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似有一团火焰在炙烤五脏六腑，黎芙感觉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粘腻的感觉让她只想脱掉身上的衣服。
她竭力维持镇定，合上休息室的门，把保镖探寻的眼神关在门外，她这才摇摇晃晃的往里走。
后台休息室是歌女们换装化妆的地方，衣服堆得到处都是。
“海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是要把上海滩的大人物都勾个遍吗？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可不是，入了大小姐的眼还不够，还夜夜跟着擎爷去应酬呢。人家啊，这叫敬业懂不啦？”
“你们说，海棠一晚得多少钱啊？”
“那肯定比你贵啊。”
“那是，海棠那身段，不给人玩乐才可惜啦。”
黎芙顿住脚步，饶有兴致的打量坐在不远处边卸妆边调笑的两人。
那两人看到黎芙出现，悚然一惊，脸色白了几分。
黎芙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一般不会来这里，所以她们才敢这么大胆。
“怎么，继续说呀。”
这张柔弱娇嫩的脸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可看人的眼神冰冷又锋利，能把人刺得鲜血淋漓。
“海棠姐，我……我们……”
方才还带着不屑嘲笑黎芙的两人，瞬间变得唯唯诺诺，不敢直视她。
“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嘴。”
“是……是……”
两人连连点头，惊恐万分地跑走了。
确定人都出去后，黎芙这才放松下来，她脚下虚浮，双腿颤抖得厉害，扶着化妆桌慢慢坐下，低喘着气。
“戏看够了吗？”
苏长翎这才从暗处走出来：“黎小姐怎么知道我在？”
黎芙没有抬头，她感觉快压不住体内那团炙热的火焰，只能紧紧咬住牙关：“苏小姐藏得太明显了。”
她神情开始有些恍惚，脑海里还在思索为什么苏长翎会在这里。
紧接着脑袋一懵，陷入黑暗。
苏长翎扶着黎芙的额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翻出药丸，塞到黎芙嘴里。药丸很快会自己化开，能解黎芙身上的燥热，让她舒服些。
黎芙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里不断下坠，她开始焦躁不安，拼命地想抓住些什么。
直到温热又柔软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才彻底消失。
朦胧间有人在她额间落下轻吻，湿热的感触让她倍感心安。有人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让她有勇气在黑暗中独自前行。
这一觉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就连意识回笼的瞬间，黎芙甚至有了继续睡下去的想法。
不对，她记得自己分明是在化妆室晕过去了。
黎芙猛得睁开眼，天花板是陌生的灰色，她挣扎着坐起来，满眼警惕地打量这个小小的房间。
“你醒了？”
苏长翎端着托盘刚从楼梯上来，就看到黎芙呆愣地坐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松垮地搭在右肩，即便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收拾整理，就已经散发出夺目的美丽。
看清来人是谁，黎芙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昨晚我身体不适，麻烦苏小姐了，我这就走。之后会送上礼物，感谢苏小姐的帮忙。”
她可不认为苏长翎是好心带自己回来，从一开始黎芙就知道这个人别有用心。
不管是对自己的过分关注，还是对曹一梦的刻意接近，黎芙全都看在眼里。
黎芙本对旁人的事漠不关心，可苏长翎的动作很有可能会牵涉到自己，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尽早撇清同这人的关系比较好。
“不急，我带黎小姐回来，也不全是帮忙。”
窗帘不太能遮住阳光，淡淡的光晕照在黎芙身上，让她的皮肤格外瓷白剔透。
“苏小姐这是何意？”
“黎小姐可以先洗漱下，吃过早饭我们再好好谈谈。对了，我没有恶意，黎小姐可以放心。”
苏长翎说完就转身下楼，把空间留给黎芙。
黎芙再次出现时，已经收拾整齐，虽然内里还是那件红色旗袍，外面搭了一件原主的外套。
“抱歉，借你衣服穿一下。”
她没有将长发挽起来，仍由它卷在背后，蓬松的垂到腰间，透着一股慵懒妩媚。
苏长翎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没关系，你拿去穿就是，你穿着比我好看多了。”
黎芙看到她眼里单纯的欣赏，简单、直接，时刻提着的心不由得落到实处，秀丽的眉彻底舒展开来。
“苏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苏长翎先是四处查看了番，确定老太太不在后，才把门窗都仔细关好。
黎芙挑眉看她这番警惕防备的动作，葱白的指尖摩挲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如蝉翼般微微颤动。
苏长翎坐到黎芙对面，神色认真：“黎小姐，你还记得任菲菲吗？”
黎芙眼神微变，锐利地盯住苏长翎：“你是什么人？”
任菲菲是黎芙在金陵女子中学时最要好的同学，那年她遭逢家变，还是任菲菲出钱又出力，请人送她逃离杭州去了上海。
可惜后来黎芙便和她失去了联系，四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黎芙也试图去找任菲菲，可她就像人间蒸发般不知所踪。
苏长翎叹了口气：“任菲菲是我远方表妹，两年前去世了。”
“什么！”黎芙大惊失色，眼里已经染上水雾：“她怎么会……”
这个任菲菲还真是原主的远房亲戚，不过是那种许久不联系的，原主的记忆里关于这个表妹的信息也少得可怜。
唯一有用的就是原主曾得到过任菲菲的信件求助，说是要找她写份报道，可惜人还见着任菲菲就过世了，原主也就不了了之。
“你看这个。”
苏长翎把泛黄的信件推到黎芙跟前：“两年前我收到表妹的来信，让我帮忙写份寻人启事，可惜还没等我们见面，表妹就去世了。”
黎芙小心翼翼接过信件，仔细浏览后，眼泪簌簌落下：“是了……她一定是……想要找我……她怎么会……”
苏长翎不忍黎芙哭得如此伤心，递过手帕，说道：“她的死，跟曹邦有关。四年前曹邦为了垄断在杭州的生意，不仅打压控制过不少商户，还对帮助过那些商户的人家进行清算，表妹一家……很不幸……”
黎芙擦干眼泪，并未接着苏长翎的话，平复了情绪后才抬起水润的眸子：“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
任菲菲没有在信件里说要找谁，也没有透露过她和自己的关系。
苏长翎说的话，黎芙还不敢全然相信。哪怕有信件为证，黎芙也不敢冒险。
“有照片为证。”
还好原主箱底还有张小时候跟任菲菲的合影，那年是唯一一次苏映鹤带着原主去杭州过年。
任菲菲刚考进金陵女子中学，稚气未退。原主就站在她身边，穿着百褶裙，依稀能辨认出和眼前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就算你是菲菲表姐，你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找到我吧？”
黎芙也懒得再绕弯子：“苏小姐就直说吧。”
苏长翎看她睫毛还挂着盈盈泪珠，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替她拭去，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清了清嗓子道：“我想调查曹邦，我发现……”
黎芙忽然笑了，很快这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转为冰凉和冷漠。仿佛刚才情绪剧烈波动，潸然泪下的人不是她，瞬息间就变得冷酷无情。
“苏小姐还是谨慎发言，你不会不知道我跟大小姐的关系吧？”黎芙撩起耳边的碎发，随意往耳后一带：“曹邦商会在上海滩的本事，不用我多说了吧。看在你是菲菲表姐的份上，我最多劝你这一次。耕好你的一亩三分地，旁的就别瞎操心了。”
苏长翎呼吸一滞，黎芙跳动的眉眼恍惚间让她以为爱人真的回来了。
苏长翎不动声色的平复好情绪，语带讥讽：“曹邦又怎样？我不信他们可以永远一手遮天。这上海滩，不是他们说了算！”
黎芙看了她半晌，眼前的少女眼里盛着讥讽，可在她看来是那么生动鲜活。可小小的蝼蚁，不管有多沸腾的热血，也无法灼伤大象。
蝼蚁和大象放在一起，天生就不平等。
“你今天说的话，要是我告诉了大小姐，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苏长翎目光直直望进黎芙眼底，略微低哑的声音带着期待：“那你会吗？”
黎芙把玩着手边的茶杯，她本该对苏长翎的计划漠不关心。
四年的欢场生涯，早就磨碎了她仅有的同情心。有些事，还没开始就能预见结局。明知是深渊，却还是一脚踏进去。这样的人和事见多了，她也就麻木了。
唯有满腔的恨意支撑她走下去，除了亲手为父母报仇，别的事她根本不想牵涉进去。
可当眼前的少女如此认真地问她，黎芙残忍的话到了嘴边竟无法说出口。
“我看得出，你不喜欢大小姐。”
黎芙没有回答，仰头将凉掉的茶一饮而尽：“这和你无关。”
苏长翎眼神灼灼：“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呢？”
黎芙压下心头的震惊，这个苏长翎，到底知道多少？
怕她只是试探自己，黎芙红唇一动，绽放出极尽轻蔑的笑容：“我什么都不缺，你能帮我什么？”
言罢还眼带嘲讽地上下打量了番苏长翎：“你这身行头，还没我手腕上的玉镯子精贵。帮我？真是好笑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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