你了啊,先走了。”
片刻后,房门自动弹开。
两人走出房间,楼道里空无一人,刚刚喊话的男生应该已经走远。
他们从宿舍3楼303号房间出来,沿着楼梯大致观察了整座楼的结构,一共6层,男女混寝,单数层住男生,双数层住女生,楼层大门上各自贴着“男士/女士留步”的显目字样。除了三楼,其他楼层的门都被锁着,三楼他们能探索的房间也只有303,其余的还没有开放。
离开宿舍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转瞬之间全部消失了一样,整座校园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和蝉鸣。
今天起学校放假,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学生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偌大的校园,”乔水面对着空旷的操场,心里有点麻木,“该不会除了我们都是鬼吧?”
“也不一定,”虞温合理推测道,“NPC有可能是活人。”
“你说得对,”乔水应和,“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活人NPC。”
两个人在学校里兜兜转转,一个活人也没看到,地图却是摸得七七八八。
四栋教学楼,一栋图书馆,三栋宿舍楼,一个标准足球场,两个标准篮球场,体育馆游泳馆都不缺,中间穿插着不同树种的树林三片。
所有能去的地方他们都看了一遍,只有其中一栋教学楼的门可以打开,其他的目前都无法探索。
因为不能调节体感,跑图变成了一件很苦恼的事。由于平时玩的游戏并不需要提前更改外貌、感觉、体能等设置,所以乔水没有在全息舱内做出任何信息上的改动,所有数据都按照现实完全真实地录入。
顺着空气墙走了整整一圈,学校里各个角落全都看过一遍,甚至扒在围墙上爬上爬下,按乔水真实的体能,他早就累了,但是他没好意思说。
他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通勤,走得最多的路是从工位到洗手间。
他想,如果能顺利回去,他一定开始锻炼。
虞温抱着摄像机播放器和铜镜,看向微微喘气的乔水:“那边开着门的教学楼没看过,我们……”
他话说了一半,转而道:“乔哥,你脸好红啊。”
乔水面不改色:“热的。”
“走吧,我们去教学楼里看看。”乔水领头走了进去。
一进门乔水就知道为什么只有这栋教学楼开放了。
明明外面的天色尚且明亮,楼内却像笼罩在阴影中一样,幽暗阴森,寒气逼人。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有风从楼道里吹向大门,冷意顺着鞋跟缓缓爬上乔水的小腿。
看着就像出过事的样子。
乔水壮着胆子想再深入一些,却发现腿上的冷意不是风吹出来的。
他低头,一只惨白的手抓着他的腿,一张面孔模糊的脸贴着他的鞋面缓慢地摩擦。
他用力挣扎,腿却始终抽不出来,另一边虞温也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物理攻击管用吗?”虞温赶在那只手摸到大腿前从膝侧的裤兜里拔出一把刀,手起刀落,鬼手像是溶在地板上一样消失了。
乔水拔出腰侧的匕首,同样挥向那只冰冷的手,手应击掉落,那张鬼脸古怪地抽动一下,也跟着化进地板里。
不远处的地面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箭头符号,血红色的图标直指入口处的大门。
乔水往前踏了一步,箭头最前方骤然伸出一只血手,无限延长着向两人袭来。
二人当机立断,转身就跑,逃出的一刻不忘把教学楼的大门合上。
门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和里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放在现实中很少会有人撞见灵异事件还不怕死地深入调查,但是玩恐怖游戏就是这样,如果不愿意离开安全的地方自招危险,就不能推进游戏进度,完成剧情任务。
眼下除了这栋教学楼也没有别的能观察的地方,无奈,两人再一次拉开教学楼大门。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此刻眼前是再洁净不过的大厅,走廊间的窗户宽敞而明亮,空气中飘来茉莉的香气。
“用摄像机看看。”乔水说道。
镜头拍到的画面与现实没什么不同,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没有学生的教学楼空旷而宁静,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中间看到图书角还跑去看了看游戏里的学生喜欢看什么书。
图书角摆着的全是崭新的还未拆封的世界名著,看来并没有学生来这里看书,学校可能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摆设。
“如果放漫画书,效果就不一样了。”乔水真诚建议。
“那恐怕有人借没人还。”虞温接道。
乔水赞他:“看来你和校领导的想法很接近。”
上到最高层,两人开始排查教室。
“从楼道这里分开,我从左边开始看,你从右边开始看,我们两个分开调查能快一些。”虞温提议道。
“可是,万一出事怎么办?”乔水不太想分头行动。
虞温想了想:“好吧,那我们还是一起走。”
乔水跟在虞温身后,当虞温踏入左侧教室领域时,一堵空气墙拦住了乔水的去路。
他进不去。
发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停止,虞温回头,看见乔水为难地站在楼道和走廊的交接处。
“我进不去,有空气墙。”乔水解释道。
他们不得不分开调查。
虞温走上前想把镜子递给他,但是他走不出去,甚至空气墙连道具也一同排斥。
“一会儿见吧,等我们都调查完应该就能出来了。”乔水挥挥手,自己向右边一排房间走去。
玩联机游戏或许会让人产生依赖惯性。乔水想,不就是做单人任务,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